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甘平城北军营之中,一众流民正在分成队伍吃饭。
这群来自铁釜关等地的民众,居住在这军营之中,每日有粮食供应,虽说并不多,也就是能保证每人每天两碗米粥的份量,但这群流民依然保持着当日董非青定下的规矩,每日里出营四处寻找,将一切可以果腹的野果、野菜、草茎都取回营中,交由宁乡老等几个族老统一分配,因此虽然日子苦些,大家还是能活下来,而且好歹没有露宿野外,至少还有军营存身。
其余流民就没有这么好的境况了,每日的粮食一到,必定被队伍中孔武有力之人抢占,甚至还有些人觊觎这边的粮食,但护卫队严阵以待,将所有意图不轨之人都轰了出去。
这般一对比,便感觉自己的生活还过得去。宁乡老常说:若无董先生,我等如今也不知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徐春泽进了营地之中,找到了宁乡老,密谈了一会之后,宁乡老脸色严肃,命身边的护卫敲响了铜锣。
待所有流民聚集起来后,宁乡老站在高处大声喊道:“乡亲们,救了咱们的董先生,如今遇到困难了,他救了咱们之后,又去跟南宫国师那伙贼人激战,打跑了贼人,这才让咱们在这里安稳度日,他可是咱们大伙的恩人!咱们要去帮他,你们说对不对?”
下方流民人数太多,宁乡老的话也传不了那么远,近处的乡民便向远处的传话,过不多时,几万流民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攘臂大呼:“不错,董先生就是我等的活命恩人!董先生遇到了什么困难,咱们可不能不理!”
也有胆小的小声说:“董先生那么大的本事,要是遇到了困难,咱们也帮不上忙啊!”
立刻便有人在旁边推推搡搡地道:“你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忘恩负义?既如此,明日便滚出我们这个营地!”
那人急忙分辨道:“不是忘恩负义,大家要想个办法,否则大伙都死光了,忙也没帮上,这不是白费吗?”勉强辩解几句,便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徐春泽踏上高台,四周做了个揖道:“各位乡亲,我是董先生的弟子,我姓徐,先替我师父谢过大伙啦!”
底下人乱哄哄地道:“别客气,要做什么,你说便是!”
徐春泽道:“请大家放心,我们不是要大家去拼命。如今甘平城内守军,也会派人去守护先生,请大家去,就是防备有杀手突袭,大伙人多势众,只要将先生养伤之处团团围住,让杀手不能混进去,那便是帮了师父大忙了!”
底下人一听,只是去围个圈子守着,顿时都叫道:“大伙都去,都去!女人孩子也去!”
宁乡老忙道:“静一静,静一静!这位徐小哥的话,我听明白了,大伙听我指挥,不要乱哄哄的!我们就是要防备不认识的人混进去,所以明日到了地方,大伙依旧按照编队,分开守护。护卫队的人在最里面,大家彼此看着,凡是面生的,不是自己这一队的,都不让他进去,可听明白了?”
众人叫道:“都明白了!”
宁乡老又道:“说全都去,可也不行,护卫队留两个队在这里,明日粮食送到了,护卫队立刻押送粮食去那边会合,咱们明日吃饭睡觉都守在那里,跟那群贼子耗上啦!董先生不安全出来,我们就不走!”
众人纷纷叫好,群情振奋。
徐春泽见事情已成,便向宁乡老等人做了个揖,感谢道:“多谢乡亲们了,请大家放心,大家守在那里的这几天,粮食、帐篷问题我也可以解决,定然不让大伙冻着饿着。”
宁乡老笑道:“放心吧,咱们这些人,都是多亏了董先生保命的,绝不会误了事,徐小哥放心便是。”
第二日,天亮不久,木紫山便带着麾下五百精锐军士赶到小河边,按木紫藤指出的位置,木紫山将军士按五十人一组,围着这片水域布防。
为防止水下有杀手进入,木紫山干脆命军兵砍伐青竹,在这片水域上下设下了密密麻麻的交叉水栅,除了小鱼小虾,哪怕体积大一点的游鱼也无法穿过。
徐春泽和闻讯匆忙赶来的张春翰、曲春遥师兄弟三人,除了紫衣面对的河水方向之外,将其余三个方向守住,三杆长枪负于身后,六只眼睛死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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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丝毫不敢懈怠。黑锅则在这片水域周围,设置了几个空间迷乱法阵,以防不测。
辰末巳初之时,宁长老带着浩浩荡荡的民众赶到,立刻按照商量好的方案,首先护卫队在甘国军队外围布防,再外圈便是民众按照编伍,一个营地一个营地紧挨着驻扎了一圈,小小的河谷两岸,立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宛如一个大集市一般。
木紫山四顾望去,不禁向木紫藤问道:“这等阵仗,是不是太招摇了?”
木紫藤悄声道:“大祭司安全不可轻视,昨日我已通告父亲了,大长老也将亲率族中一千精锐勇士前来。”
木紫山疑惑道:“离这么远,大长老怎么过来?”
木紫藤噗嗤一声笑道:“哥,你是离开族里时间太久了,风雷祖木的空间穿梭之术你都忘记了?”
木紫山顿时醒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道:“那挪移出口的祖木,你插在哪里了?”
木紫藤冷笑道:“大长老此来不是做护卫的,而是预先埋伏。”她向旁边十里左右的一座小山努了努嘴,道,“若是风平浪静,大长老也就不会出现,但如果暗殿贼子真的来了,也就不用回去了。”
早已在河边等候多时的紫衣见诸般布置都已完成,便再难以等待,盘膝坐下,将一只手轻轻探入河水之中。
一股纯净异常、玄妙难言的清灵气息,从紫衣身上升起,沿着她探入河水中的那只手,木系法力灌注而入,随即便是水、土二系法力。
河水受到水系法力召唤,轻微涟漪出现,护送着那股木系法力,向河底的董非青徐徐送去。
河底泥沙在土系法力之下升腾而起,在水力辅佐下,环绕着董非青渐渐形成了一个河底堤坝。
在水力、土力构筑成的防护圈内,木系法则将河水都染成了青色,极其雄厚的生命之力,便在这片水域中回旋荡漾,将沉浸在修炼中的董非青环绕其中,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身体表面渗透进去。
紫衣全力施为,丝毫不顾自己能否支持得住,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她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冒出。
徐春泽就在她身侧护持,眼见紫衣这般情状,想要阻止却不敢惊扰,急得赶紧回头看向黑锅方向。
黑锅幻化成一个人形出现,叹道:“不要管她,她这几日忧心太过,是不会听人劝的。”
徐春泽急道:“那也不能就让她这般拼命啊,若是有个好歹,师父将来必定会责怪于我护持不力。”
黑锅道:“她不停下,谁能阻止?且待她功力不济之时,自然也就停下了,到时好好修养便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紫衣头顶已经有淡淡白雾升腾,显见是即将支持不住了。
此时的董非青,正处在一个玄妙之极的境地。
他的阳魂之力,此前始终盘踞在识海位置,而魂火则居于心脏之内,魂力与身体之间,有着密密麻麻的联系。
而在河底修炼开始,那识海中的魂力便渐渐侵染全身,董非青能感觉到那魂力正在周身的每一个细胞处渐渐融入,虽然过程及其缓慢,却始终不曾停止。
心脏内的魂火,外表覆盖着一层明黄色光芒,那是皇城激战当晚,天地威压带给他的馈赠,有着凛凛不可侵犯的神威之意,而此刻那光芒正在渐渐消散于紫色魂火之中。
虽然一切进展并无阻碍,但这种融合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董非青也隐约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能力,如此融合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能够掌控的程度,但从皇城那一战开始,他在紫竹轩全员溃败逃走,而墨无稽即将携地狱红莲怒火脱困而出之时,挺身而出超度那漫天怨魂,何曾想过自己的实力够不够去做这件事?如今既然做了,又得到了超乎自己修为的奖励,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得之,我幸。失之,也不过寻常事。
身体机能在快速地衰退中,他还做不到从身周的空气和水流中攫取养分的地步,不禁暗暗叹息,看来自己的机缘还是不到。
但也正在此时,一股纯净之极的木系之力注入全身,那渐趋干涸的体内经脉、内脏,乃至血液、细胞都在这股纯净的木系之力梳理下快速恢复,随着木系法力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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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的,还有水系和土系,而最为难得的,就是这些注入的五行法力阴阳俱全,令他濒于崩溃的身体重获生机。
董非青一时想不到这股助力从何而来,却备受鼓舞,当即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神魂之力与身体的融合之中。
紫衣摇摇欲倒,她苍白的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只盼自己能再支持一刻,一刻便好,但人力毕竟有时穷,感觉到体内的五行之力渐渐枯竭。
两滴泪水,缓缓从紫衣脸颊两侧滑落。
一股柔和的风从紫衣身上掠过,便感受到了她的哀伤,急急卷过山谷。
山谷中无数的花草、树木随着这股风摇曳起来,竭力伸展着自己的身体,将一丝丝微弱的木系法力凝聚起来,向紫衣奋力探去。
黑锅幻化的人形霍然飘起,四处张望,喃喃道:“众生有灵,万木朝宗!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春泽没有听清楚,忍不住问道:“黑先生,您说什么?”
黑锅浑身颤抖了一下,回头问道:“什么说什么?我刚才说话了?”
徐春泽莫名其妙,但看黑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心中暗暗嘀咕。
每一棵花草树木所发出的木系之力,虽然来势微弱,但整个山谷呼应之下,竟然凝聚成了沛然不可当的木系巨力,向紫衣身体凝聚而来。
紫衣依然端坐,身体周围青芒闪烁,越来越是青翠欲滴,浓得几乎化不开,她蹙紧的眉头渐渐放松,将那股木系之力融入身体略一圆转,便继续向河底的董非青输送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山谷中的花草渐渐有枯萎之像,然而那召唤之意却在不断向外扩展。
十里外的树林中,大长老率众正在隐伏,惊愕地发现身边的树木簌簌抖动,不顾一切地向同一个方向略略倾斜,从树心中凝聚的木系之力不顾一切地传递出去。
甘平城内,甘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种植的各种花草纷纷摇晃,犹如得到了某种号令一般,向某一个方向频频伸展。而其他达官贵人的花园,甚至街头巷角的杂草,都同样躁动起来。
若有人在空中俯瞰,便能见到整个甘平城,以及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所有花草树木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转过了身体,一股股目不可视,但能感觉到的清新气息,流淌成了一条条小河,百涓入海,欢呼而来。
山谷小河旁,所有人抬头四顾,都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无数莫名气息汇聚而来,其势之急,之快,如同身边有无数个小小的气旋呼啸而过。
一滴雨水啪地落在木紫山额头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晴朗天空,喃喃道:“见鬼了?这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绵丝一般的细雨纷纷落下,此时小河周围少说也汇聚了六七万人,众人忙乱着想要寻找避雨所在,但却突然发现,那雨丝落在身上,竟然打不湿衣服,但那一股清凉之意,却顺着皮肤渗入体内,许多人的沉疴旧疾,在这丝丝细雨下竟然渐渐好转。
山谷中本来渐趋枯萎的花草树木,在这股细雨滋润下,又重新青翠起来。
远处紫竹轩宗门之内,正在紫竹深处闭目疗伤的杨离离疑惑地睁开双眼,环目四顾,只见那竿竿紫竹似乎被什么召唤一般呼呼作响,竹叶摇曳。
杨离离将手抚在身边紫竹身上,闭目感应片刻,渐渐浮起一丝惊诧之色,低声道:“造化之力!”
隐伏在某个阴暗地域里的墨无稽,抬起头来向外看去,那张还带着黑气的面庞上浮现出恶毒之色,对身边的护卫道:“召集所有人手!”
大陆北方上霄宫内,上官云灭正在读书,蓦然站起,匆匆走入密室,将那面镜子取出,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镜子中,神情焦躁,问道:“鸿野大陆发生了什么?怎么造化之力翻涌,似有大道降临?”
上官云灭疑惑地问道:“莫非是上仙提过的仙缘之力降临了?”
那黑衣人烦躁地摇摇头道:“与仙缘无关,此刻仙宫诸仙尚在星空中布局,时机未到,大陆的变化与此无关,你立即查清缘由,无论是谁呼唤了造化之力,都必须立即扼杀!”
上官云灭脸色顿时郑重起来,道:“弟子立刻去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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