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去给你……”
朱元璋的话刚出口说了一半，朱雄英快速在一旁，双手贴着地砖，额头伏在地面上，低声道：“可是她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妹，也有自己的人生，能入宫者，多为民间穷苦之女。”
“或许她们就是家里唯一的支柱，宫中女史俸禄不低，一个女史足够养活一家四口人，皇爷爷让她们去陵寝殉葬，那他们的父母，弟弟，兄长，又要去哪里找女儿，找妹妹，找姊姊。”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皇爷爷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见过家破人亡的，也看见过大明百姓的艰难生活。”
“孙儿只是不想，这无妄之灾，强加在她们身上，祖母仁慈心善，也绝不会希望皇爷爷如此……”
“孙儿，求皇爷爷，收回圣命，给条活路。”
朱雄英趴在地砖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还是将马皇后给搬了出来。
趁着马皇后尸骨未寒，靠着马皇后还真的能收住朱元璋嗜杀的心。
等到马皇后入了陵寝，这天下，可能真的就没有人能封得住他的心了。
朱元璋双手捏着椅子，仰头看着房梁，面庞抽搐道：“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口谕已经下了，岂有朝令夕改？”
“皇爷爷是皇帝，为君者不承认自己是错误的，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能承认，这是先生教孙儿的。”
“但先生同时也教孙儿，若是知道自己是错误的，反而不改，一意孤行，这便是昏聩的开始。”
“皇爷爷功盖三皇，有再造华夏之绩，焉能做一个昏聩不明之主，皇爷爷只需下道圣旨，本朝新立，过往惯例皆依前元。”
“故有殉葬之事，而天朝上邦，岂能留其糟粕……”
朱雄英脑袋还是放的极低，也不抬头去看朱元璋的表情变化，静静的等待着。
烛光下，朱元璋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朱雄英，目光沉重道：“你是想让皇爷爷废除活殉？”
“皇爷爷，这对于您而言，只是一句话，一道圣旨的事情，而早在许久之前，中原天朝，便已经没有了活殉之事。”
“都是草原蛮夷，重新带回来的，我朝又怎能奉行野蛮落后的制度？”
朱雄英抬头望着朱元璋，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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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毅道。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想留个明君的称号于后世，那就等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在去废除吧。”
说着，朱元璋站起身，拿着奏疏走到一旁的软塌旁侧着身子倚靠在上边。
朱雄英目光一沉，这刚才明明说的好好的，咋的说变脸就变脸？要是能等到那时候，哪里还用的着现在来见您？
转过身，朱雄英向着软塌的方向爬了过去，没错，就是爬过去的。
“皇爷爷，您要是不废活殉，孙儿愿意做第一个进陵寝的，孙儿时祖母的孙儿，祖母也喜欢孙儿，若是孙儿去给祖母开路，肯定要比那些女史，强得多了！”
朱雄英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就是活殉嘛。
“放肆！”
朱元璋手里的奏疏直接摔在了朱雄英的后背上，怒声呵斥道。
“孙儿只能顶替一个名额，救不了三百个人，那救一个，也是一个！”朱雄英不为所动，坚定不移的说道。
“滚！滚去坤宁宫给你祖母守灵去！滚！”
朱元璋连打带骂的将朱雄英从乾清宫中踹了出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朱雄英，坐在地砖上，朱元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一旁的老太监贴了上来道：“陛下，小殿下年少不经事，口不择言，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他年少不经事？他口不择言？他是吃准了咱不会让他去殉葬！”
朱元璋哭笑不得，表情急剧扭曲，一阵笑声，又伴随着两滴清泪，嘴角抽搐。
“陛下，小殿下不会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殿下万金之躯……”
老太监低声道。
朱元璋抓住了老太监的衣领，用力一扯，生生拽到了自己面前道：“去见胡妃，告诉她，活殉的事情，就此作罢！”
“通知胡妃之后，去礼部传朕口谕，召礼部拟旨，废止前元活殉！”
朱元璋从地上站了起来，弯腰捡起刚刚丢出去的奏疏，拿在手里继续看着。
老太监神色一顿，心中不敢犹豫，连忙走出了乾清宫。
......
太医院。
朱雄英被朱元璋连打带骂的从乾清宫踹了出来，坤宁宫人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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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的，朱雄英也不喜欢去看马皇后的遗体，徒增悲伤。
索性无处可去，带着女史来到了太医院。
看着双手被缠绕成木乃伊的女史，朱雄英苦笑道：“这样捂得时间久了，还不烂了？”
“殿下放心，三天之后，来太医院换药，到时候上一点跌打药粉，就没问题了，不会捂烂的……”
院正躬身作揖道。
“多谢院正大人了……”
女史低着头，眼角落下清泪，鼻子酸酸的，忍不住哭了出来。
院正面色平静道：“谢我就不必了，小殿下生性仁慈宽厚，要谢还是谢小殿下吧。”
朱雄英边走边说道：“我可不是个仁慈宽厚的人，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去徒增杀业罢了。”
“院正留步吧！”
朱雄英满不在乎的走出太医院，站在甬道上，院正躬身退了回去，这时，一旁的女史低着头道：“奴婢拜谢小殿下救命之恩……”
“行了，活着本来就困难，还要拜来拜去的，你在哪里当差？我让人送你回去。”
朱雄英面色平静，对他而言，救下这一个，并不能算什么，而他更希望的是，废止活殉，这个毫无意义的制度。
只会让无数人痛失儿女的吃人制度。
女史低着头道：“奴婢前日刚刚入宫，还没有……不知在哪里当差……”
“刚入宫就上了名录？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朱雄英神色平静，迈步向着远处走去。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朱雄英带着女史来到尚善局，整个尚善局，还在忙碌之中，尚善掌事季洁隔着老远便看见有人进来。
快步迎了上去，看清楚朱雄英时，这才开口说道：“殿下。”
“嗯，给我取一份鸡腿，要小一点的，大了没地方藏。”朱雄英招呼一声，季洁犹豫片刻，给身边的女史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连忙赶往灶台，撕下来一块鸡腿，拿着油纸包好，送了回来。
拿着鸡腿，朱雄英道：“这人前几日刚刚入宫，还没有地方当差，尚善局先把人收了，以后在由陈尚司另行安排。”
掂量了一下鸡腿，朱雄英随手塞进了衣袖中，转身离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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