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仿佛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萧衍的直觉告诉他,李韬已经把触手伸到大梁国都了。
无论是袁天罡和李淳风说的那狗屁谶言,还是滥杀梁国大臣,都是为了从内部攻破大梁。
既然是从内部,那么大梁国内一定有人在跟他配合。
而且这人想来也不简单。
他知道这次如果让李韬成功的话,大梁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一改近来的颓态,亲自坐镇宫中,调查此事。
可一连查了五六天,不仅进展有限,还有大臣在不断被杀。
这无疑让朝野上下更加惶恐不安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大事发生了。
宦官俞三慌里慌张地跑到他面前道:“陛下,不好了!不知是谁将您向大唐献币两百五十万贯的事情捅了出去,现在人心浮动,竟有人在说……”
萧衍猛拍了一下案几道:“说什么?”
“说您应该把帝位禅让给太子殿下!”
“呵呵!”
萧衍冷笑数声道:“如此雕虫小技,也想离间朕和太子?他李韬真当朕比他爹好对付?”
“陛下英明!”
俞三略微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如今健康城中一定有人在配合李韬,若是不尽快把他们抓出来,只怕后患无穷。”
他话音刚落,萧统求见。
萧衍宣见后,萧统气定神闲道:“父皇,这一定是李韬所为,儿臣愿彻查此事!”
“朕也正有此意。”
萧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不是要离间我们父子吗?那朕就让他好好看看朕对你的信任!”
“统儿,朕的诸子之中,就数你最仁德,也最深得朕心!这大梁的天下迟早是你的,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萧统跪拜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尽快揪出细作,不负您对儿臣的期望。”
他离开皇宫后,夜以继日地调查,结果死的人更多了。
而且死的不再是大臣,而是内廷之人……
这下萧衍不得不慌了。
因为眼看着就要危及他本人了。
他召见了陈庆之,准备让陈庆之率领兵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北境却传来急报,说李韬带着一众大将和三十万大军,要到五明山打虎……
陈庆之怒声道:“此人言而无信,实在卑鄙!末将请命,率领大军将其活捉了喂虎!”
“又来了!”
萧衍有些颓丧道:“一个李存孝就已经把大梁给搅得天翻地覆了,如今还有一个李元霸,你若是能打过他们,朕何至于屡战屡败?”
这话扎心了……
陈庆之浑身一颤,慌忙伏拜:“是末将无能,还请陛下重罚!”
“唉,若是李存孝和李元霸,朕二得其一……”
萧衍长叹连连:“罢了,五明山距离江南道不远。他此时以打虎的名义起兵,很有可能是为了配合健康城中的细作。”
“不过此子狡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万无一失,你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前往。切记,若他真的只是打虎,放他去,不要主动挑起战端。”
“喏!”
虽然觉得这样很窝囊,但陈庆之也知道现在无论是大梁,还是他,都不能再输了。
不然李韬都不用打到健康,整个大梁便会地动山摇。
“朕送送你吧。”
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眼前的这个心腹爱将,萧衍五味杂陈地把他送到了宫门口。
“陛下!”
陈庆之拜别之后,纵马跑了几十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萧衍倚着宫门,格外苍老,全然没了当年的英姿时,那么多年来从未哭过的他顿时泪流满面……
萧衍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年和陈庆之指点江山的样子,回到寝宫后醉生梦死。
既不理朝政,也不召见任何人。
直到萧统身边的一个太监鲍邈之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他让人把鲍邈之带到面前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很受统儿器重。你不为他分忧,跑朕这来干什么?”
鲍邈之连忙道:“陛下,太子厌祷!”
“你说什么?”
萧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道:“你若是敢欺君,朕灭你九族!”
所谓厌祷,也就是以巫术祈祷鬼神。
帝王多忌讳这个。
萧衍同样如此。
他不相信太子会干出这种事。
鲍邈之带着哭腔道:“陛下,奴婢哪敢欺君啊,您还记得丁贵嫔之墓吗……”
丁贵嫔是萧统的生母,于一年前病逝。
萧统很孝顺,派人四处求购风水宝地。
有人向俞三行贿,想卖自家的地。
俞三便对萧衍进言说萧统买的地,没有这块地对他吉祥。
萧衍当即买下地将丁贵嫔下葬,也就没用萧统所购之地。
后来有道士对萧统进言,说这地对长子不利,需要镇一镇,方才有望登临大宝。
萧统就让人把蜡鹅及其他物品埋在了长子之位。
萧衍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勃然大怒道:“这个逆子!如果他真干了这种事,朕定不饶他!”
说着,他亲自带人到墓旁,让人开挖。
没过多久,真挖出了蜡鹅等物。
萧衍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悲愤异常道:“难道他一直在跟李韬搞阳谋?这大梁迟早是他的,他为何如此着急?”
鲍邈之趁机道:“陛下有所不知,他对外宣称东宫有书近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极盛,在成为太子前就在广纳贤才,昨……昨晚……”
萧衍双眼喷火道:“昨晚如何?说!”
鲍邈之吞了口唾沫道:“昨晚他还在宫外的私宅中密会了几个黑衣人,一直到四更时分。他们包裹得太严实了,奴婢也没有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不过后来他在奴婢面前谈及此打虎非彼打虎,打的是天下之类的,奴婢想到李韬要到五明山打虎,不敢怠慢,立即来告诉陛下,请陛下决断!”
“混账!”
萧衍咬牙切齿道:“他还在那私宅?”
“奴婢偷跑出来之前,看到他在和俞三商议捉拿细作之事。”
“好一个捉拿细作!”
冷笑数声后,萧衍大怒道:“来人呢,立即调动三千禁军随朕前往,朕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好儿子。”
俞三平时都是伴他左右的。
今天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这说明什么,不言自明。
一炷香后。
三千禁军以雷霆之势包围了城北郊的一处宅院。
一队人马直接撞破大门冲了进去。
萧衍紧随而至。
正和俞三攀谈的萧统看到他,狐疑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逆子!”
萧衍拔出佩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蒙骗朕?你和李韬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利用朕对你的信任,明目张胆地造反!”
“造反?”
萧统浑身一震道:“儿臣冤枉啊,儿臣绝对没……”
话都还没说完呢,上百个黑衣人便从厢房的地窖中冲了出来,弩箭齐射。
进入院子的兵马眨眼间便被悉数射杀。
一个黑衣人还掠过一道残影,夺了萧衍的手中剑,反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
宅院外围的禁军见状,争先恐后地往里冲。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队人马突然从附近冒了出来,将他们悉数包围不说,还和那些黑衣人配合着内外夹攻。
没过多久,他们亦是倒在了血泊里……
萧衍双眼欲裂地瞪着萧统道:“孽障,这就是你说的冤枉???”
“我……”
萧统左右看了看,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看向茅房方向,似有所悟:“是二弟!这一切都是他干的!父皇,是他说发现了细作的线索,让儿臣来此的!”
“综儿?”
萧衍怒气更盛道:“不可能!他向来本分,又胆小怕事,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脸栽赃你的亲弟弟,跟李韬真是一丘之貉!”
“朕怎么就培养出了你这么一个邯郸学步,突抢大位的畜生?你这是要让我大梁成为他李韬的属国和摇钱树啊!”
“父皇,你冷静点……”
萧统欲哭无泪道:“这真不是儿臣干的!”
萧衍青筋暴起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不是蜡鹅厌祷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萧统慌忙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
萧衍无比凄冷地笑了一会儿道:“你比李韬还能演啊!他登临帝位后,可以厚颜无耻地造谣亲爹造反,你都拿下朕了,却还在这跪着求饶!”
“别跪了,朕瘆得慌,朕把江山让给你便是!只求你能够像李韬一样内斗百官,外战诸帝,睥睨天下!如此,朕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