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宴散去之后,胡仙儿回了一趟乾坤阁,拜见师父乾坤道人。
“师父,姬昌确实逃了,但为何还要留下伯邑考?”她问出心中疑惑,“此人太过纯良,应该难当大用。”
“不要小瞧了这位西岐大公子,他心中藏着黑暗。”乾坤道人孙悟空笑道,“等他平静一些时,将这些东西交给他。”
拂尘一挥,便有一份手本、一份卷轴凭空浮现。
“黑暗?”胡仙儿恭敬而又好奇的接过来查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师父果然神通广大。”
随后,她就带着两份文书离去,也未多问,因为她已经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了。
乾坤道人孙悟空独坐在静室内,“神通广大?老孙只是给了他一个掌控命运的机会罢了,
至于究竟是循着本心走向黑暗,还是继续做个懵懂无知的纯良公子,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可以肯定的是,伯邑考摊上这样的父亲兄弟,如果不作任何改变,等他回到了西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按照既定的封神未来,伯邑考此时应该是要被剁成肉酱的。
而通过申公豹与姬发的接触来看,那位西岐二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没有申公豹的挑唆,野心勃勃的姬发也绝不会甘居人后。
以伯邑考的纯良性子,最后同样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老孙对你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孙悟空心道。
他并没有把三界时代对紫微大帝伯邑考的恩怨带到现在,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经过这么多年的改变,又有反天之战的失败,如果他还是只凭喜恶行事,那这次的重开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他也不可能对伯邑考友善,齐天大圣孙悟空可不会做妇人之仁的事。
……
胡仙儿在姜子牙的陪同下,来到了皇华馆驿。
此时伯邑考已经平静下来了,但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就算有人来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可惜了,若是生在平凡人家多好。”姜子牙叹道。
“命该如此,就看他是认命,还是要抗争了。”胡仙儿将两份文书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见伯邑考这个样子,就没了开口想法。
一个已经失了魂的人,又能听进去什么话语。
等胡仙儿和姜子牙走后,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日、两日、三日……都不见伯邑考有什么动静。
好在每日都会有人强行给他灌下一些水和食物,没让他渴死或者饿死。
直到有一天,他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样,那双无神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
看着面前桌案上的竹简和卷轴,伯邑考想打开,却又痛苦的将手缩回去。
不过最后,他还是打开了。
先是竹简,上面写明了上大夫散宜生所奉手本的来历。
散宜生说,那份手本是朝歌至西岐的商队带去的,说他父王在朝歌不得自由,终日郁郁寡欢。
而他正是看完那份手本之后,才有了来朝歌救父的打算。
可现在……
“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伯邑考面色痛苦的连连摇头。
按照这份竹简所写,商队、手本、散宜生劝阻,都是他二弟姬发的手笔!
这绝不可能,那是他最疼爱的二弟!
他二弟一向痴傻憨厚,怎会做这种事!
可是内心里却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
伯邑考喘着粗气,又眼睛通红的打开了卷轴,看上去竟有些手忙脚乱。
“哈哈……哈哈……”他看完了,也满脸泪水的大笑起来。
因为卷轴上的字迹,他太熟悉了,这是上大夫散宜生的字,写得是一封与交易有关的信件。
散宜生奉姬发之命,差人重金贿赂费仲、尤浑,让这两个纣王的近臣,暗中相助他父王逃脱,却只字未提他伯邑考会怎样。
这封信件是真是假,他心中已有判断。
若是没有弃子而逃的事发生,他绝不会相信这些,一定会认为这是挑拨离间,但是现在……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死寂,静悄悄的。
直到夜幕降临时,无人的夜晚,忽然响起了一阵绝望而又痛苦的哀嚎声。
又过了几日,伯邑考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亚相比干的相送下,离开了朝歌城。
……
且说另一边,西伯侯姬昌出了朝歌之后,一路往西岐赶去,已过孟津,渡了黄河。
但他行得慢,奉命追来的殷破败和雷开赶得快,不觉已经赶上。
姬昌闻听后面的动静,顿时惊魂失魄,“纣王当真是不放我生路,若是被拿,定无生还之理!”
他连忙拼命的拍马前行,似失林飞鸟,亡命逃路。
这让后面的殷雷二将气愤不已,这虚伪的仁德君子,肯定以为他们是来杀他的。
但大王有命,他们只能继续追赶。
双方你追我赶,很快靠近了临潼关。
“山下可是西伯侯姬老爷么?”忽然,一道稚嫩的喝声从不远处的山冈上传来。
闻言,姬昌顿时大惊且绝望,以为被追上了,“吾命休矣!”
呼!
却突然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卷着风从山冈落下,来到他面前。
“敢问可是西伯侯?”孩童问。
姬昌七年前就见过一位道长从空中一步步走下的神异景象,并在那位道长的施法下,瞬间跨越了万水千山。
所以现在,他知道自己肯定又遇到什么仙士了,虽然眼前的只是一个孩子,但神仙不都是长生不老吗?
想到这里,他下马行礼道:“敢问是哪方仙士,为何识得我姬昌?”
却不料,那孩童直接对他行了一个大礼:“父王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七年前在燕山收的雷震子。”
“啊?”姬昌大惊,“你不是被大荒山的阴阳道人带走了吗?如今才七岁,怎会一个人到此?”
“师父说父王今日回西岐,便命我下山助父王出五关。”雷震子道。
“这……你才七岁。”姬昌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说,有志不在年高,英雄莫问年少。”雷震子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阴阳道长果真高人也。”姬昌赞道,“不过你身躯瘦小,如何送我过五关?”
“这有何难,父王且抓牢了。”雷震子背起姬昌,直接就腾云而去。
姬昌先是震惊不已,但接着又是惊喜万分,有此忠孝义子,日后何愁大事不成!
再看看下方的无边山野,就见一直紧追他不放的殷雷二将,还有众多兵士,都在震惊的抬头看天。
见此一幕,姬昌更高兴了。
又一路过了五关,来到金鸡岭,雷震子按下云头,将姬昌放下后,便做辞别。
“我儿,为何中途抛下为父?”姬昌不解,他当然认得此地是金鸡岭,这里离西岐还有不少路呢。
“师父命我只过五关,便立即回山。”雷震子答道,“师命难违,待我回山修炼有成,日后再来拜见父王。”
姬昌不舍,要有如此神仙义子相助,他哪里还怕什么朝歌,但他也知道,真正厉害的是那位大荒山的阴阳道人,所以只能放雷震子离去。
接下来,他又一路艰辛赶路,最后向一位客店的申姓店主借了一头驴,才终于赶回西岐。
远远的就看到,有大将军南宫适、上大夫散宜生等文武百官,还有姬发等九十八子,已经在西岐城外相迎。
姬昌泪如雨下,终于回来了!
回城安顿下来之后,姬发面带痴傻的问:“父王,我大哥呢?”
“你大哥……”姬昌顿时痛心不已,“他为了救我,已身陷朝歌险境。”
“大哥,你说好两三月就回的!”姬发也大哭起来。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姬昌眼底却藏着复杂。
此后,在姬昌的安排下,姬发开始接手原本属于伯邑考的事务。
见一桩桩事情都被处理的井井有条,姬昌立世子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他这二子有手段、有能力、心又黑,确实能担当未来的西岐之主。
又过了月余,他便命人准备立世子的祭祀典礼。
而就在典礼开始的前一天,一袭白衣的伯邑考出现在了西岐城外。
姬昌懵了,姬发一时间也没了痴傻的神情。
甚至整个西岐的文武百官都是不知所措,这正要二公子为立世子呢,大公子回来了!
但还是要设宴欢庆。
席间,伯邑考依旧儒雅随和,和父王、兄弟、文武百官谈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宴席之后,父子三人又在花园的亭子内小聚。
“考儿,纣王如何放你归来?”姬昌问出心中疑惑。
“我也没弄明白。”伯邑考摇头,“纣王有说,其实父王想走就走,没人阻拦,可能这就是原因吧。”
“纣王就会耍这些手段,你生性纯良,辨不出这其中的深意。”姬昌叹道,“他说随时让我离去,却又说此一别,便是永别,言语里尽是用性命做威胁。”
伯邑考默然点头,似在认同这番话。
“且不谈这些了,回来就好,莫要让人离间我们父子关系。”姬昌又道。
“父王说的极是。”伯邑考笑着点头,“我在回城路上已经听闻了,父王要立二弟为世子,明日……”
“大哥,既然你回来了,这世子之位自然要给你。”姬发连忙道。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不分彼此,谁做世子都一样。”伯邑考正色道,“而且父王已下令立你为世子,这是君命,君无戏言,岂可朝令夕改。
另外朝歌一行,我经历许多事情,心有些累了,不想再沾染权力。
以后就让我嬉戏山野,做个逍遥的公子哥吧。”
说完,他向姬昌行了一礼,又拍了拍姬发的肩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离开了亭子。
心累了?
留下姬昌和姬发皆是沉默,想想伯邑考经历的事,他们倒是有些相信这番说辞了。
当然,只是有些相信。
次日,祭祀典礼。
西伯侯姬昌站在高台上,祭祀昭告上天和先祖。
旁边有西岐二公子姬发,已经穿上了世子章服,等待世子冠冕落在他头上。
下方,伯邑考等其他九十八子和西岐的文武百官立于左右。
一番繁复的典礼之后,姬昌朗声道:“今日,立姬发为西岐世……”
同时要将世子冠冕给姬发戴上。
姬发也微微呼了口气,脸上却依旧秉持着严肃庄重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飞快赶来,“报!朝歌急报!商王颁行推恩令,各诸侯除嫡长子可继承君侯之位,其余诸子皆可继承部分土地为列侯。”
闻言,姬昌、姬发面色大变。
除伯邑考外,其他九十七子有许多都是难掩惊喜。
西岐的文武百官们,也皆是难以置信。
他们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纣王如此行事,这天下恐怕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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