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竹院往西走三四里路，李韬看到了一处大宅院。
这个地方跟竹院一样，环境清幽，行人较少，在京城属于偏僻之地。
然而，宅院前的树林中书生云集。
很多还扎了营帐，摆了书桌，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读着。
不知道的恐怕会误以为这里是学堂。
看到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了，有喜好攀谈之人笑道：“又来一个不见蔡文不科举的！这位兄台，过些天就科举了，这里也早就人满为患了，你还是别做妄想了，赶紧回去临时抱佛脚，说不定陛下见你佛光满面，会钦点你为状元呢！”
他此话一出，众人笑成一片。
李韬听出了这学子对他的戏谑和不满，坦然处之：“听起来你对今年的科举好像很没信心啊？”
书生冷笑道：“咱们那英明神武，独断天下的陛下开了殿试先河，我当然有信心啊，而且信心过了头，都开始琢磨着进入内阁后，该向张宰辅、诸葛军师说些什么了。”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然后开始自嘲。
“说什么？我会说周公引荐，天下无双！”
“陛下那么痛恨儒家，今年能考中的想必都是道士吧？”
“若是多考些时务和策论，我这心里还有谱，但他亲自出题，以他那荒诞不经的作风，你们说他会不会出个让我们去掳哪国皇后的题目啊？”
……
这是个人才！
押题押中了！
牛逼啊！
李韬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一步提醒：“如今大唐和大隋水火不容，奈何中间又隔着大宋，打又打不起来。”
“而隋帝和他的皇后独孤氏感情甚笃，说不定陛下真有可能会出一个怎么把长孙氏……”
“嗯？长孙氏不是秦王妃吗？”
“咳咳，口误！我的意思是怎么把孤独氏给掳来的考题！”
“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呐！”
书生仰天大笑道：“这位兄台，就冲你这番话，你这个朋友我是绝对不能交的。”
“为何？”
“我已经疯了，不想再带一个疯子了，不然俩疯子凑到一块儿，那可永远见不到蔡兄了！”
众人也是忍不住附和。
“就是，掳孤独氏干嘛？她就是再美，那也顶多算是徐娘半老，跟陛下后宫中的那些妃子相比差远了。听说魏国的那些女人皆是倾国倾城，绝代风华。”
“没错，吃惯了鲍鱼的人，你让他去吃豆芽，可能吗？这题若是能押中，我这辈子就四肢朝地，给人家当牛做马了。”
“离谱了，离谱了，你们越说越离谱。陛下不要颜面，皇家不要吗？哪怕再想气隋帝，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命题，那不是相当于向天下人宣称自己好人妻吗？还是皇帝的妻！”
“咦，细思恐极，此风一开，恐怕诸国的皇帝都要看好自家的皇后，或者不再立后了。”
“我看你们这一个个是真的放弃了！咱们前几天不还谈论说陛下都公然建个瓷都，卖瓷器赚钱了，兴许会提高商贾的地位。”
……
擦，又押中了！
这帮觊觎蔡文才华，而不是美貌的书生，还是有点东西的。
事实证明，只要不是小脑袋牵着大脑袋走，男人的脑袋会特别灵光。
当然，用手的排除在外。
特别是过度的那些。
毕竟樯橹灰飞烟灭。
想要灵光，恐怕只有割以永治了。
身为一个设身处地为学子着想，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够在太极殿见到他的皇帝，李韬还是忍不住泄题了：“这位兄台，你说的这个也完全有可能啊！”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都是排在最末尾的。如果咱们那开先河上瘾的陛下非要来个商农工士呢？”
“你果然疯了，呃哈哈哈！”
喜欢攀谈的书生主动插嘴道：“士放在最末尾？自古以来，士为上品！他麾下的全特娘的是士，真这么干，无异于自毁根基，那些文武百官会率先造反的。”
“可都被清洗了。”
“这个……”
书生哑口无言。
现在京城都传开了。
身处京城的大小官员，无论有没有贪污行贿，都被内阁给审了一遍。
从昨天到今天，被抄家下狱的大小官员已达百人。
百人啊！！！
按照这速度，科举前京官就会被肃清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是各道各府。
估计没有官员能逃得过这轮扫荡。
到时候从上到下全都是李韬的人。
想造反，真的很困难。
哪怕他们讨厌李韬，但也没法否认，他把帝王之术运用到极致了。
而且不动则已，一动覆灭的气魄也是罕见。
无论怎么样，都会有很多官职空缺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今年科举变化太大了，又碰上了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皇帝，他们是看着机会，心生绝望。
见还是没人信，李韬有些犯愁了。
他堂堂大唐皇帝，怎么想泄个题，弥补一下前世都不曾干的事，咋就那么难呢？
这帮蠢货！
送到手的状元都不要。
罢了，还是送院子里的那一位吧。
他们这一看就没有状元的命。
“兄台请留步！”
他刚走，一个眉清目秀之人走到他面前一再打量道：“恕在下冒昧，在下看到兄台的身影，总会想到消失已久的佚名公子。”
他这一说，有几个书生立即附和：“还别说，越看越像。”
世界这么小吗？
怎么又碰到这几个书生了？
李韬轻咳道：“你们说的那位佚名公子，屡出诗集，名扬天下，我也是心生敬仰，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文坛巨擘，奈何才疏学浅，只能幻想着押中考题，跟你们一起当疯子。”
“你……哈哈哈……”
书生大笑道：“还不是被那位皇帝给逼疯的？你这五官挺像，只是面容和胡须，没有半点雷同。我也没有他意，只是曾经认为佚名公子已遭暗杀，谁曾想他后来又出了一本诗集，再后来便销声匿迹了，不免又有些担忧。”
“嗯！”
李韬点头道：“佚名公子若是知道有你们这些人为他牵肠挂肚，他一定会……”
送你们考题的！
至于你们接不接受，那是你们的事。
反正心意到了。
李韬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头铁地走向大门。
众书生摇了摇头，没有再劝阻。
既然是疯子，那就让他疯一把，疯完也就认清现实了。
“咚咚咚！”
李韬敲了敲门。
“不见！”
一个丫鬟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众书生看到这情景，立即把文人相轻的一面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我看他不仅疯，还傻！我们冲都冲不进去，他还敲门。”
“听他刚才押题，就知道读书读得走火入魔了。”
“有些人啊，总喜欢自取自辱！”
……
李韬听着这些议论，努起嘴，很是轻快地吐了一个字：“啵！”
嗯，此啵非彼波。
既然一本正经不能进，那么皮一下应该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