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各路雄豪,本来今日要么是来看笑话,要么是别有心思,准备让这个谷神教重建之日丢个大脸,毕竟十万大山之中,少一个对手自然是最好的事,但此时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白色灰烬,耳边似乎还响着方敏临死前的惨呼之声,个个噤如寒蝉,不敢动弹,唯恐动作大了,引起这群年轻杀神的注意。那个本来与方敏交好的程掌门,此刻汗如雨下,又哪里还敢出言挑衅?
本来跟随着方敏来的五毒教众也有十几个,哪里敢再启衅,自然是悄悄溜走。门口值守人员也不阻止,放任离山。
徐春泽等了一会,冷声道:“五毒教对祖师无礼,就此逐出!”
董非青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过了一会,台下有个洪亮的声音道:“董掌门,老朽乃是方台山灵鹫观秦霄,当年与你师父乃是至交,今日董掌门行事,虽然事出有因,但过于毒辣,老朽忝为长辈,不吐不快,董掌门可否听老朽一言呢?”
董非青看了那人一眼,记得自己看过的资料里,此人确实跟前任俞掌门关系密切,算得上至交好友。资料中显示,此人心地宽厚,从不仗势欺人,灵鹫观也是极为低调,既不招惹江湖是非,也不投靠大型宗派,独善其身而已。
董非青长施一礼道:“秦老先生客气了,您与先师份属至交,请称呼在下一声师侄即可。师侄在此谨听秦师叔教诲。”
秦霄抚了抚长须,叹道:“老朽不敢说教诲,今日我来,是因为故人有后,能重建谷神教道统,足慰我心。但是贤侄啊,你虽然尽得谷神教传承,甚至在我看来,即便我那老友,也未必能达到贤侄的造诣。只是这行事毒辣,不留后路,可就跟我那老友颇为不同了。”
董非青恭恭敬敬地道:“师叔教训得是。只是我想,先师一向与人为善,谷神教立派数百年,为善各方,即便得罪了谷神教,先师也从不赶尽杀绝,然而先师追随紫竹轩远征中原大陆,并且不幸身陨之后,谷神教数百年所作善事,又何曾惠及到这谷神山半点?”
秦霄摸摸胡须,一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董非青继续道:“不过师叔刚才所说的话,师侄铭记于心,今后谷神教依然遵循先师教诲,与人为善,不扰四方,但我自接过先师衣钵时,便下定决心,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
秦霄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下去,不禁问道:“人若犯你,你便如何?”
董非青袍袖一拂,冷冷道:“我灭他满门!”
秦霄被这句话气得险些将胡须都扯断了,怒道:“年轻人不知谦逊,也罢,今日是我老友门派重建之日,我不与你为难,今后,谷神教与灵鹫观……”
董非青不等他把话说绝,便跳下台来,搀住秦霄,笑道:“师叔何故发怒呢?且听我一言,再教训小侄也不算晚嘛。”
秦霄哼了一声,道:“你说。”
董非青放开秦霄手臂,向周围众人做了个揖,道:“各位长辈同道,董某年轻,承担这谷神教重建之重任,却心中有个野望:愿在我手中,将谷神教发扬光大,才不负我先师所托。如今十万大山之中,有紫竹轩、南越一族坐镇,各位如今还能置身世外,但眼看着大陆烽烟四起,有为者自应顺应天时,令我十万大山诸门派发展壮大,即便无此野心,也需要有自保之力。所以我谷神教愿意承担此任,与诸位同道协力同心,共襄盛举。”
说着向地上那堆白灰指了一指道:“今日我诛杀这二人,却不只是为了他们不敬先师,而是我素知这两个势力,欺压良善,掠夺乡里,历来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数不胜数,所以借此机会诛杀,便是要向诸位表明谷神教的一个态度:从此这十万大山之中,可以互相竞争,但绝不容许这等只会内耗,毫无建树的残暴势力存在!”
秦霄冷冷道:“你这小子,大言不惭!当年你师父也是这般想法,连他都做不到,你又凭什么?”
董非青笑道:“我师父做不到,是因为他老人家宅心太仁厚,总想着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我却不同,自我担任谷神教掌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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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谷神教便是这十万大山之中的护法之门,我护的,便是公道二字!”
秦霄忍不住道:“小子,却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没有这个本事,硬要承担如此重任,小心压塌了肩膀!”
董非青道:“那师叔如何相信小侄的本事呢?”
秦霄道:“我与你切磋一下,你若胜得了我,今日来到此地的这些门派应会服你手段。”说着向周围看了一眼,抱拳道:“各位同道,可容许老朽来试试?”
周围众人纷纷喊道:“秦观主出手,我等自然信服!”
董非青心里明白,这老头明着是要跟他切磋,其实是为他好,因为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秦霄武力当是在场之人最高者,若他出手拿不下董非青,甚至败给董非青,周围之人自然便不敢再来自取其辱。
于是躬身施礼道:“也好,请师叔赐教!”伸手一引,秦霄也不谦让,负手上了高台,董非青随后跟上。
台下诸人一阵纷乱,都想挤到前面来看个清楚。
刚才两场厮杀,虽然惊心动魄,但毕竟是董非青弟子出手,如今董非青要亲自出手,而且与周围数百里势力中公认修为最高的秦霄交战,众人都极为好奇。
秦霄双袖一拂,对董非青道:“老朽修为传承自上古灵鹫宫,修行金刚伏魔之道,这双袖便是我的兵刃,董掌门莫要托大,请出枪。”
董非青凝神看去,只见他一双袍袖隐隐有银光闪烁,看来是以异种蚕丝加金属之物织成,说是兵刃并不夸张,于是笑道:“师叔名动十万大山,侄儿哪里敢托大,这便请师叔指点下枪法。”说着一伸手,身边一名弟子便将一杆长枪送上。
董非青自从在越山之上,得风雷祖木指点,五行之力大成以来,便轻易不再动用自己的百变枪,平日习武,便是随便用一杆谷神教制式长枪使用,而目前门下弟子使用的长枪,都是按照百战枪模式统一打造。
一枪在手,董非青随手挥舞一下,背枪负后,对秦霄微微一礼道:“师叔请!”
秦霄哼了一声,也不谦让,双袖一抖,竟然凭空抖出了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犹如金铁交鸣。
踏前一步,秦霄左袖收回背后,引势待发,右袖直直挥出,直奔董非青面门,这一招看似攻击,实为防守,显是秦霄不愿占董非青这个便宜。
董非青哈哈一笑,手中枪从自下而上,从背后翻出,枪势如电,从秦霄袖旁擦肩而过,枪先出,身体才斜侧跨出一步,既避敌攻击,又瞬间将自己与对方距离拉近,那枪尖转瞬便挑向秦霄胸腹处。
这一招,乃是谷神教枪法中的起手式,董非青用出这一招,也是投桃报李,但以他如今修为,若是灌注了五行之力,枪尖上罡气爆发,此刻秦霄已经有肠断肚破之危,因为刚才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出袖之时,徒有招式,并无力量。
秦霄面上露出怀念之色,这一招他与谷神教上代俞教主切磋之时经常见到,此刻故人阴阳相隔,在故人衣钵弟子身上又看到谷神枪法,令老人颇为感慨。
秦霄并不后撤,右袖收回砸向枪尖,左袖从背后翻出,卷向枪柄,这两股力量交叉,乃是要把对方长枪绞断之势。
董非青左手一旋,已将长枪中分为二,对方的双袖翻绞之力顿时消耗了,右手枪虚晃,左手枪抡过头顶,便向秦霄当头砸下。
秦霄倒是吓了一跳,他对谷神枪法极为熟悉,但这长枪分成两条短枪之法,却是从未见过,忙倒退一步,问道:“你这招式,可不是谷神枪法!”
董非青也不追迫,双枪收回交叉守住胸口,笑道:“师伯,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谷神枪法传承数百年,从没有一成不变过!这双枪之法,乃是我自己琢磨的,我师父他可不会!请师伯指点。”
秦霄听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一句,未免有些失神,片刻后才道:“果然如此,我们都老了,年轻人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也是常事。”
董非青道:“师叔,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就如今日大陆局势,便跟您和我师父年轻之时完全不同,我们年轻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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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仍然恪守老一辈的习惯,恐怕也只能一事无成!但无论何时,老一辈的经验对我们都极其宝贵,师侄要做的事,还要请师叔不吝指点。”
秦霄默然,过了片刻才展颜一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们年轻一辈想要独当一面,只要过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一关,这江湖路,我任你去闯!”
说罢,秦霄双袖飘飘飞舞,却无仙人之姿,在董非青看来,更像一个一往无前的疯魔,双袖带动呼呼风声,宛如两柄巨锤,但怪异的是,着力之时,枪身上感觉到的,却不是那股如山一般的巨力,反而锐利凝聚,董非青接了几招,便知道这位老人精擅的却是金系功法,力道凝而不散,看似攻击一片,实则更像两柄利刃。
但袍袖不是利刃,这般挥击之下,令人难以分辨这股利刃之力的落点,几次长枪明明架住了长袖,但那股锐金之力偏偏擦着枪身直刺人身,董非青只是遮挡,并不还招,只是用心体会董霄金系法力的用法,也是颇有所得。
战到酣处,董霄大声呼喝,更是势如疯魔,两条长袖攻势如潮,董非青是在天坑之内的规则风暴中练枪,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攻击最是擅长,双枪飞舞,左挑右挡,前遮后拦,丝毫不乱。
秦霄战得兴起,一时忘记了眼前这人只是故人的后辈,宛如当日跟俞掌门切磋之时,大喝一声,双袖一抖,两股锐金之力当头砸下,而一双手掌却悄悄探出,两股阴柔却无孔不入的掌力突袭董非青双胁。
董非青双枪一架双袖,便感觉到对方袖中出掌,但这股来力,却非金系之力。心中转念:“原来这秦老隐藏了实力,他的金系法则已经修炼到金生水的境界,这掌力却是水系功法。”
他有意要借秦霄来为自己立威,长笑一声,身体一旋,双枪将对方双袖卷开,全身上下五行之力暴涌而出,丹田内五彩色漩之中那个,一个黑白太极图案隐隐发光。
秦霄双掌已经贴上他双胁,却是毫不受力,被轻轻一个旋转甩开,而自己精心苦修的水系之力,撞上对方身体,连个漩涡都没出现,便被那五行之力全部吸收,不由得脚下守不住,向前一个踉跄,心中便知不好。
此时自己双掌双袖都在外门,胸前全无遮挡,对方只需双肘或膝盖一撞,自己前心要害便被击中。
哪知董非青挡住双袖双掌之后,并不攻击,而是撒手弃枪,身子一转已移到侧面,伸手在秦霄手臂处一扶,道:“师叔小心!”
秦霄被他扶住,长叹一声,站稳了身形,在他扶住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道:“贤侄好功力!老夫输了。”
董非青诚恳道:“师叔,我的枪法出自谷神教,但功法别有传承,师叔这是触景生情,把我当成师父了,所以并未防备,真要是生死相搏,胜负还未可知。”
秦霄知道他给自己留脸面,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小子,你师叔我一大把年纪,还在乎什么输赢胜败?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计较?”
便走向台前,大声道:“各位同道,我与董掌门切磋,不是他对手,我输了!”
台下众人目瞪口呆,他们刚才清楚看到,秦霄连袖中藏掌的最后招式都用了出来,却对董非青全然无任何伤害,反而自己站立不住,踉跄欲倒,若非董非青扶住,恐怕这老儿此刻已经摔掉两颗门牙也说不定。
此刻再没人敢出来挑衅了,所有人自问,自己跟秦霄比都差一些,而董非青毫无烟火气地便挫败秦霄,自己上去恐怕连一招两式都接不住。
董非青亲自扶着秦霄下了高台,送回座位,再回到台上,微笑道:“还有那位同道,想指教下董某的?”
台下静寂一片,无人应声。董非青也不催促,只是负手而立。
静了一会,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场中死寂。
却是站在门口的俞鸿,朗声道:“紫竹轩外门吕长老到!南越一族大长老到!”
众人一惊,全部纷纷站起,不知道一个区区谷神教重建山门大典,为何会有紫竹轩和南越一族的人物前来,而且听俞鸿唱名,来的不是什么小喽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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