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场景再现,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件事倒是真的,毕竟父皇的名声在那儿摆着呢,不管政绩有多突出,爱沾花惹草的,名声在我这儿却是从来都没淡化过。
当时我还因为这事儿闹过情绪,觉得父皇这是忘了我母妃了,一心记挂着外头的狐狸精。只是,这事儿和蔡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
见我一副震惊的表情,蔡襄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向自己:“不错,大家口口相传的那位佳人,其实…就是我。”
“我*?!”我原地一个飞起,父皇…父皇他…他居然…
“哎哎哎,四殿下可千万别误会啊,陛下可是个十分正常的男人。否则,即便是做戏,陛下他也不用给殿下您造出这么多兄弟姐妹来欲盖弥彰吧?”
蔡襄生怕我想歪了,忙不迭地往回找补。
“哎…说起来吧,这事儿还是要怪我。那时候还年轻,不懂事儿,就仗着自己脑子好使成天得瑟。当初我也是不清楚陛下的身份,就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又执着又有钱,是个不错的冤大头,就想着接触接触也没什么的。可谁知道,哎…”
听他这么说了,我也稍稍压下心中的疑惑坐了回去。
不过仔细想来,如果蔡襄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当年父皇见到他的时候便有心将他发展成自己的人,甚至不惜为此做了很长时间的冤大头。既如此,想来这位应该也是有些大本事才能让父皇青眼相加的了。想到这,端起桌上的酒杯,我开始主动向蔡襄示好了。
“蔡老板,看来是本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您了。来,作为赔罪,本殿先浮一大白!”
说罢,我便一仰头,一杯清冽柔顺的美酒下肚,让我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按照习俗,我朝男子十六岁便可以饮酒了。当然,我喝下这杯酒倒不是我有多信任蔡襄,主要还是信任父皇。毕竟无论是墨迹、印章还是书写中的一些小习惯,都能证明那封书信确实是父皇亲笔所写的。至于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会出手帮我,种种疑问,我看还是得等蔡襄为我一一解答了。
蔡襄笑呵呵地看着我把酒喝完了,忽然说道:“殿下…真就不怕在下在这酒中下毒?”
我也浅笑着答道:“先生若真有心害我,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弃我于不顾,何必还专门派了车马过来接我们呢?”
不得不说,这个蔡襄给人的感觉颇为神秘。在他那一副圆滑世俗的商人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智慧超然、眼光长远的第二层身份。甚至于让我觉得至少在他面前,我玩儿脑子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就是了。
所以下意识的,我已经将对他的称呼提升了不少。要知道,从本殿记事以来,能被我称为先生的人绝对屈指可数,甚至连几位太傅都不是人人都有此殊荣的。如今用在了蔡襄身上,也算是我看中他的一个象征吧。
听我这么反问,蔡襄也笑道:“不敢当殿下一声先生,我也只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又正好入了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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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眼罢了,不值得殿下如此高看的。”
“不过殿下,蔡某在此还是想劝上您一句。人心险恶,所闻所见,有时候都不见得就是事实了。”
我一愣,反问道:“人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怎么到了先生这里,两者就都不对了呢?”
蔡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突然一仰脖喝光了杯中酒,然后随手将酒杯丢在了我脚边。
我一愣,下意识低头查看。等我将杯子捡起来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杯子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蔡襄的手中。
“殿下,若此时有人进来了,看到如今这幅场景,您觉得他会以为,是谁的杯子掉了呢?”
他眼中闪动着精光,带着几分警醒的味道。
我这也恍然大悟,果然啊,自古套路得人心。就是因为有了那些古老教条几百年来孜孜不倦地侵袭后辈们的思想,导致一些原本不该那么复杂的事件反而变得异常繁琐了。
受教地点了点头,我将酒杯放了回去问道:“可…可我还是不明白,先生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蔡襄看了我一眼,伸手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殿下请过目。”
我依言拆开信封,一眼看去,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为别的,只因这封信上的字迹、墨香还有印章居然都与我方才看到的那封信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封信中的内容与之前那一封却是截然相反的。在这封信中,我被形容成了一个呆板,刻薄,不懂变通,未来已经失去了希望的普通皇子,要求蔡襄不惜一切代价将我禁锢在苍安城,此生不许再踏出城门一步!
不近人情的冰冷文字疯狂撕扯着我脆弱的心脏。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在,我觉得自己这会儿早就该掀桌子跳脚骂娘了。
“先生,这…”我有些颤抖地发问,只觉得手脚冰凉。
蔡襄笑得很和煦:“殿下你瞧,这世间的事儿,有时候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吗?说句不好听的吧,这世上能颠倒是非黑白、以假乱真的能人异士可是大有人在的。如果就这么一封书信殿下您都无法辨其真伪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修书一封寄回京城,让陛下不要再对您抱有太大的期望了。”
“您…您是说…”我一愣,从袖中掏出书信来,将两封书信摊在桌上仔细比对着。
终于,我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端倪。因为父皇每次写字的时候都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癖好。
比如写到自己的子女时,父皇往往会习惯性地在我们的名字上做出一些小改动。蔡襄给我的第一封书信上,提到我的部分在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上都会有一些细微的小特征。比如在我的“淞”字上,父皇总是会习惯性地连笔,将三点水写成一条。
而在第二封信上,我的名字写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十分干净。可以说第二封书信的整体感官要显得漂亮工整得多,但却没有了父皇往日的温柔。
当然了,也不排除父皇这是真的心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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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甚至连对我的最后一丝温情都不愿意表现出来了。但回想这段日子,我除了没有主动联系他老人家以外,貌似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离奇的事情吧?
还是说,父皇其实早就…
不,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不愿意承认的。至少在我看来,自己过往的表现纵然不算出彩,但也算是中规中矩吧?父皇若是真的无心重视我,那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一眼就看出我已经有了判断,蔡襄笑道:“殿下,公道自在人心。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其实不是全凭殿下您的心意么?”
“可…可是…”他越是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我就越是想不明白。
蔡襄道:“殿下,有时候别人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只有您自己的内心才会告诉您,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实话跟您说吧,这两封,哦不,这三封书信其实确实都是陛下亲笔所书的。当然了,除了给我的那封信以外,剩下的两封其实都是要交给殿下您的。”
“来送信的人还带了口信,说是不管殿下您选择相信其中的哪一封,我都不能告诉您究竟哪一封信才是真心。不过现在看来,陛下的这个小考验似乎太儿戏了一点。像这种完全取决于感情和本能的选择题,我估计只有傻子才会选错吧?”
“嗯…总之呢,无论如何,殿下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了。那这事儿咱们就暂时翻篇吧,请坐,咱们来聊聊别的。”
我依言落座,蔡襄拿起酒壶再次为二人斟满,然后端起酒杯:“来,殿下,酒助谈兴。今日横竖咱们都是有不少话要讲的,那这酒,也就一定要喝好喽!”
我勉强笑了笑,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脑海中却还在不断浮现着刚才那两封书信上的字迹。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边说边聊,我也渐渐搞清楚了许多过去在宫里头从来没听说过的传奇秘闻。
父皇与蔡襄的相遇,还要追溯到十一年前的秋天了。
那一年,我正式启蒙读书,比其他兄弟们都要晚上一些。倒不是我脑子笨,恰恰相反,我在很早以前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学习天赋,就像皇祖母他们说的那样。
不过因为母妃的离开,我曾一度十分抵制父皇给我安排的一切,包括他身边的人和物。直到六岁那年夏天,在皇祖母和二位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之下,我才终于暂时放下心结,决定抓住一切可以拯救母妃的机会。
也是在那一年,父皇确实曾经一度离开皇宫,离开京城,算起来好像也就是在太傅正式过来给我授课后不久,大约初秋时节便出发了,却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回来,吓得皇祖母连着血压高了好些日子,还以为他在外头出什么事儿了呢。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南方有佳人的传说便渐渐甚嚣尘上。可父皇似乎很不屑站出来澄清什么,而从那以后,每年惯例的南巡父皇更是亲力亲为。不过他可不是去江南地界游山玩水的,反而总是往经济状况、社会治安都不那么安定的西南跑,也难怪别人会误会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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