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或许真是这样,但此时在雷孽眼中时势造奸商似乎更加贴切。
“王叔,咱们这么熟了,就真的不能再多给点吗?”雷孽叹气说道。
“小子,你也知道咱们是熟人啊?那你也别为难我啦~,我不说你也知道,这边境动乱已经持续这么多年,什么物资都紧张的很…别说你,这村里谁好过噢?如果不想卖也不勉强你,东西你拿回去便是了…”
雷孽没等王屠户说完,便抓着刚卖两只野兔得来的二十几文钱向村外走去,没必要听下去了,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他也知道那王胖子现在肯定在背后偷着乐呢。
雷孽想着恨得不由的有些牙根儿痒痒。
这是羽国边境,殇丘山脉上的一个小村,地处偏僻,在以前几乎没有外人会到这里,全村上下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再早些年的时候甚至连个村名都没有,后来附近的人为了方便,就把这唤作“小村”,再后来有人觉得叫“小村”不如取个同音字叫做“晓村”,大家一商量觉得这名字似乎还不错,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就在十七年前冬天的一个夜里,夜深人静,突然一道白芒照亮了天地,紧接着晓村里所有人都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惊醒,雷鸣与山石爆炸声混杂在一起,村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冷汗直冒。冬季打雷本就是怪事,动静竟然还如此之大,村民们自然不敢出门一探究竟,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后,村中几个猎户克制不住好奇心,才相互邀约起来出村去周围探查一番。
原本在村东南方二十五里外的一座小山头此时早已被昨晚的雷电炸没了小半,碎石在方圆几里内随处可见,几个猎户商量一番后决定还是靠近些看看。搜索了半天后一无所获,就在几人想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微弱,但几个人凭着多年打猎的敏锐听力却听得很是真切,循声寻去,在搬开了一大块山石后发现了两具尸体,这两具尸体全身焦黑,四肢不全,别说五官,甚至连男女都已经无法分辨了,婴儿的啼哭声便是从这两具尸身下传来。
他们搬开了尸体,一个男婴出现在几人眼前。这婴儿看起来只有五、六个月大,略黑的皮肤此时有些涨红,双眼紧闭,嘴巴里不时地发出呜呜的抽泣声,身体上除了些泥土,看起来并没有伤痕。
这些猎户中有个外来的白姓猎户,名为白子柒,名字倒算是儒雅的,不过人却是个身高八尺,一脸络腮的大汉,也是这晓村中最厉害的猎人,传闻中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
那时候的白子柒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却无儿无女。据他自己说,他年轻时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甚至升到过百夫长,可后来在战场上膝盖中了一箭,留下了后疾,不得不退役回家。谁知才回家不久便被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家当,连刚进门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也没能幸免于难。此人葬了父母和妻子,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四处游荡,最后来到了晓村以打猎为生。
白子柒一见到这小婴儿顿生怜爱之心,想想自己孑然一身,决定带回村中作为养子,还给婴儿起了个名字叫白雷赐。
几个猎人抱着这个小婴儿回到村里,向村里人告知了一下探知到的情况,便各回各家去了。
之后两天倒是没什么,可第三天开始,不知是谁以讹传讹说这婴儿怕是不一般,一村人大半都跑到了白子柒家门口,要让白子柒把婴儿扔了。
说什么这冬天打雷实数怪事,炸了个山头倒是不算什么,但居然还炸出来了个婴儿,如果只是无辜路人路过遭了无妄之灾倒还算好,可两个大人都被成了焦炭,这婴儿居然没事?如果这婴儿有什么蹊跷的话搞不好全村人都得跟着遭殃,事出非常必有妖啊芸芸……
白子柒看村里人这架势倒也不示弱,人往那一站,八尺高的身形,粗重的眉毛一竖,眼神凌厉,加上那徒手杀虎的威名瞬间就将村里人镇住了。
“我知道到你们中间有几个阿猫阿狗的家伙,平时就胆小怕事,游手好闲,到处搬弄是非,如今居然把这是非搬到了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身上了。”白子柒大怒,冲着众人呵斥道。
“这孩子老子带回来两天了,全身上下都检查过,没什么不正常的!再说了,这孩子养在老子家里,要有什么事都是老子先中招!你们瞎紧张些什么!”
看着人群中似乎还有人想要说些什么,他大手一挥,直接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老子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叽叽歪歪的事情也不想多说,就知道做人、做事得讲个天地良心,现在把这孩子丢出去那和让我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再说老子养个娃又不吃你们家米,是好是坏关你们屁事!”
“老子就一武夫,讲道理这事也你们别找老子!直接来和我老白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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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要是能把老子我放倒了,你们爱怎么样都行!否则就别在这里乱吠!”白子柒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骨节啪啪作响,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注视着众人,一副我爱干啥就干啥的恶霸土匪样。
众人沉默了……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过了半晌白子柒看没人上前,便也不再逗留,转身大步走回到家中,“砰”的一声把房门甩上。
村民们面面相觑,虽然对白子柒的做法不满,却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不一会都唉声叹气的散了。
之后的日子里迫于白子柒的淫威,加之也没什么怪事发生,人们虽然偶尔还是私下议论一番,不过倒也没有再过多计较,小村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冬去春来又入夏,这天白子柒倚着小几喝着小酒,看着躺在床上白雷赐,心里翻腾不已。随着春夏雷雨多了,他发现但逢雷雨天,闪电击在屋子附近地面上的次数比他这前半辈子碰到的总和还要多,可以说但凡电闪雷鸣,总要有一两道闪电落在附近。那被闪电炸出的坑和飞溅的碎石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想到以前常听说,圣人出世,总是会天伴异象,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异象他不知道,不过这眼看这孩子快满周岁了,却总是有雷电相伴,这着实让白子柒心生疑问:莫非这孩子真有什么问题不成?
当晚又是雷雨交加,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白子柒的小木屋,尽管闪电声势并不大,但还是点燃了屋顶,随后火焰彻底吞噬了木屋,还好白子柒带着部分钱财和雷赐及时逃了出来,除了惊出一身冷汗,倒是并没受伤。
第二天,白子柒静静地站在这住了十多年,如今却化为废墟的小屋前,手中抱着雷赐,一言不发。此时小家伙明显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也看着这婴孩,一股恐惧在白子柒心中不知不觉便蔓延开来,就这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突然脸色一狰,把雷赐举过了头顶,眼看着就要摔下,突然天空中又是一道闷雷,细弱的雷电竟是落在了他脚边,炸出一个小坑,几颗碎石飞溅在白子柒脸上,他像是被这雷声震醒了似的,又将婴儿收回了怀中。
当天下午,白子柒对村里人说,自己房屋被闪电劈大概是因为太久没祭拜父母妻子,故人生气了,要带着白雷赐回家乡祭拜一下,便离开了晓村。听他自己说他的家乡在村子南方千里外的安顺城,但此时他真正目的地则是当年游历时途径过的一个道观,而这道观观主是一名蕴灵师,如果这婴儿真有什么异样,他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一个月后,清远观中,一个身型瘦高身穿道袍,长须长髯却有些刻薄相的老道士正将手放在一个婴儿头顶,老道满脸通红,按在婴孩头顶的手掌上泛起了淡淡的白色雾气。一个身材壮硕,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坐在房间一角,一脸凝重的看着婴儿,这大汉正是白子柒。
半天后,老道手上的白雾渐渐散去,脸色也由红转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转身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白子柒说“这孩子,肯定是正常人错不了,我以灵力对他全身都进行了彻底的检查,无论经脉,灵枢,筋骨,血脉,筋腱,都是中规中矩的一岁左右的小孩……”还没等老道士说完白子柒便一脸喜色,几步走上前,抱起婴儿上下打量,嘴中自语道“我就知道,这孩子怎么可能是妖怪呢,都怪那些蠢村户整天疯言疯语的,搞得我自己也疑神疑鬼……哈哈……。”
看着喜出望外的白子柒,老道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接着说“不过如果硬要说着孩子有什么问题的话嘛——”,白子柒听到脸色一沉,并没打断老道的话。
“这孩子的灵脉却天生残废,实在是太纤弱了……,我一开始探查的时候几乎没发现,后来加大了倍许灵力才感应到他那些不比发丝粗的灵脉,真是可惜啦——”
白子柒听到这话却是安心下来,笑呵呵的说:“这倒无所谓,一千人里面九百九十个人灵脉都正常,但是能真正成为蕴灵师连一个都不到,却是千不足一的比例,不说蕴灵师们开灵时的危险极大,就算成功,修炼路上的危险更是不计其数,说不准比普通人都还要短命,我本也从来不指望这孩子能成为蕴灵师……。”
说到这,他突然又想到什么,问到:“道长,既然这孩子什么都正常,那为什么总是会引来雷电呢?”
老道手捻胡须想了想,“这个嘛——老夫倒是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雷电之力本就不在五行之中,只有修者修炼到一定程度引发雷劫会有天雷主动针对这名修者袭来,别说老夫这个天枢级蕴灵师,就算是天玑尊者也引不下这雷电来,你现在跟我说这一岁左右的婴儿能引来雷电……这实在是有些——咳咳……”,老道轻咳了一下,接着说,“这春夏两季雷电本就多,加上你住那小村子我也去过,地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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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周围树木繁茂,估计……也只是碰巧今年你们那被雷击的次数变多了些吧……”这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相信白子柒说这婴儿能引来雷电了。
白子柒和老道士望着孩子都沉默了,毕竟这事也只是白子柒自己猜测的,没什么真凭实据,所以也不好反驳。半盏茶功夫,白子柒轻咳一声,话题一转问到“这个——道长啊,当年我路经贵宝地无意间救下的那个男童不知现在如何啦?”
“哎,此处也没有别人,不用如此拐弯抹角啦。”老道士苦笑,眼中一阵迷离,接着说“我那儿子当年承你搭救,保住了一条小命……后来为了让这孩子有些手段自保,我便传授了他一些修炼法门,这孩子天赋倒是不错,短短几年就到了练体七段,六年前他和几个同辈出门游历,结果碰上了边境的小型兵乱,听说他原本能跑掉的,但他却恃才自傲,觉得这是个崭露头角的机会,结果嘛——现在却连个尸骨都还没找到……”老道长叹一声“现在想想或许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害了他,或许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也许真的也是个好选择吧。”说着,老道转头看了看那白子柒怀中的婴儿。
白子柒对于老道这私生子其实没什么感情,当年途经此地时见到一男童独自在山中被几只野狼围住,便随手救了下来,事后才知道这是周围颇有名气的一处名为清远观观主的私生子,之后收了些钱财,并答应了观主保守秘密,毕竟这十里八村颇有点名气的蕴灵师和个村里寡妇有个私生子这事,被人知道了可不好听。几年后白子柒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却有些后怕,当时真是傻啊,要是当时这老道不是选择多给了些钱财封口,而是狠点,来个杀人灭口的话那可就……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既然老道士当年没杀他,那当然现在更不可能了,此时白子柒只是为了缓和尴尬气氛随便一问,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除了有些感叹这世事无常,却又让场面更加尴尬了,只能连声叹气,安慰老道士几声节哀顺便,然后一拍大腿,将两锭黄金放在桌上作为老道给雷赐检查的费用,便起身告辞。
老道士并未挽留,笑着将白子柒送至道观大门口,正要转身回去之时,一阵雷鸣之声让老道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只见一道白雷从天而降落在了清远观的主殿之上,轰隆一声,主殿屋顶转眼间就崩塌了,木瓦横飞,看着迅速蔓延开的火势和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开始救火的小道士们,老道士面色一白,大喊道:“祖神殿呐……!”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白子柒怀中的孩子,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了一处,颤声呵道“这个小孽畜,连天凤祖神殿都敢劈啊!!孽畜啊!真是个孽畜啊!”语毕,看了看火势越来越大的主殿,老道一咬牙,单足一踏地面,飞似的向主殿方向奔去了。
白子柒在大门口站着不禁觉得好笑,这老道一刻钟前才说不相信雷电是被这孩子引来的,这才没过多久,自己却又把这主殿被雷劈的事情怪罪到这孩子头上,都说修者修心,看来这老道士虽然是蕴灵师但心性也不怎么样嘛。
想到此,他看了看已经奔至主殿,正频频挥动双手打出阵阵强风灭火的老道士,转身便快步向道观外跑了,深怕老道灭完火后把这账算到自己头上。
一天后的一个清晨,依旧乌云密布,白子柒抱着雷赐走在回村的路上,清远观并没有派人来追他,走在回村的路上,他盯着怀中正熟睡的孩子,眉头微皱,口中不断嘀咕着“孽畜…孽畜…”心中浮现出了自己初见这孩子时那个被雷电炸塌了的山头,前不久被雷电摧毁的小屋,还有清远观被雷电劈中的祖神殿,心念一转长叹一声,手指轻点在孩子鼻子上,苦笑着对着孩子说道“老道士说的也没错,你这小子倒也真可算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孽畜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招来雷电,虽说到现在为止并未伤到性命,不过破人钱财倒是不少”白子柒下意识抓了一把空荡荡的腰包,再叹一声,“罢了罢了,雷赐这赐字现在看来并不合适你,倒是孽字更为合适,我不知道你生父生母姓氏,不过既然雷电这么喜欢你,索性你也不用跟我姓了,就直接姓雷吧。此行这老道虽未能查出你有什么异常,不过既然他都说了你肯定是人,那回去后我和村里人也算能有个交代,至少争辩起来的时候底气更足嘛,两锭黄金,就全当是还给老道士了”说罢,白子柒把婴儿举到了头顶,哈哈大笑起来。
天空又是一阵滚滚闷雷声响起,虽然并没有雷电落下,但近段时间白子柒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听雷声又是一惊,吓得赶快把雷孽抱住蜷缩在了地上,旁边几个行商看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被一道雷声吓成这样,不知所以的都掩面大笑起来,白子柒听到笑声,一个激灵,赶快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脸通红,清咳了两声,单手拍了拍灰,随后抱着孩子快步流星地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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