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能再向北了。”
袁熙不悦地看着拦在他马前的沮授。
如今袁绍的长子袁谭独据青州,三子袁尚在邺城之战后被掳到长安,只有他既没有袁绍的宠爱,也没有自己的地盘,如果不做出点什么,他凭什么指望以后能继承袁绍的基业?
凭在邺城里坐着?表现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袁熙比所有人都关心这场战争。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袁绍许诺了,打下幽州,就让他当幽州刺史!
可如果袁绍因为官军进犯常山郡威胁了清河国的补给线而退兵,那幽州没打下来,他的幽州刺史的职位不是飞了?
这是袁熙绝对不能容忍的。
当然了,至于会不会一战之下,袁绍被打到覆灭,这种事情别说袁熙没想过,就是刘弋也没想过。
刘弋出兵的最初动机,也仅仅是解救被围困的公孙瓒而已。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从自己未来的地盘、在袁绍心中的地位哪方面来讲,袁熙都是要主动进兵的。
这一点,沮授是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了他的。
沮授见袁熙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袁熙的心思,他其实多少也能猜测得到。
“公子,从高邑城到元氏城中间还有近百里路,这一路上都是平原,无遮无拦,连条小河或者山包都没有,我军皆为步卒,实在是有些凶险,不如先在高邑城歇下吧,待到明日,再出发,也就两日的工夫了,何必着急呢?”
袁熙心中几乎气结,这沮授不是自己的人,一直主张立大哥袁谭,没想到不支持自己就算了,如今还要横加阻挠。
“沮监军不知道什么是兵贵神速吗?常山郡如此危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如何能歇?继续进军!”
秋老虎还在散发着余威,大量可以称得上“老弱病残”的留守士卒,被军令强迫着离开了近在咫尺的高邑城,继续向西北方向的常山郡治元氏城出发。
这些士兵,都是袁熙从邺城出发,一路上在邯郸、易阳、广年、南和、任县等沿途城池里搜罗到的,本就是些留守的郡县兵,着实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有战斗力的,早就被袁绍带去北征幽州了。
因此,不仅装备不行、战斗力不行,士气也着实低下。
行军到了黄昏时分,走了一天路的士卒们就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了,旗帜拖曳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
“报~”
就在这时,一骑哨骑来报。
沮授的心本能地揪了起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升起。
“何事?”袁熙皱了皱眉头。
“远处五十里,有大股敌军来袭!骑军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少说也有万人!”
“什么?!”
袁熙大惊失色,官军,怎么会有如此胆量?
可现在说什么悔不当初也来不及了,袁熙终于慌了,他求救似地看向沮授。
沮授也是脸色煞白,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公子勿忧,还好斥候放的远,敌军还有五十里,恐怕天黑之前都来不及赶到,不必急着去迎击,还是原地挖壕建垒吧,平原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无依无靠的,有个营垒就比没有强。”
“还有五十里,不能撤退吗?”
沮授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无了,看着这个从来没打过仗的二公子,叹了口气道:“兵法云,不可胜者,守也。”
说罢,就翻身上马,朝远处奔驰而去,他要去调度仅有的骑兵扩大搜索范围,设立警戒区域了。
沮授走后,被隐隐嘲讽回来的袁熙,心越跳越快,他的手心已经渗透出汗水。
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挖沟!快点挖啊!”
袁熙大声喊着,不断策马催促着自己的士卒快些动手,有看起来懒惰的,便狠狠地抽打,直到抽的血肉模糊,但效果并不明显。
“公子,如今已经是黄昏了,晚上似乎还要下雨,恐怕......“
一个亲卫提醒道。
“废物!你们是猪吗?那也要挖!如果敌人来了,我们怎么活下来?”
袁熙直接抽刀砍杀了亲卫。
周围士卒吓得脸色苍白,却也只能应着,快速的去挖掘了。
袁熙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边的落日,眼睁睁看着夕阳落入了地平线之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袁绍的形象,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真的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
而劳累了一天的士卒,此时强忍着疲惫,开始借着夕阳的余晖挖掘起了野战工事。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不大但非常绵密的雨点。
天空中的雨点,随风而落,很快就覆盖住了袁熙的脸庞,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感觉到了冰凉,这冰凉,甚至比冬季的雪花还要刺骨。
“下了雨,骑兵就不好进攻了吧?”袁熙喃喃道。
但随即又变成了沮丧,袁熙看着自己双脚下开始变得泥泞的土地,心中不由一阵烦躁。
这一切都怪那个逢纪!
若不是那个家伙一次次地劝说自己,自己又岂会来到这里,岂会遇到如此可怕的情况。
可偏偏,那家伙现在在邺城不用经受风雨,不用面对敌人。该死,回去我一定要劝说阿爷杀了他!
就在袁熙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那声音震耳欲聋,让他的心脏猛烈收缩起来。
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从他的内心深处升起。
“报,敌人来袭!”一个斥候慌忙策马奔来。
“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还能夜战吗?”
此时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袁熙的目光闪烁了起来,看向了斥候。
“来者乃是西凉猛将马超!敌人骑军人数上万,但似乎没有夜战的打算,只是周围都是敌人,我们的人已经被压回这里了。”斥候回答。
马超,那可是天子麾下猛将,曾在河东打败过颜良、文丑,他的勇猛,袁熙早就听说过了,可是现在一想到自己要独自面对这种虎狼之将,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黑夜里,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敌人的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声。
莫名地,袁熙想起了一个词。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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