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虽然冲击极大，但雨夜惊雷更能击破人的心防。
因为在狂风暴雨的氛围中，人会显得很卑微，很渺小，很脆弱。
康熙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
昔日他是和秦帝、汉帝并立的一方霸主。
现在面对唐军步步紧逼，他一直在靠着心中的那股傲气强撑着。
可偏偏李韬要给他送来致命之击。
一下又一下地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他这会儿再无半点帝王模样，而是像老年丧子的普通人一般连带着四轮车翻倒于地，然后仰天悲鸣道：“不！这不可能！胤禵怎么可能会战死？”
殊不知，明珠、周培公、阿桂、隆科多等人的状态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尽管知道就是给宦官一万个脑袋，他也不敢谎报军情。
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而且有违常理啊！
胤禵早就从前线撤下，负责盛京西南的防线。
代替他跟薛延陀汗国兵马以及李家军鏖战的岳乐。
如果传回来的消息是岳乐战死了，他们兴许能够更快接受。
胤禵之前和李靖、夷男等人对战了那么久都毫发无伤，怎么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战死？
关键他们任何动静都没有察觉，任何风声也没有听到。
这太诡异了！
宦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是神武天骑！十四阿哥带兵外出巡查的时候，被赵云所率的神武天骑猛攻！十四阿哥率众拼死奋战，奈何兵力悬殊，最终战死！”
“而在十四阿哥战死后，赵云还率领神武天骑趁势攻打了西南防线，大……大胜而归！”
赵云？
神武天骑？
明珠万分错愕地看向了阿桂。
他们不是在东路吗？
什么时候跑到中路来了？
阿桂负责盛京正南防线，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这……”
阿桂此时也跟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可以确定赵云的神武天骑早就和吕家军、黑山军合兵一处，一直在东路。”
明珠怒声道：“依你之言，他们难道是直接飞来的不成？”
“是瞒天过海！”
周培公脸色铁青道：“恐怕早在神武天骑渡河没多久，便和部分李家军互换了身份。李家军固然骁勇，但若论奔袭和偷袭，而且正对十四阿哥麾下的三旗兵马，神武天骑当仁不让。”
“如果周某没有猜错的话，赵云这次本就是冲着袭击盛京的西南防线，猎杀十四阿哥而来，只是凑巧碰到十四阿哥外出巡查……”
剩下的他就没说了。
按照他的推断，李韬应该早就对十四阿哥起了杀心了。
也有机会。
一直拖到现在，而且是在盛京外围动手，就是要击溃大清朝野的信心。
信心一旦崩散，那么大清离亡国之日也就真的不远了。
不过平心而论，李韬走的这一步，胆子太大了。
赵云也是骁勇，竟敢长驱直入，直接率军攻打盛京的西南防线。
他算是再一次领略到李韬用兵之“奇”。
这样的打法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老十四……”
康熙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老泪纵横，而且数度险些昏死过去，像极了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人。
胤禵文韬武略，一直都深受他的宠爱。
在太子被废后，他也有意在将来让胤禵继承大统。
李韬却派赵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这是在断大清的命脉啊！
明珠担心他伤心过度，慌忙道：“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我大清又正值生死存亡之秋，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不然……”
说到这，他也是抹了一把眼泪，说不下去了。
他的心气无疑也是极高的。
一直想的都是辅佐他一统十国。
结果十国没统成，反倒快成为第一个被灭国的了。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隆科多咬牙切齿道：“陛下，那赵云太过张狂，末将请求带一路兵马前去斩杀他，给十四阿哥报仇！”
“勿要冲动。”
周培公急忙安抚道：“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为今之计，四阿哥和年羹尧率军东下已刻不容缓。”
康熙缓了又缓，攥紧拳头道：“隆科多，朕命你即刻带着旨意前往西北，让他们见到圣旨后立即动身，不得有误！”
胤禛心机深沉。
他也无法确定他迟迟不率军东下，真是为了继续扩大兵力，还是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胤禵已经战死。
胤禛再无对手，如今又大军在握。
只要大清不亡，那么将来肯定是他的。
“末将遵命！”
隆科多抖擞精神后，迅速离开。
康熙双眼通红地看向阿桂道：“朕已决定让周爱卿前往坐镇西南防线，岳乐进可攻，退可守，随时都能率领大军撤入西南防线。”
“眼下最让朕担忧的是由你坐镇的正南防线。吕布乃闻名天下的神将，如今又有黑山军和部分李家军相助，攻势惊人。朕希望在击退李靖和夷男之前，你无论如何都要守住防线。”
阿桂当即道：“陛下，承蒙您不弃，重新启用臣，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守卫好盛京！臣在，防线在！防线若有失，臣必带兵战至最后！”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显得很悲壮。
康熙很不喜欢。
但这些都是李韬施加给他的！
他现在不接受也不行了。
唯有战胜了李韬，洗刷了耻辱，他和臣子们才有可能再次挺直腰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西北，驼城。
此城虽不大，但现在却是胤禛大军的驻扎之地。
目前连招募带整合，他麾下已有近九万兵马。
距离十万大军的目标已经非常近了。
他也早把年羹尧视为心腹了，和他一起走上城头并肩而立道：“有谁能够想到，短短数月而已，我大清便被逼到了这般田地？”
年羹尧眉头紧锁道：“非我大清不强盛，而是那唐帝如有神助，崛起得实在太快！如果他先攻打三分其国的大魏，或者因梁山泊之乱而焦头烂额的大宋，他们恐怕只会灭亡得更快。”
“以你之见，我们纵使凑够十万兵马，也没有机会了？”
“末将并无此意！末将只是觉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我们到现在还不能正视李韬，还把他当个荒诞不经的昏君的话，那么永远也不可能战胜他。”
“本王倒是没有轻视他。”
胤禛叹息道：“只是有些仗打得让人恼火。”
年羹尧知道他指的是寒岭关大战和潼城大战。
可以说那两场大战的失败导致了大清如今的处境。
他趁机道：“那些已成过往，多说无益！如今王爷大军在握，又有机会夹击夷男和李靖，末将愿助王爷灭了他们，重振大清兵马的士气，也让王爷今后能够调遣更多兵马灭了唐帝，扭转乾坤！”
“说得好！”
胤禛颇为激动地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之才，本王要比皇阿玛更清楚。只要你尽心辅佐本王，本王必对你推心置腹，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末将愿为王爷肝脑涂地，倾尽所能！”
他话音刚落，一将来报道：“王爷、年将军，隆科多来了，还带来了圣旨！”
“圣旨？”
胤禛蹙了下眉头道：“回府衙！”
府衙不大，可是他来到西北后暂时栖身之所。
素雅中带着清静，他很喜欢。
他们在大厅中见到了隆科多。
隆科多也没废话，把圣旨交给胤禛道：“赵云率领神武天骑奇袭了盛京西南防线，十四阿哥战死，陛下命你和年将军即刻率军东下！”
胤禛身体一晃，目瞪口呆道：“十……十四弟战死了？”
隆科多点头道：“他带兵巡查时恰好遇到了赵云大军。如今大唐东部兵马推进极快，若是不能在他们攻到盛京之前，击退夷男和李靖兵马的话，那么盛京将岌岌可危。”
胤禛强行控制颤抖的手，打开圣旨，确认隆科多没有说谎后，有些恍惚地看向了年羹尧。
年羹尧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看起来竟然冷静得出奇。
见他迟迟没说话，胤禛小声道：“看来已经募不到十万大军了，如今形势逼人，我们必须得东下了。”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王爷言之有理。不过需要略作纠正一番，是我，而不是我们。”
胤禛诧异道：“你这是何意？”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隆科多虽然初来乍到，但比胤禛的反应快太多了。
他毛发尽竖，绷紧神经道：“年羹尧，你这是想要造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