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城内。
情况还算好些,虽然也有灾民,但大多数都被巡逻的官兵赶到了小巷之中。
秦玉言四下看了看,有些找不到方向。
“青花,这府衙应该怎么走呢?”
青花摇摇头,说道:
“公子稍后,我去打听打听。”
突然。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爷,我知道...”
秦玉言回头看去,身后是刚刚卖身葬母的少女,他诧异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有些发愣,搓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玉言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解释道:
“刚刚给你银子安葬母亲,不是为了买你知道吗?如果有好的去处就去投奔吧,不用跟着我们。”
少女闻言更加不知所措,小声哭泣道:
“大雪把整个村子都埋了,只有我和我娘跑了出来,如今我娘也去世了...”
青花横移几步挡在了少女身前,说道:
“公子,这不正好缺个带路的,就让她跟着呗。”
秦玉言有些无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少女小声回道:
“我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二妮儿,今年虚岁十五了...”
秦玉言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摇了摇头。
这哪有十五的样子,十一二岁还差不多。
少女误会了秦玉言的意思,带着哭腔急忙说道:
“公子您就留下我吧,我能干活,还会烧饭,女红也会些,不是我不愿意学,只是家里穷没有....”
秦玉言知道又被误会了,用眼神示意青花。
青花走过去丝毫不嫌弃的牵起少女的手说道:
“公子不如给二妮儿赐个名吧...”
秦玉言想了想:
“以后就叫红叶吧,青花红叶也算应景...”
青苍城库房。
无数的难民与手持兵刃的官兵对峙着。
灾民虽多,但看见那闪着白光的长刀,始终也不敢上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却始终无人愿做那先死的出头鸟。
秦玉言带着青花红叶路过。
就在人群外围看了看,灾民太多,想要挤进去几步是不可能的。
于是三人转道去往府衙。
如今的青苍城治安还算安生,灾民虽多但暂时还未敢行那烧杀抢掠之事。
路上一间老旧的小饭店还在营业,屋里靠墙放着三张桌子,但是空无一人。
老板守着门口的案台,正在烙饼。
白白的面团,裹着翠绿的嫩葱,在黄油里反复的煎,香气瞬间迷漫了街道,好香,好香。
“咕,咕,咕...”
红叶捂着肚子不敢抬头,只是嘴角的口水怎么也止不住。
“咕,咕,咕...”
青花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秦玉言笑着摇摇头,停下脚步跟老板卖了了两张饼分别递给两人。
红叶唯唯诺诺不敢伸手去接,青花接过黄油饼,不由分说塞给她。
红叶再也忍不住,抱着很香、很香的饼大口吃着。
好似饿急了的狼。
秦玉言斜倚着门框,问道:
“红叶,你可知这当官的为什么不肯放粮?”
红叶已经将饼全部塞进了嘴里,抬起头时,嘴巴鼓胀,眼神茫然,那模样很是滑稽。
秦玉言转身又跟老板买了两张饼递过去。
老板开了张,心情也舒畅,笑着接话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刺史王大人可是个好官,灾民刚刚入城那会儿就下令放粮施粥了,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又把粮仓给关了,唉...”
秦玉言点点头。
看着少女的一身行头,就嘱咐青花带着她先去客栈安置。
然后独自一人去了府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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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府衙门外灾民显然要少些,但也只是相对于粮仓来说。
他们跪倒磕头,口中求道:
“大人,您就开恩放粮救救我们吧...”
....
只是任平灾民如何呼喊,府衙大门也是纹丝不动。
秦玉言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僻静处,随后高高跃起身影消失在了府衙高高的院墙上。
此时。
府衙大堂上。
灵州五品给事中李泽拓李大人,泣不成声禀报道:
“王大人,不能再等了,城中灾民死伤已有三万人,城外附近的树皮、草根都被啃光了...”
灵州刺史王龄昭王大人面部表情道:
“再议...”
李泽拓闻言如疯了一般,一把扯下头上的官帽,扔在地上,大声斥责道:
“王龄昭,你妄为读书人,你知道城外是怎么一副人间炼狱吗?灾民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你身为一州刺史只知再议再议,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本官就与你玉石俱焚...”
说着他就要去抽身旁都尉王鸿卓腰间佩刀。
好在一旁的灵州别驾刘远熙,一把将其按住,劝道:
“李大人,你就别添乱了,王大人之所以如此是有苦衷的...”
“刘大人,怎么你也...”
李泽拓见挣脱不开,五品给事中,堂堂七尺男儿蹲在地上,哞哞直哭道:
“什么苦衷比几万人命还重要....”
王龄昭双手握拳,尖锐指尖刺进掌心,带来剧烈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别问了,等你到了本官这个职位就知道了。”
忽然。
一个声音从大厅门外响起:
“他级别不够,不知道本宫可不可以问问原因?”
秦玉言缓缓走从堂外走了过来。
门口兵丁大惊,纷纷举起手中铁尺,都尉王鸿卓抽出腰间佩刀一个闪身来到外面,大声命令道:
“将其拿下。”
秦玉言从袖中取出一封圣旨。
“王龄昭接旨....”
堂内几位官员闻言急急忙忙走了出来,王鸿卓也赶忙收了佩刀,与其他人一起伏地听旨。
秦玉言却直接将圣旨交到王龄昭手中,说道:
“算了,我也懒得念了,你自己看吧...”
王龄昭有些诧异,小心翼翼接过圣旨,展开阅读起来,随后再次伏地参拜道:
“下官参见六殿下。”
身后官员也跟着参拜道:
“我等参见六殿下....”
“免礼吧!”
秦玉言率先走进大厅。
王龄昭心思急转,他以前在京为官多年,但也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这位六殿下秦玉言。
据说这位殿下从不参与宫斗,也不结交朝臣,从小就搬出皇宫,所以名声不显,是个怪人。
秦玉言继续刚才的问题:
“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王大人可以不顾百姓死活?”
王龄昭看了看身后的官员,有些犹豫。
“这....”
秦玉言不在意道:
“说!有什么问题本宫承担。”
王龄昭跪倒在地,声音瞬间有些更咽道:
“殿下,不是下官不肯赈济灾民,实在是灵州粮仓已经无粮可放了呀!....”
此言一出,堂内一片哗然。
给事中李泽拓愤怒质问道:
“不可能,去年秋末由我亲自盘点税粮入库,之后并无调动,此时粮仓应该是满的才对。”
王龄昭点点头:
“李大人说得没错,但前几日下官将粮食卖给了粮商,折成了现银...”
李泽拓几乎瞬间怒不可遏,打断了他的言语:
“王龄昭,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百姓嗷嗷待哺,你要贪也换个时间贪呀,为什么要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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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向王龄昭扑了过去,但又被别驾刘远熙死死抱住。
秦玉言皱着眉头,命人将李泽拓拉到一旁,继续问道: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龄昭满脸愤慨:
“灾民入城之时,下官接到了陛下圣旨,再过两月就是二十年一度的进奉大典,各大各大宗门为迎接仙人下凡,令我秦国百姓再燃一次香火。”
“如今年关刚过,百姓刚刚掏光家底,哪里还有能力再燃一次那极耗银钱的山香、水香。陛下爱民如子,令户部抽调各州、府、县粮库,由国库出银补足此次香火税钱。”
“若此时动用粮库,那两月之后的进奉大典,更是要逼死百姓无数,下官无奈只好下令关闭粮仓,不准放粮。”
“这些情况殿下定然是知道的呀,此事事关朝廷颜面,下官不得已瞒着众人...”
李泽拓闻言冷静了下来,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唯有一声叹气。
香火税。
不是秦国规定的税赋,而是各地百姓购买各大宗门所制的山香、水香,以燃香火进奉给天上的神仙。
每年一次。
如果交不够数,那后果将会很严重,非常严重。
秦玉言眉头并没有舒展,继续问道:
“事缓从恒,事急从权...”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堂堂一州刺史不用本宫教你吧,你原本可以先行开仓赈灾,事后上书一封说明情况。你倒好!早早将粮食换为现银,朝廷只接到了一封请粮的折子,难道你王大人此时还想邀功不成?”
“殿下,不是下官不知道变通,实在是那天衡宗欺我太甚...”
“嗯?...”
王龄昭脸上表情逐渐狰狞,将事情如实禀报:
“下官原本也如殿下所想那般行事。五日前,天衡宗弟子找到本官,说可以施法改变天时解我灵州天灾,但却需要灵州百姓全民供奉香火,下官跪着求他们开恩,先解了天灾,下官与他们打欠条,今年秋收再行补上欠款。”
王龄昭说道此处,已是双眼通红,眼角含泪:
“但他们不同意,还说下官动了库房里的粮食能不能活到秋天都还不知道,必须一次性全部交齐;而且还说如果他们不出手的话,这雪将会越下越大,到时候得了救济的灾民也会被冻死,此时放粮只会浪费。”
“下官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与刘大人商量,先卖了库里的粮食,再上书朝堂派粮赈灾,反正下官也知道私自动用了税粮肯定活成了,所以变卖了家产,这才堪堪凑够了银钱。”
秦玉言用眼神询问刘远熙。
刘远熙出列禀报道:
“王大人所说句句属实,大人爱民之心,天地可鉴....”
李泽拓听到此处脸上表情羞愤不已,都尉王鸿卓早已握住了刀柄,手上青筋暴露,关节泛白。
秦玉言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天衡宗弟子?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泽拓闻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请殿下为我灵州百姓做主...”
王龄昭和刘远熙两人拉住他,李泽拓不理继续磕头,几番拉扯之下,李泽拓这才反应过来,颓然坐倒在地。
连当今圣上都要对宗门礼让三分,又何况区区一个皇子。
不曾想。
秦玉言说道:
“这个主,本皇子替你们做了...”
众官员满脸不可置信抬起头来,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龄昭却没有受影响,只以为是少年气盛言语,追问道:
“如今殿下已到灵州,敢问赈灾粮款...?”
他这话问得很没有底气,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朝廷的情况是没有余粮的,但他心中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这个你不用担心,今日自有粮食放出...”
王龄昭闻言一时间老泪纵横,灵州百姓有救了...
他情绪激动之下,没有留意到,秦玉言说得是放,而不是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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