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收藏圈大佬对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根本没什么好奇的,随意的打了声招呼,就不再理会了。
对他们来说,只有平等的地位才会有平等交流的资格,唐浩这样的小透明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收藏家大都身价不菲,很多人性格也很是自傲,喜欢以收藏品论高低,你手里没有足够引起他们重视的东西,想得到他们都尊重那是不太可能的。
就好像书法家的圈子,一个写字丑的人又怎么会被热情对待呢?
突然的冷场让孟康时有点出乎意料,也让老爷子多少有点尴尬,他本来还准备浓墨重彩的好好介绍一下唐浩呢,没想到这帮老伙计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没人搭理,唐浩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圈子的融入需要看实力,也要看契机。
在心境上,唐浩早已经超越常人,又怎么会因为眼前这点小事感到难堪呢?他只是默默观察着这几个人,还别说,真认出其中两人的身份,都是近些年比较有名的收藏家。
相比唐浩的淡然,孟康时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带唐浩来,就是为了让这个年轻人能和圈子里的人多交流交流,现在没人理会,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轻咳了一声,孟康时主动开口说道:“诸位,跟我一起来的这位唐小友,你们可不要小看他。
今天多亏了他,我才得了一件宝贝。”
孟康时一开口,顿时引来其他几人的兴趣,其中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好奇的问道:“能被孟老称作宝贝的,必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宝贝?”
孟康时傲然道:“《张果老见明皇图卷》。”
几人听的一愣,那人更是疑惑的问道:“孟先生,您老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幅《张果老见明皇图卷》,您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得手,跟这位有什么关系?”
“这你们有所不知了。”
一看果然引起了这些人的兴趣,孟康时兴致勃勃的解释道:“我当年得到的画卷,其实只是残次品,是整幅画最上面的一层。
可叹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发现画作的异样。
幸亏唐小友慧眼识珠,从一幅王时敏的临摹画作上,辨认出下方第三层是任仁发的真品。
就在今天,唐小友用一手高超的揭裱技艺,让我大开了一番眼界,也终于让我得到了完整的画卷。
你们说,这算不算宝贝?”
孟康时收藏《张果老见明皇图卷》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但这幅画只有第一层,几人却是从未听闻。
那人看了眼唐浩,问道:“孟先生确定那是任仁发的真品?”
被人当众质疑了,孟康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连自己收藏多年的画卷都分不出真假了吗!”
见老爷子生气,旁人连忙劝解道:“孟老,老朱不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多个心眼总是好的嘛。
咱们收藏这个行当,谁还没有个打眼的时候?”
不劝还好,这一劝,孟康时更生气了。
眼见着老爷子要甩袖子走人,一个名叫凌之西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孟老说得到了完整的画卷,这事我是信的。
只是我不太明白,咱们几个人的私人聚会,孟老为何要把卖家也带来呢?
总不会是他还有别的画作,想要卖给我们几个吧?”
其他几人立刻看向唐浩,孟康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老爷子带唐浩来,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画作,现在人家问为什么要把卖家带到私人聚会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这时,唐浩突然说道:“凌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一幅画要卖给您。”
凌之西一愣,他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唐浩还真顺杆子往上爬。
孟康时也很是意外,不仅因为唐浩说要卖画给凌之西,更因为唐浩头一次来,竟然认出了凌之西的身份,难道说,他事先打听过?凌之西看着唐浩,问道:“不知道你要卖给我的是哪一幅?该不会也是什么被人揭裱的画作吧?”
“那倒不是。”
唐浩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凌先生一直在重金求顾恺之那幅《洛神赋图》,不知可有此事?”
凌之西一愣,继而摇头失笑,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那幅真品在你手里吧?”
唐浩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真品我确实没有,不过宋末的临摹版本却是有一幅。”
顾恺之是东晋杰出画家、绘画理论家、诗人,其人博学多才,擅诗赋、书法,尤善绘画,精于人像、佛像、禽兽、山水等,时人称之为三绝,即画绝、文绝和痴绝。
东晋时期的名人众多,在那个群英荟萃的时代,顾恺之能脱颖而出,绝非浪得虚名,他的《洛神赋图》被称为我国古代十大名画之一,可惜原画早已经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现主要传世的是宋代的四件摹本,其中两件收藏在国家博物馆。
凌之西研究《洛神赋图》多年,当然知道原画是不可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他也买不起,所以退而求其次,想找一幅宋代摹本收藏。
只可惜,即便是摹本,那也是价值连城,目前存世的寥寥无几,基本都被各大博物馆收藏了,凌之西这些年一直苦苦寻觅,可眼瞅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唐浩说他手里有《洛神赋图》的宋代摹本,这话其实并不完全正确,确切的说,他只是知道一件摹本的下落。
前一世,在唐浩六十七岁那年,有一个地产商购买了一块地皮,那块地皮上面有一座祠堂,谁也没想到,祠堂的神台下面竟然有座隐秘的地库,里面藏有许多古董文玩,其中就有一件宋代的《洛神赋图》摹本。
后来,这个地产商和祠堂的原主人,足足打了二十多年的官司,直到唐浩死的时候,这件事都没有个明确的结果。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唐浩就已经认出了凌之西的身份,这个喜欢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并非单纯的收藏家,他更为人知的身份是一个企业家。凌之西名下的产业众多,资产过百亿,这人不缺钱,做生意很有头脑,也很喜欢书画,唐浩跟他曾是不错的朋友。
只是现在凌之西并不认识唐浩,两人的相识,本该在二十多年之后,如今提前二十年相见,这位曾经的老朋友让唐浩颇为感慨。上一世,凌之西就因为一直没买到《洛神赋图》的宋代摹本,郁郁而终,这一世唐浩自然不介意提前把摹本的下落透露给他。
当然了,如果什么好处都不要就这么白白相送,一来凌之西会不会信还不好说,二来他也不会受这么大的人情,所以思来想去,唐浩最终还是选择了交易的方式。
听到唐浩说手里有《洛神赋图》宋代摹本,不光凌之西,连孟康时都是眼前一亮,这样的珍品,但凡喜欢书画的收藏家,谁愿意错过?
“唐先生,您真有这样的珍品?”
凌之西连称呼都变了,急切的问道:“不知道能否让我一开眼界?”
现在,凌之西已经顾不上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圈子里的人了,只想确认他是否真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
唐浩摇了摇头,说道:“凌先生,真是抱歉,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跟孟老做交易,并没带其它的东西。
你要是真想看,可能还得等一段时间。”
这个答案让凌之西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唐浩没带来很正常。
要知道,哪怕是宋代摹本那也同样价值连城,这样的宝贝,谁会天天在身上背着?万一被偷了抢了磕了碰了,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有了《洛神赋图》这个引子,唐浩和这几个人的交流也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尽管还有人在内心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撒谎,但没有证明真假之前,谁也不想得罪他。
除了凌之西外,这几个人里还有一个叫陶天望的中年男子,也是唐浩曾经认识的旧友。
陶天望出身江浙一带的名门望族,家底子那是相当可以,虽然比不上凌之西的资产过百亿,但凭借祖传的各种古董文玩,在收藏界也有不小的名气。
可能是对自家祖宗的荣耀很是骄傲,陶天望是所有人中,最不相信唐浩的。
见其他几人对唐浩那么客气,陶天望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一个刚刚见面的年轻人,就凭一幅谁都没见过的画作,几句可真可假的话,就把他当作贵客了?那我们几个的身份要往哪儿摆?心里带着气,陶天望越看唐浩越觉得不爽,没坐多久就站起身来,说道:“诸位,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吧。”说罢,陶天望拉开椅子就要走。
这时,唐浩突然喊住了他,说道:“陶先生,我看你面门发黑,近日应该会有点麻烦。
劝你一句,如果遇到麻烦,记得往东跑,东边吉星高照,可保平安。”
陶天望转头看了唐浩一眼,冷冷的说道:“年轻人,我又没得罪你,平白这么诅咒人不太好吧?”
唐浩摇了摇头,说道:“陶先生误会了,我这可不是在诅咒你,只是直觉而以,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陶先生见谅。”
“懒得理你!”
陶天望冷哼一声,拉着张脸走了。
他这一走,场面稍微显得有点尴尬,谁也没想到唐浩会突然说这种话,这要不算诅咒,那什么是诅咒?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凌之西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唐先生还会看相?”
“不懂。“
唐浩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不瞒各位,我这个人直觉一向很准的,刚才突然冒出那样一个念头,就好心提醒了陶先生一句。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
别说陶天望不信,凌之西也好,孟康时也罢,就没一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