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话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一想到皇祖母口中那个遇人三分笑,永远和煦温柔的父皇,我这心里头竟会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父皇他着实承受了太多太多,前朝后宫,有无数类似的琐事需要他去烦神,而为了这天下,他这个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男人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向一介妇人低眉顺眼,伏低做小。那种不甘与无奈,或许也只有父皇他本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没想到我最后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父皇看我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抹难得的真挚和温情。但很快他便偏过头去,速度快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似的。可我明白,我这个父皇啊,老傲娇了,不过看在他辛苦操劳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这个做儿子的就随他高兴好啦!
小十七也被我的话触动了,小小年纪的小姑娘或许还不懂昏君与明君之间的区别,却也明白我是在诉说父皇的辛酸和不易,很是懂事地跑到父皇身边,两只小手用力拽住了父皇宽大的手掌。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有无数绚烂的光点和小花花在父女二人身边不断盘旋,环绕,一时间竟让我有些入了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嘛,我绝对是从外头捡回来的,绝对是!
“言尽于此,何公子,难道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迅速调整好状态,我表情严肃地看向何锦玄。
很明显,此时的何锦玄已经被我的理论彻底征服了。他是个心胸坦荡的人,不懂就是不懂。的确如我所说,他们何家兄弟三人,个个都不是为人圆滑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明白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的表象下居然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言论似乎是在把父皇往火坑里推,何锦玄的脸上就露出一抹惭愧,冲着我深施一礼:“陛下与四殿下恕罪,是在下唐突了,不明深浅,胡言乱语,冒犯御前。何某愿自请处罚,请陛下革去在下功名,贬为庶人,以示惩戒!”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惊呆了。开玩笑,功名是什么,那就是光明未来的开门砖,垫脚石,是走上人生巅峰的绝对捷径啊!
我朝律法规定,朝臣之子可以入太学,成绩达标者便可直接参加会试,大大提升了他们考取功名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每年能榜上有名的太学院学生也是少得可怜。毕竟自己家都有一个拿朝廷俸禄的老爹了,大多数人去那儿就是图个消遣,找找玩伴罢了,谁还真能稳下心思用功读书呢?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何锦玄年纪轻轻便通过了殿试,功名加身,再历练个两年便可以入朝为官,光宗耀祖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请革除功名,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愚不可耐,神经出问题了有木有?
“何公子,你这…”我着急地想要劝他回头,何锦玄却打断了我。
“四殿下方才所言,令何某受益良多。寒窗苦读十余载,时至今日何某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读死书,根本就配不上陛下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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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任和栽培。”
“所以何某也有了些新想法。此次何某自愿放弃功名,想要离开京城,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好好了解一下我龙盛的天下,究竟是个怎样的天下,这个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朝廷,又是个怎样的朝廷。待何某真的想通了一切,便寻一处书院,专心科考,到时候再堂堂正正地把功名挣回来,成为真正对得起国家,对得起陛下的有用之人!何某心意已决,还望陛下与四殿下成全在下!”
“你…”如此赤诚之心,我已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不过父皇似乎倒是挺乐见其成的。
“嗯,何公子一心向善,胸怀大志,比起你那个古板迂腐的烦人老子可是要强上百倍了。你能有如此志向,朕心甚慰。不过能有如此决心,便足以表明你的一片赤诚。依朕看,革去功名就不必了,朕给你三年时间,让你好好领略一下这世间的风土人情,阳光与阴暗。三年以后你若有了信心,便可直书上表,为国效力。可若是还不能得出让朕满意的结果,那可就别怪朕不念旧情,真的革了你的功名了啊!”
许是何锦玄的真诚打动了父皇,此时的父皇心情大好,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
“草民叩谢陛下隆恩!草民在此立誓,若三年之后仍未能得出令陛下,令自己满意的结果,草民便自请革除功名,此生绝不入仕途!”
何锦玄显然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大方,当即跪地叩首,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只是…”话锋一转,何锦玄又说起了苏家的事儿。
“那苏娇儿犯下的罪过着实过分,难道陛下真就不打算追究了吗?”
父皇嘴角带笑:“哼,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商会罢了,还不足以让朕劳心费神。放心吧,过不了几个月,报应自然会降到他们头上的。”
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听上去颇有些恶人自有天收的意思,神神叨叨的叫人不明就里。
可我们却很清楚,父皇从来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于上天的人。想来自从知道苏娇儿身份的那一刻起,父皇便已经开始谋划该如何无声无息地解决苏家二房的事情了吧。
“陛下德重恩洪,自有苍天庇佑!”何锦玄也不好多问,拍了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便退到一边去了。
父皇微微伸展了一下胳膊,一把将小十七给捞起来抱在怀里。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今日朕是出来与民同乐的,若是晚了,这热闹可就没得看喽!”
“陛下所言极是,草民恭送陛下,恭送四殿下!”
一旁的二世祖们不敢阻拦,纷纷开口恭送我们。我就是挺好奇的,这群人是不是平日里闲着没事就聚在一块儿做彩排啊?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能做到言行统一,连腔调都一模一样的呢?
当然了,这个问题我暂时是没机会去问他们了。跟着父皇,我们一行人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瑞月轩。临出门前,父皇还不忘叮嘱了一下呆若木鸡,连行礼都给忘了的掌柜:“下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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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来,可要记得给朕保密啊!”
“啊?!哦。嗯…哦不不,草民…草民遵旨!”
可怜的掌柜今天着实受到了多重打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如今在跟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哦对了,今天那些逃单客人的饭钱,待会儿就找那几位公子垫付一下吧。”
这家伙,临走前还不忘了坑上人家一把。不过看着掌柜的和那群二世祖们都是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我想了想,还是不做评价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我还非得去管这个闲事儿干啥呢?
走出饭店时天色早已黑透,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一阵清爽的微风拂面,扫去了众人方才沾上的一身晦气。大家重整心情,正式开始享受起了这趟难得的出宫之旅。
征得父皇的同意之后,我放三小只也去享受青春了。虽然没有我的同意,他们别说结婚生子了,连出宫都是奢望。但也并不妨碍他们和这满大街的寻常年轻人一样,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青春和自由啊。
为了弥补之前太过兴奋把他们给忘记了的过错,我还每人发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作为补偿。檀鸢和小辫子都兴冲冲地向我道了谢,随即便如出笼的小鸟般飞奔出去了。唯有阿郎始终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想想也是,过去至少十年的时间里,失去自由的我每逢佳节都是让阿郎替我出去见识民间的风土人情的,就连这个与他本人并无什么关系的乞巧节他至少也过了七八次了,如今非要让他一个死直男和那两只一样享受青春,感觉反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这小子收钱的时候倒是一点儿都没客气,还美其名曰特别保护费用。敢对堂堂皇子收保护费还收得如此光明正大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这小子一个人了吧?
父皇对我们这种过家家似的行为毫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怀中的小公主。这也是小十七第一次出宫见见世面,虽然比我这个当哥哥的早了将近八年,却并不妨碍她比我还要热上几分的高涨情绪。
乞巧节啊,传说中牛郎织女这对苦命鸳鸯一年一度鹊桥相会的美好节日,是全国所有向往美好爱情的青年男女们都趋之若鹜的盛大节日,也算是全国这么多大型节日中唯一一个专为青年男女,尤其是单身女性们谋福利的节日了。
在这一天,数不清的单身甚至已婚青年男女们走上街头,即便不是为了祈求美好的姻缘,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出门走一走,凑凑热闹,欣赏欣赏外面的俊男美女,不失为一桩人间乐事嘛。
事实上,作为全国唯一一个连秦楼楚馆都会统一闭门歇业的节日,这一天会有无数平常可望而不可及的知名艺妓和高等歌女结伴走上街头。不管是卖艺的还是卖那啥的,她们毕竟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年轻少女,内心同样渴望纯真牢固的爱情,甚至渴望得比常人还要强烈一些。这么多出名的美人成群结队走上街头,那种视觉冲击确实足够让一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兴奋不已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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