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齐看吴小俊颇不耐烦,也只好细细给她讲,就是因为对头毫无头绪,所以要先排除亲近之人,以防灯下黑。何况顾勇和狗六子等众人都身负不轻的伤,总不能去盯太敏感的人物,暴露了示弱之计就毫无意义了。
吴小俊也是最快,听的他这么说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再也不想停下去了,就说了句由得你做主就好了,就回房间去了。剩下陈百齐和于风二人。。。这开会本来就人少,跑来一个剩下两,仿佛密谋似的,一时间氛围引得二人倒是不说话了。
“于叔,夏叔他打算什么时候去四川?”陈百齐想了想,毕竟是要远行,那么远只怕再见面很久之后了。
“郭蓝那小子压根不愿意去,一推四五六,夏羽打算绑了他去,离开京城再说”于风想起这事就好笑,“那小子一会说父母在不远游,一会说家里妻妾成群,自己去了她们要伤心,一会说妹妹还须得他给你传话。。。。哎,你为啥要夏羽带上那么个包袱?”
“其实我只是感觉郭蓝没有离开过京城,他应该出去见见世面,再加上他不是抢了我那神丹服下么?百毒不侵厉害?还是极乐门的毒厉害?我总觉得此事有他安全系数大了很多。再加上夏叔有点老了,武功自然不差,但是一路上要应付的只怕女子居多,郭蓝那是如鱼得水,说不得还能帮上夏叔早日查明军队的问题!”陈百齐信口而来,那郭蓝实在太烦人了,每次跟吴小俊好的什么似的,搞得自己平白无故矮了一截,又吃了云云造化丹,每次看到他心都会痛的好么。
“你拿主意就好,我再多嘴一句,江湖人士你最好少往来,什么行侠仗义什么义薄云天都是骗孩子的,你看那破晓那孩子,你诚心帮他,他谎话那是张嘴就来,你不要因为听多了那些侠来侠去的故事,就晕头了。我对江湖上的事还算了解,英雄好汉是有,死光了。。。现在都是欺负良善,混口饭吃,功夫不好也一样混的了江湖,凭的就是一个狠字”于风絮絮叨叨说来几句才离去。
陈百齐看得天色已晚,就回得房间去了,结果一推,锁住了。想起昨晚自己有点过分,叹了口气,也不想解释,就走到了前厅之中。除了还守卫值夜的锦衣卫,大伙都找地方休息去了,看着很多疲惫的锦衣卫就沿着柱子坐在那睡着,心中多少也有点难受。
“睡不着?”
陈百齐转身过去,却是一个坐在石阶上的普通锦衣卫士兵,看上去也比自己大不得多少岁,满脸憔悴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嗯,睡不着。你这伤没事不?”陈百齐蹲下才看到他腿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已经被包扎住了,但是显然伤口很长,陈百齐不敢想象自己若是中了这么一刀,该多疼,而且弄不好就伤了脚的灵活,别说练武,走路都是问题。
“小伤,倒是没事。我听头儿叫你文华公,是很大的官么?”这小兵显然是看大家都睡了,陈百齐又看似漫无目的闲走,才敢和他搭话。
“这是陛下赐的名号,官职其实是承德郎兼飞骑尉”陈百齐有几分得瑟,不过倒是没有什么架子,他想若自己不是穿越而来,要凭本事这般年纪做上锦衣卫只怕很难。
“真好”那小兵笑的脸都开花了,好像就是自己被封了一样,那真诚的样子让陈百齐刚刚那份自得瞬间变了几分惭愧。
“我看你还小吧?你这么年轻就入了锦衣卫,也很厉害啊”陈百齐不认识此人,只好捡点能夸的夸一下。
“我爹命换回来的”那小兵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锦衣卫还有比我更小的呢。。。可惜不能跟你说我们的事,我不厉害,活着就行”
“是啊。。。这年头,活着就行”陈百齐复述了一遍他的话,有点沉重,想起了吴漫天和刘夫人,还有众多赴死的师傅,在众人面前正常的陈百齐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别难过了”那小兵好像刚刚找到一点可以说话聊天的伴,“知道我爹死的时候,我和我娘也是抱着哭,后来我娘说,还是有活头,就带我跪在了锦衣卫门口。哭久了累,废粮食”
“废粮食?”陈百齐忍不住搭了话。
“是啊,你不知道吧,哭久了就容易饿,而且什么都干不了,还容易病”那士兵似乎急于描述他那一点点哭的经验,“有活头就该活,好好活,有仇报仇就是了”
“你有仇?你爹咋死的?”陈百齐好奇了,他原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后已经吃透了苦头,没想到穷人家哭都不敢哭,想的是废粮食,自己何其幼稚,在那自怨自艾,从没担心过自己没吃的。他倒没有现在阶层的看法,就是好奇这小兵的身世。
“我爹就是被上官打死的”那小兵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声音却变得涩了起来,“报仇很难了,娘说要先有子嗣,不能绝后,然后再报仇。她哪里懂,就是有了子嗣,以下犯上这罪只怕也要株连,所以要报仇就得拼上全家的命”
“那你想我帮你报仇?”陈百齐也只是随口说说,看这小兵跟自己交浅言深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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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想求自己帮忙报仇。
“那哪能啊”那小兵笑得嘴角都咧开了,“报仇这种事当然是要自己来,不然还能叫报仇么?我只是还没想好,也没准备好”
“其实有个高人跟我说过一句话”陈百齐想劝劝他,他还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就是纵容,天要谁灭亡,就先让他疯狂!”
“你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其实没有道理”那小兵笑容收了起来,“你知道那贼子除了我爹,手里多少人命了么?都这么想,都怕他,但是他只奉应上官,对不如他身份的人残忍得狠。我现在想好了,我要杀他,这仇报不报得了无所谓,我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辱的”
陈百齐听得差点一踉跄,自己劝人这么没功底的么?不对啊,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啊,为啥到了现在,反而没人信呢?
“我觉得你想错了,家仇而已,你应该珍惜你大好年华,保卫我们的大明”
那小兵撇了撇嘴:“我是没见过蒙古人,只听说他们也很残忍,反正这世道,保卫大明什么是你们这些人才去说的话,我从没听过跟我差不多的人说这些。当然,他们平时偶尔也会说类似的,都是在上官面前说,你居然跟我说,倒是个怪人”
陈百齐听得心里都寒了,这小兵想必不是骗自己。没想到大明已经立国二十几年,朱元璋先生就是在南京城下也就这样的人望而已。怪不得后来子孙被夺了皇位,堂堂大明这么多人,居然就这样一层层的堆叠着虚假的国家依附力。
“那你有相好的没?你不能为了报仇把人家给害了吧?”陈百齐调了一个话题。
“那自然是有的,锦衣卫就是端上了金饭碗,媒婆说的多”那小兵嘿嘿一笑,“可是我就喜欢我家隔壁的花猫儿”
“那怎么不去提亲?你娘不是希望你早日成婚么?”陈百齐看了一眼,这男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在大明不肯成婚的倒是不多,“我娘以前天天给我念叨着成婚,娶了一个就想着再娶一个”
“我家哪里能跟你比,我娘不同意,所以就拖着了”那小兵似乎想到啥了,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里,这看来是不想说话了。陈百齐也不以为忤,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他就在这个锦衣卫的身边坐着,慢慢的想着他说的那些话。今天已经两次彷徨了,在自己眼里,这大明无异于到处都是人间悲剧,就连自己家也是眨眼间就几乎被灭了门。再想到自己在那些文人士子之间看到的,简直天真又神经得可怜。大明居然把这样一副人间悲喜剧搭了出来。他内心本来对大明没什么归宿感,但是娘说不要影响大明,只能想办法让大明更美好一点吧。
想到这里,感到天已经半夜,有些寒了。陈百齐不禁站了起来,想走动几步,却看见吴小俊抱着一个被子躲在院子那一头看着自己。哎,回房回房,老婆还是心疼老公的。两人也不说话,都很累,就静静的抵足而眠了。
睡了个日上三竿,陈百齐起来的时候,刘源已经在组织手下搬运处理尸体,五城兵马司的淳云海大人都已经来了陈家,苦着脸在指挥衙役。
“齐儿,我看要把灵堂搬进城内了”刘源摇了摇头,“此地连续两天遭袭,实在是。。。不吉利,圣上赐了宅子,不如就此在城内住下来好了”
“正是,正是”淳云海心想你现在可不能死,“昨夜又是三四百具尸体,这太耸人听闻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上此事”
“什么三四百具尸体?”刘源幽幽的说道,“都是江湖贼人,死了三四十人,你堂堂五城兵马司守备慌什么”
“是是。。。”淳云海比刘源官职高了数品,可是在刘源面前,犹如下官一般不敢还嘴,听得刘源如此定性,自己也好汇报了,反正详情锦衣卫那必有陈列。
“丧事自然要守完的,我今天跟刘叔去太子殿下那先谢恩”陈百齐想着天下会一事应该提醒一下朱标,“听昨天楼外楼的人说,只怕天下会在南京城的势力也拔除干净了,倒是无妨的”
“嗯,我到时候留下余,范二人继续护卫与你”刘源心里还有事,也不跟他辩驳了,昨夜自己的穿云箭居然唤不来一兵一卒,实在是内部只怕也有了问题。那牛头的口气,显然锦衣卫已经有了人,只怕不在自己官职之下,此事看来得禀明都指挥使王寅大人。
众人这头说好,刘源和陈百齐又给灵堂前上了香,一行人跟着淳云海就进了南京城。
那范把总,全名范三春,其实武艺着实不低,昨夜灰头土脸,今天也就领了贴身保护文华公的职责,陪着陈百齐去万秀街领了宅子的赏赐。那宅子方方正正,朱红色的大门有些古旧,却似乎充满了故事,门楣和府匾还没换过来。
“文华公好福气,这是原来元朝大将的府邸”范三春看了一眼门楣一脸的羡慕,跟着交接的小厮一起领在前面。
陈百齐跨过门栏进去一看,比自己陈家的宅子大了一倍。府内的门房都是方方正正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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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走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周遭种植着一片美丽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个池子,虽然两世为人陈百齐都不怎么在意这些植被环境,但是想到将来青青要住过来,她必然是极喜欢的。
再走进去,正面是一个中堂,容得下只怕百余人都不显得拥挤,两侧各有十数个下人房间。陈百齐转了转,又走到后宅,进去左侧是一片练武厅,右侧是一片耕地,沿着路看去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屋子,一条碎石子路直接铺到主宅,陈百齐倒吸了一口气,赐的宅院倒是颇为精致,心中很是欢喜,谁说朱元璋小气,这么大方!
“文华公,这之前是一个蒙古将军的府邸,后来陛下赐给户部员外郎方大人的宅子”那小厮还没等到赏钱,前面不敢逆着范三春说,其实之前是不是将军府邸他也不甚了解,“后来方大人贪腐被拿下,就空了出来,却是我等一直打扫维护,甚是干净整洁,您今日就可以搬过来,小的这边还有一众人等帮着大人”
陈百齐一听,原来是被抄家的宅子,兴致小了一半,不过明初却没有那么多用宅子的礼制,自己官阶虽然不够,但是毕竟得了皇上赐婚的,倒也合适。看见那小厮一副期期盼盼的样子,就从手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递过去。
那小厮一看陈百齐出手不怎阔绰,看着有锦衣卫陪同也不敢不满,但是瞬间也没了啥讨好兴致,就转了文书地契,告辞退下了。
陈百齐一直走到后屋厨房杂间,每间房都看看,连后门都推开望望,实在是被偷了家,昨夜又被围了一次,安全还是重要的。
“文华公,不如早些去东宫叩谢太子殿下,时辰也不早了”范三春耐着性子等他细细看完宅子,怕他又要转半天,忍不住就提醒到。
“也罢,麻烦范把总安排人替我跑一趟刘家,找一下我表兄刘理,就说我现在身边没得几个贴身贴心的下人,麻烦他给我张罗一下”陈百齐想了一下,对之前跟随表哥的那个亲随福安印象不错,“若是福安能来做我家里外院管事就最好”
“小事一桩”范三春招呼过来一个手下,交代完。就带着陈百齐走出府邸,因为担心陈百齐年幼骑不得马,还弄了一个轿子。众人直奔东宫而去。
等东宫门房验了牙牌通传给了太子,自己才被带到东宫的一座书房,自己刚刚被封了东宫行走,却是第一次来,一路上那内侍一边轻轻介绍东宫的规矩和房屋格局,一边轻轻打量着这位一朝飞上枝头的文华公,没想到这般年轻。
书房内,却见到了老熟人陈全陈公公,陈公公只是陪着他等,见他打招呼也只是颔首并不作答,只是示意他站在一处。
过了片刻,外面才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众人都跪伏迎驾。
“你等先退下吧”朱标挥了挥手,只见身后众内侍和侍卫都离开了房间,身边只留了陈公公和另外一位内侍,显然是身份足够,贴身伺候太子的了。
“文华公,你起来吧”朱标坐了下来,仍是锁着眉头,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陈百齐谢恩站起,束手站在一旁,单独面对太子,气场还是太强了,先稳一稳,不要一言错失,惹了太子不喜。
“你的事,孙家宜孙大人昨日已经给孤说了”朱标尽量调整了一下自己语气,他素来以温和著称,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须用语气加诸威严了,朱元璋已经威重朝堂,“听说你家昨夜又遭了贼人,怎么回事?你把事情一一说来”
看来太子殿下嫌弃自己是惹事精啊,陈百齐一滴冷汗掉了下来。想了一想,先说了前日琼林宴以后,回家遭遇家变的事情,说到伤心处自有更咽。
朱标宽厚,自然又安慰了几句。
又说道了石林会众人来祭奠的事情,谈到他们的言辞,不敢稍加改动,实话实说,只见朱标听到万言书,清君侧脸色都黑了。赶忙往地上一跪。
“殿下,学生断不敢听任他们胡言乱语,给陛下找麻烦,学生请辞石林会会首,以后再也不敢主动和那几个轻狂之徒往来”
“你为何向孤请辞会首啊?”朱标看见陈百齐知道了分寸,脸色好了一点。
“因为,因为殿下是石林会的学监啊。。。”陈百齐吞吞吐吐说了起来,“由太子殿下监察我石林会作风,会首自然也在监察之内”
朱标一听,脸色抖动了几下,有些尴尬,陈百齐懂,那是想捂脸。
“你的意思,这石林会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当之举,孤也担当干系?”
“学生万万不敢,只是那天琼林宴上,石林会立的一个章程。。。要不解散石林会?”
朱标脸色又黑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当日史官已经造册,石林会乃是杏林一桩美谈,怎可轻易解散”朱标站起身走了两步,试着问道“要不。。。孤请辞了。。。”
陈百齐(捂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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