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砚文前脚才刚抵达府邸，李管家后脚便匆忙跑了过来，忙问老爷情况，砚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又叹息嘱咐道。
“老李啊，你且备好车马，三日后，我将携幼子淮书轻车简从奔赴汉中，如今我已非兵司司长，你如实去告知府上的家仆们，令他们准备好自家行李，我此去路途艰苦，且西方混乱苦寒之地，实不愿你们受苦，你分予他们钱财，让他们回家去吧！我知你没有家室，早年就为你在永安城外置办了房子及土地，可你偏不要，如今总还是有用的，你就到那里去吧！虽然不多，也够你渡过余生了。”说着砚文便要往屋里赶……
那管家听罢！刹那间便跪地而掩泣曰：“主公，奴早年不过是郎宁贵族之贱奴，幸得上天眷顾，遇上主公，主公怜我贱命，让老奴侍立左右，今主公突逢变故，便要赶老奴走嘛？”
砚文闻之，悲从中来，于是连忙双手托起管家手臂将其扶起道：“老李啊，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我之间，作礼即可，莫行跪拜，亦莫要自称为奴，你是我砚府的管家，又是我的左膀右臂，为我砚府多年费心费力，岂可谓奴！哎！你既然不愿离去，便同我一起前往汉中吧！”
那管家听后才欣然抬头回应，便匆忙的走出门去。
未几！适逢夕阳下坠之际，忽然有一少年夺门而入，靠着椅子气喘吁吁的说道：“父亲父亲，可否再予我几钱？”
那少年虽七尺有余，却并不算强壮，不似图南草原上那些威猛的汉子们，与砚文比起来，更显得有些许瘦弱，长得却十分的秀气，特别是那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十分的清澈明亮，好像是把夜晚的整个星空都藏在了里面。
但说来却奇，理说司长子弟，可穿着紫红大衣，秀铜丝丝带，盘银制发饰，可这家伙，穿衣打扮却简素的很，洗的发皱的一身白色长袍，看不到一点装饰。
那少年尚在喘气，砚文便呵责道：“淮书啊淮书！你已经十五了，你哥哥如你一般大小，都能使许多枪法了，才十六岁就远赴汉中城，如今更是汉中城监军，可你呢？整日不思习武，却只知道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书，还常常结交些生人，也不知他们的品性，你尚且年少，可不要被他们带偏了，今日又来找为父要钱，所为何事啊？”
“父亲，我跟您说过了，孩儿不喜欢舞刀弄枪，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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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不就行了么！还有，孩儿看的不是些奇怪的书，是坊间有个非常有才的“神秘人”写的话本子，写的那都是正义凛然的英雄故事，可有趣了。还有还有，我的朋友们个个才华横溢，胸怀大志，不比官家那些心高气傲的子弟们差”淮书颇有委屈的说道。
“那你今日为何要钱，前两日不是给你些了吗？”砚文紧追不舍的盘问。
淮书摸了摸头发，瞪大眼睛说道：“这不是永安城最近来了好多乞丐，听百姓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逃难来的，孩儿见他们可怜，把所有积蓄都给他们了，可是远远不够，所以才……希望父亲不要怪罪孩儿。”
“不会又是骗子吧？你从小到大被装惨的人骗了多少次？”
“爹，哪有骗子悲惨至此啊！一连几天都在要饭，还有一家子都在要饭的，甚至是襁褓的婴儿，我若再不帮他们，他们就要饿死了，爹，你要信我，他们真的是难民。”砚淮书有些不甘的解释着。
砚文深沉地望着淮书的眼睛，道：“书儿，是为父吓着你了，我知道这次不是的，即便真的是骗子，又怎么样呢？”又伸手去轻揉他的头发，缓缓说道：“傻孩子，你眼睛里面有光，父亲又怎么会怪你呢？”说着便去卧房的柜子里摸索了半天，取出数钱递给了淮书。
淮书一脸惊讶的说：“父亲自小便说书儿眼里有光，可书儿问遍数人，都说无光，父亲莫不是取笑孩儿？”
“你以后会明白的。”砚文又接着对淮书说：“三日后，我们将启程前往汉中，今日天已落幕，明日你再去市上向你朋友道别吧，也去看看你姐姐，但别说我们要到汉中，免她担心。”
淮书惊讶的问道：“汉中！是哥哥在的那个汉中吗？”
“是的。”
“哥哥自我十一岁时就去了汉中，已经四年多了，不曾回家过一次，我好生思念哥哥啊，书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准备，”说完便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中原的春天像极了婴儿的脸，前两日还是暖暖的阳光，今日便已经下起了牛毛细雨。
“老李，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老爷，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家仆们我也给了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回家了，实在不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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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让他们一起随老爷到汉中，望老爷不要怪罪！”管家回应说道。
“罢了罢了！那淮书呢？”
“二公子已经带着行李上马车了，不过衣服没带多少，却全用来装些民间的话本子了。”
“随他吧！我也该走了，”随后砚文摸了摸门前那棵挺拔的松树细语道：“这是顾北风将军的雪松，自将军府拆后，我便将它移种到了砚府，如今我也要走了，竟有些不放心它。”
说罢！便径直的走出了砚府，待管家锁好了门，两人才一同上了马车。
此时淮书正入神的看着话本，只听砚文一声假咳，淮书这才注意到父亲上了马车。
淮书心想着这一路山高水远，得找个闲事儿让父亲打发时间，便马上递给了砚文一册话本，说道：“父亲，这是《共和新世界游记》，孩儿最喜欢的，它描绘了一个非常开明的世界，人与人没有等级之分，没有残忍的刑法，甚至没有神灵，只有和谐的大家庭，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猜您肯定喜欢。”
可砚文是武将出身，以前虽然做过传信房的小吏，也全是因为他跑的极快，又气力大，后来被顾北风将军留在身边随着打仗，倒也被逼的学过几个字，许是太久都没有温习过了，都已经快记的混乱了，自然也看不懂这些书，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此事，平日里也闲不住，连亲身儿子都以为父亲是识得字的，至少够用。
砚文连忙推辞着，淮书才自讨没趣的拿过话本。
而一旁的管家见状，却对不忘劝说道：“老爷，官府近年来通告坊间流传着有着谋逆之嫌的书，凡是作之阅之者皆是有罪，希望老爷还是要提醒提醒二公子。”
听了管家的提醒，砚文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淮书。
淮书看着父亲与管家二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父亲您就放心吧，孩儿自有判断。”
砚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多问。
踏着牛毛细雨，马车正缓缓离去……
“在这诺大的永安城中，或许有人饱读诗书却不能做到忠于自己、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而也有人虽胸无点墨却始终挂念国家与天下百姓，这又有什么好惭愧的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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