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倒映出一个身穿青衫的瘦削身影,使人恍惚。若不是在游戏里,我绝不会作如此打扮。今天,我久违地戴上了“潜行仪”,进入了这个睽违已久的游戏世界。相比三年前,此处无甚不同,从窗外看去,远处山峦依旧连绵起伏,从夕阳之下割出一道道阴影;微风仍在耳边吹拂,带来繁华闹市的些许嘈杂……甚至连鼻腔里传来的阵阵辛辣之气,都如此熟悉。三年前,我从这个房间登出,今天,我走出这客栈的房门,我就不再是三年前的我了。三年前的我,已经死了。
打开房门,闹市的喧哗顿时被放大,我倚在楼道旁,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走下楼去。到了大厅,老板娘还是从前模样,笑意盈盈地对我说道:“萧闲官,您终于醒了,这江湖,怕是已等了您许久。”
我微微一笑,走出了客栈的大门,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这清风三年前便使我有所感叹,这江湖是梦是真,已然使人无法分辨。我沿着一路熟悉而陌生的街景,向着城外小道走去。
赤霞之下,林荫投下点点斑纹,这小路宛如一条小蛇,蜿蜒前伸,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剧毒。我本无意回来,可是,我一位友人却告诉我,照千峰回来了。剑神照千峰,终究是这江湖人人翘首以盼的神仙人物,我潜藏三年的热血,只因这一个名字,便又沸腾起来。
我打开好友列表,闲庭信步。好友已知我上线的消息,很快便会寻来,我需得好好重新熟悉这片环境,偏偏这时,几个不速之客却打扰了我的清净。劫匪拦路,由来已久,然而以我的名号,一般小怪不至于敢来找我的麻烦,若是玩家……我不禁苦笑,三年不见,这江湖中的鼠辈倒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不至于威胁,但是苍蝇聒噪,总是烦人,我不禁停下脚步。他们知我已然察觉,便从林中走了出来。五名劫匪前后站定,把我围在中间,一个个都黑布蒙脸,处于匿名状态,十足的獐头鼠目。
其中一人说道:“没见过的生面孔。”
另外一人说道:“这一带都是新手聚集,怕不是刚进游戏吧?”
一名看似为首的黑衣男子说道:“蠢材,没看见那身绸缎衣裳吗?应该游历江湖有段时日了,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便不会是什么硬手。”说罢向我看来,“看这位公子风度翩翩,定是雅量之人,不介意接济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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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穷酸兄弟吧?”
“钱我是没有,但是有一宝贝,当可让几位兄弟,风流快活好一阵子。”说着,我从装备列表中挑出了“夕休”,一柄玄青色的长刀在我手中显现。我横刀,说道:“江湖无主,谁武功高,谁便作主。我这刀,诸位想要,便来拿。”
几个黑衣人见我手中长刀,顿时两眼生光。“夕休”毕竟是天下名刀,他们便是眼拙看不出此刀来历,总能看出此刀非同寻常,便算是这玄蟒蛇皮织成的刀鞘,亦可叫那京城楼外楼满堂宾客,大醉三天。
匪首一见,当即说道:“撤!”
拦路匪徒面面相觑,仿佛比看见太阳西升东沉更加不可思议。我不禁嘴角一扬,这江湖中,毕竟还是有识货之人。几名拦路匪徒站在原地,不肯退却,匪首见他们已无可救药,自己便脚底抹油,遁入林中不知去向了。余下的匪徒虽然诧异,可我手中的刀,对他们无异于和隋之珍,他们岂能罢休?
四人互使眼色,身后两人猛然拔剑,便向我刺来。我轻叹一声,刀交右手,翻腕一挥,已将身后两人击晕。身前两人同时出剑,我稍一抬刀,夕休出鞘,刀柄撞在一人丹田气海,那人顿时也晕了过去,长剑脱手,向自己的同伴飞去。那人回剑一格,我长刀再次出鞘,刀柄撞在那人胸腹,那人气息一窒,也登时晕了过去。
我掂了掂手中长刀,暗自叹喟:“四个毛贼,出了三刀,毕竟是生疏了。”便对林荫说道:“既然来了,何不搭把手?”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林中红衣人手提匪首,徐徐步出。这匪首也是可怜,非要向柳轻衣所在的方向逃去。柳轻衣一瞥地上四人,问道:“你这不能杀人的毛病,还没治好?”
我反问:“不能杀人,也算是病?”
柳轻衣答道:“身在江湖,不能杀人,当然是病。”
我轻轻一笑:“如此,我怕是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我瞄了一眼匪首,说道:“你也没杀。”
柳轻衣随手把匪首摔在地上:“萧闲官要放的人,我怎敢杀。”
“不跟你贫嘴了。”我把夕休收回,“要往何处?”
“赤火营。”柳轻衣三字出口,我不禁眉头一皱,他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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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穿我心事,接着说道:“知道你是闲云野鹤,向来不与江湖势力结交,只是这次的事,还只能从帮会处着手。如今,我们赤火营掌握着最多、也最可靠的情报,照千峰很可能重出江湖。”
“只是可能?”我眉头皱得更紧。
“那毕竟是照千峰,只是传闻,已值得一试。”柳轻衣轻叹。我思虑片刻,眼下只能点头答应,他如释重负,嘬唇吹响双指,一匹毛发皆白,四蹄踏雪,浑身赤红如烈火般神骏的宝马应声而至。柳轻衣翻身上马,向我伸出手来。
这手如脂如膏,白皙、丰腴,让我恍恍惚惚。
柳轻衣红颜白发,风姿绰约,一如当年。眉目如画,倾国倾城,一颦一笑,勾魂夺魄。当年鲜衣怒马,尽看世间儿女,谁人可比?天下英雄,尽拜倒在石榴裙下,却唯独对我,总是小心翼翼,唯恐我对他皱眉。
见我呆立原地,他一直伸着手:“怎么了?”
我收回思绪,不远处却传来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一总角小儿,身穿紫衣,踏步而来。我二人对视一眼,柳轻衣问:“赏吗?”
我此行只为照千峰而来,本不该横生枝节,可是看那圆脸,如刚出笼的包子般高高鼓起,也是一如当年,便不禁点了点头。柳轻衣唤道:“有赏。”紫衣童子听闻,兴高采烈小跑而来,接过柳轻衣的银子,笑得欢天喜地。
紫衣童子将银子宝贝地收入怀中后,说道:“柳姑娘,小子在道上听闻,那元亨镖局老镖头童迎宝,昨日夜里于家中遇刺,一剑穿心,那死状真叫一个惨烈。如今他老弟童八和广邀天下英雄,齐聚洪城,要为老镖头发丧,同时也是请各位英雄好汉齐心协力,要揪出杀人凶手,千刀万仞,誓报此仇。”
柳轻衣屏退童子,扶我上马:“赤火营,还是元亨镖局?”
我正襟危坐:“总不能白花了你的银子。”
柳轻衣咯咯娇笑:“你得抱紧我呀,坐恁远作甚?”
我无奈道:“我不喜欢男人。”
“在这里,我就是女人,我们还可以……”说着,柳轻衣脊背靠向我怀里,热气在我胸前翻涌,发丝上传来阵阵花香。我将他稍稍推开,他秀美一颦,收敛了笑容,“不跟你贫嘴了,扶稳。”说罢扬鞭策马,奔洪城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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