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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气御四剑

    公子世无双第三十二章一气御四剑受一指晦涩气机牵引,四柄得自于守拙剑庐的天品长剑,悠然自身穿团龙蟒袍的少年身前径自飞向苏慕仙所在处,可惜两位十二品剑修交手时逸散出来的真气支流余波,已然在方圆一丈内形成泾渭分明却彼此交缠的一层屏障,以陈无双的区区四境七品的修为,根本无法以这种震慑人心的法子操控长剑到苏慕仙触手可及的位置。

    青光闪烁的四柄长剑顶着巨大阻力想要往前挺进,却被二人生生不息的真气大浪拍岸般阻得剑身弯曲拱起,陈无双登时明白了自己与十二品剑修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这还只是面对苏慕仙与阎罗君交手时未曾刻意针对于他的气机余波,真正出手试过才知道,混为一谈的余波之中明显是让人觉得虚无缥缈的阎罗君气息占了七成还多,换句话说,苏慕仙在出剑过程中散出来的真气极少,即便没用所向披靡的剑十七,一招一式间对真气力道的掌控堪称精妙至毫巅。

    城墙上境界不够的散修都看不出陈无双这一手笑称为“戏法”的本事有何稀奇处,甚至立春跟大寒也都只是觉得从未见过有人肯修习这种分心控制多柄长剑的能耐,以为无非是新任楼主大人年纪尚轻玩心甚重,为了在人前出风头才特地练成这般食之无味的花哨手段,而陈伯庸的神情却凝重到无以复加。

    几位站在墙垛上的驻仙山剑修却都在短暂失神之后,同时做出身子后仰偏头看向陈无双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极了被阻力顶弯了剑身的那四柄长剑,卢翰堂艰难地把目光从立着一根手指的少年身上挪开,茫然盯着一言不发的陈家老公爷,用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颤抖问道:“这···这是剑山的御剑术?”

    越秀剑阁、驻仙山之所以能成为执天下剑修牛耳的显赫门派,其实并不在于门中天资上佳的弟子人数众多,更不在于紫霄神雷诀与一气化三清的御剑诀独步天下,而是在于其数千年聚沙成塔积累起来的渊博底蕴,这也是死在拜相山下的柳孝铭以及赵灵琦、孙清河等人行走江湖的底气,论眼界论见识都远远胜于根基浅薄的小门小户,更不用说身后没有倚仗的散修。

    几百年前就有传闻说,耸立于云州天南的那座剑山是个上古时期强大剑修宗门的遗址,只不过江湖上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多了去了,不够资格探究真伪的大多听个乐呵一笑了之,尤其有些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修士觉得,这是越秀剑阁想压过燕州驻仙山夺一个名正言顺正道魁首的伎俩,虚构出来剑山让世人以为越秀剑修的御剑术是从上古时期一脉传承,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还不会做?

    仍然站在墙垛上的陈无双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整个身子都像是顶着大风迈步前行一般朝城墙之外倾斜,曲肘竖在身前的右手食指上好似挂着千斤重物,手背与下沉的手腕形成垂直到随时可能断折的角度,大寒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手伸在半空中想要隔着一丈距离去扶住自家主子,顾不得观看千载难逢的十二品剑修交手,此时他最担心陈无双会自己撅断手腕。

    墨莉紧张到呼吸都下意识放缓,离着少年最近的她看得很清楚,陈无双额头上几息功夫就沁出细密汗珠,甚至头顶上有淡淡白气蒸腾出来,显然这手戏法耍得很吃力。

    水泼不进的气机余波里,先是面朝城墙的阎罗君轻咦一声,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苏慕仙的又一声轻咦,倒是远处浑身裹在黑袍里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阎罗殿大学士,瞥了盯着那四柄飞剑皱起眉头来的洪破岳一眼,轻声笑道:“有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骑虎难下,苏慕仙羚羊挂角的精妙招式猛然加快速度,眨眼间连消带打递出十数剑,手里那柄冰雪凝成的长剑在最后一招时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真气碰撞,碎成星星点点,而后无数不规则的碎片连成一线,直刺阎罗君。

    如此一来,四柄飞剑用尽全力都刺不穿的那层无形屏障阻力立时打着滚的翻倍,眼见再不退就要落个剑断人重伤的下场,陈无双当机立断以肩为轴发力甩臂,食指在身前划了个带着呼呼破空声的半圆,那四柄拉弓如满月的长剑,登即借剑身弹直的力道掉转飞向城墙。

    少年丹田内的真气耗去九成有余,失去阻力的支撑险些跌下城墙,出风头出到丢人的份上可就委实不太好看了,好在一颗芳心从来都悬在他身上的墨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袭蟒袍衣袖将他倾斜的身子拽了回来,怕被挣脱神识控制的那四柄长剑上传来的力道反噬受伤,陈无双只好散去手诀指引,任由那四柄天品长剑疾射而回。

    见飞剑速度犹胜去势,卢翰堂心中一凛,好家伙,年轻镇国公极有可能学自于剑山的御剑手段绝对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神情只微一恍惚,就见那四柄飞剑不分先后一字排开插在墙垛以下的位置,只余剑柄。

    心知肚明是苏慕仙暗中激射出一道真气,压低了四柄飞剑的角度,才不至于闹出伤及自己的洋相,松了一口气的陈无双明明看不见,还是低了一下头,嘀咕道:“是个一字。”

    阎罗君退出数丈,才挥剑斩断那条连成一线的冰雪长剑碎片,气定神闲往城墙上遥遥看去,声音还是那般沉闷地笑道:“学了个皮毛,还差得远。”

    苏慕仙头也不回朝后一伸手,四柄剑中最左侧一柄倒飞进他手中,横在眼前端详片刻,应该是懒得对陈无双想要借给他的这柄剑做出任何评价,只念出了刻在剑锷上的两个字:“蚍蜉?”

    墙垛上又多了一个人,是穿了一身素净道袍、头上簪着一枚小巧桃木剑的孙澄音,探身打量还插在城墙上的其余三柄剑,抬头朝陈无双莫名其妙笑了一声,抖手抛给他一个酒囊,少年接过来狠狠灌了一口,等辛辣酒液将真气几乎耗尽的脱力感压住,才满脸鄙夷道:“你这人无趣,拿出来的酒也寡淡无味,该又是拿用水施法变出来的东西蒙骗公子爷?”

    年轻道士对驻仙山卢翰堂等人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澄澈眼神从相貌清雅的墨莉脸上一掠而过,毫不掩饰浓浓欣赏之情,转而看向苏慕仙的身影,背起双手道:“苏昆仑胜了那阎罗君,不代表无双公子就赢了第一局。”

    陈无双嘿声一笑,仰头痛饮几口。

    那天在雍州城西的如意坊三楼,少年从守拙剑庐五境修士丁寻桥嘴里得知了何为抱朴诀,当初陈仲平那不靠谱的老头让他修习这门司天监从来没人修成的殊异功法时,很多事情都语焉不详,陈无双原本以为是师父存了让他自己参悟体会的心思,直到丁寻桥娓娓道来他才知道,陈仲平不是故意不说,而是实在不明白其中究竟,生怕说多了反而会把唯一的嫡传弟子领到歪路上去,所以才只好用背着沉重铁箱徒步南下和每日按时服用伐髓丹的方式,从侧面出手为徒儿打下夯实基础。

    饶是这样,如果没有常半仙那颗名为辟尘的古怪珠子,恐怕冒险去南疆接引天地灵气的陈无双,也早就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具枯骨。

    丁寻桥的五境修为长年累月痴迷铸剑术而悟出来的,要说世上谁对剑之一物了解最多,便是苏慕仙见着他也得承认自愧不如,别人是琢磨如何修剑,丁寻桥则是琢磨何为剑,换而言之,他与当今天下所有修士的道都不同,却给陈无双指出一条通天坦途。

    御剑术,应该是以气御使通灵之剑,而不是以剑御使锋锐之气。

    陈无双当时就被这句话震懵了心神,反问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世上恐怕只有借天雷煌煌神威击敌的驻仙山紫霄神雷诀,才能牵强附会算得上是御剑术。

    丁寻桥对让许家小侯爷吃尽了苦头的紫霄神雷诀态度蔑然,倒是跟陈仲平在浣花溪边的评价如出一辙,都说那门让数万驻仙山弟子心心念念的绝顶御剑诀是不伦不类、似是而非的东西,接下来的话更让陈无双瞠目结舌,丁寻桥说注重锤炼灵识的抱朴诀本就是一门效法上古剑修手段的真正御剑术,修到精深处,可以一人之力配合神识,同时御使成百上千柄长剑杀敌,那才是剑修该为之不辞毕生辛苦的大气象。

    最终,不打算要丁寻桥挂在墙上那十一柄长剑的陈无双,还是盛意难却地取走了其中四柄守拙剑庐前辈亲手铸造的天品,一叶障目者只需要拿开眼前的叶子,就能看见大千世界,丁寻桥那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替司天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观星楼主拿掉了眼前树叶。

    于是,这一日城墙内外数千剑修,都在夏雨化雪之后亲眼目睹了何为御剑术。

    在出手之前,陈无双就猜到苏慕仙十有八九会挑那一柄名为蚍蜉的,一是蚍蜉剑造型古朴,抹过剑尖,剑身并非通体一般宽窄,而是越靠近剑锷就越逐渐变宽,且长度不足三尺,能有二尺八寸有余,用惯了惊鸿剑的苏前辈拿着更为顺手些;二来则是因为这柄剑的名字,不记得哪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蚍蜉撼巨树,可敬不自量。

    “那,依孙兄看,你我这第一局该如何论胜负?”陈无双扯着衣袖擦了擦嘴,远处苏慕仙持剑静静而立,阎罗君也没有立刻再出手的意思,两位让城墙上众人大开眼界的十二品修士,似乎陷入一种无声无息的对峙。

    能在江湖中见着苏慕仙,对赶来北境驰援的修士而言就是值得吹嘘好一阵子的幸事,这十日来跟着墨莉沾光,又都远远围着跟这位剑道登峰造极的前辈学了两套剑法,虽然没福分像那黑裙少女一样得到他老人家亲口指点,也绝对是受益匪浅,况且今夜又看了一场震古烁今的争斗,孔珩等人已经觉着即便把一条命扔在北境,都算是死而无憾的不虚此行了。

    孙澄音再度低头看向城墙上插着的另外三柄剑,猜到陈无双刚才展露出来的本事,不出意外就是那天在如意坊三楼得来的,短短几天功夫就小有成就,这般悟性实在让人不得不服气,慨叹道:“苏前辈拿了剑,定是不打算轻易就此罢休,看来今日妖族是不会攻城了。无双公子刚才的御剑术令孙某叹为观止,这一局,孙某再不想承认,也是你赢了。”

    陈无双一笑置之,故意摆出云淡风轻模样来,不无遗憾道:“可惜我手里仅有这四柄天品剑,焦骨牡丹苏昆仑又不会用,否则···孙澄音,我其实是可以同时御使七八柄剑的,有机会下次让你开开眼,等以后你接任了道家祖庭掌教,也好跟山上的小牛鼻子心悦诚服说一句人外有人。”

    孙澄音讪讪笑了声,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显摆意思。

    “司天监嫡传弟子,鹰潭山下任掌教···”阎罗君咳嗽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两个气运加身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是该分个输赢的。陈无双,本座知道你的名字,听说你最爱跟人谈生意,顾知恒跟南疆玄蟒已死在大周境内,你报了仇黑铁山崖可以不追究,本座也有一桩生意要跟你谈,就谈城墙以南的那座江山如何?”

    苏慕仙微皱起眉冷哼一声,没等回头,就听见少年懒洋洋的无赖声音从城墙上传来。

    “一口一个本座,狗日的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公子爷谈生意?谈你娘的身段,我倒还多少能有些兴致。”

    顿了一顿,陈无双又明知故问道:“苏前辈,可是那柄蚍蜉剑不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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