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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惠日

    柴令武口称叔父,把柳林庄的异状说了一遍。

    程知节冷笑着挥手,自有雍州折冲府去料理这些琐事。

    柴令武称程知节为叔父,一点毛病没有,程知节比柴绍小一岁呢。

    倒是尉迟融才比柴绍年长。

    程知节上下打量了柴令武许久,才叹了口气:“可惜老程命不好,净生些糙汉子,没有一个女儿,不然非挑你当女婿不可。”

    柴令武看了眼五大三粗、横肉丛生的程知节,再想一想他要有个女儿,胳膊能跑马、拳头能站人,挥舞着门板大的斧头追杀丈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恐怕老天爷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没让程家生女儿了。

    “程处默!还不过来见见各位公子!”

    伴着这一声吼,一个年轻版的程知节出现在柴令武面前,却比程知节多了几分圆滑。

    “程处默给各位兄弟见礼了!”

    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好歹也是国公世子,程处默的身份地位与柴令武他们近乎平起平坐,交往起来彼此没有心理负担。

    程处默现在是左千牛卫正七品上队正,论起来柴令武他们还是白身呢。

    高文敏等人难免对程处默的任职眼热起来。

    大致算起来,大家都是同龄人,出身相差也不大,程处默却已经是实职队正了呀!

    殊不知,程处默也尴尬,这个队正并非因为立功所得,而是因为自家阿耶是国公才授予,算是皇帝收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左右千牛卫,外卫是轮换进来的府兵,内卫则主要是安置臣子的子弟,以示信任。

    眼珠子一转,程处默岔开话题:“听说柴令武兄弟弄出了烧刀子,还将大家不屑食用的贱肉变成了美食?”

    提及美食,一帮吃货立刻热情似火,李崇义得意地昂首:“你们还不知道呐!虽然劁过的猪都少有腥膻味,却独有柴家庄养出的猪,肉质才够鲜嫩,才带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按柴令武给的烹饪法子做出来,能让你们馋哭!”

    “对了,柴令武,多给我留两头,年后阿耶要纳妾,我得表表孝心。”

    河间郡王李孝恭是大唐宗室里最会打仗的,比李道宗更厉害,经略巴蜀、灭萧铣、招抚岭南、平定江南辅公祏,拜扬州大都督,被人告发谋反而免职,迁任宗正寺卿、礼部尚书,遂好酒色、喜奢靡。

    纳妾对于李孝恭来说,不过是常规操作,他府上养的歌姬多达上百呢。

    当年告发他谋反,懂的都懂。

    如今李靖动不动就告病辞官,也是跟他学的。

    这叫前车之鉴。

    几个年轻人肆无忌惮的话语,让不少酒客动了心思。

    能不能直接从柴家庄买酒?

    要不要尝试去买一头猪来吃?

    荣娘子及时将柴令武等人请进包房,让人侍候他们更衣之后,荣娘子奉上茶汤:“庄主,烧刀子还能供应多少?晓月楼愿意成为柴家庄专属的售卖点。”

    经历过后世商业熏陶的柴令武立刻反应过来:“有人与你们捣乱?”

    荣娘子也不隐瞒,将当天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柴令武倒不在意对方的手段,这种方式在后世只是小儿科罢了。

    倒是晓月楼有意包销,让柴令武微感兴趣。

    柴令武只管酿酒,没有时间去管卖酒,更犯不上仅仅为了卖烧刀子而搭建自己的销售平台。

    那些自己搭建平台的,难道不知道耗费极大?

    不是的,只是因为行业内卷严重,你不这么干,很快会被同行甩后面去。

    “你不是宣称每日只卖十五斗酒?量大了,你售得完吗?”柴令武问了一句。

    荣娘子掩口而笑:“庄主对晓月楼不够了解呀!太原、洛州(洛阳)都有晓月楼的分号哟,只恐贵庄的产量不足,不怕美酒不够销。”

    “即便大唐无法容纳多余的产量,发卖突厥、西域、契丹、奚、吐谷浑,还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哟。”

    不出所料,晓月楼对生猪的需求是有,量却感人。

    纵然再弄得花样百出,烹饪手段也层出不穷,奈何“贱肉”的概念根深蒂固,晓月楼的主顾又非富即贵,除了一些年轻人叛逆心起会尝鲜之外,一时真难以拓展。

    这也无所谓,反正柴家庄养猪,本来就是副产品,能多卖点钱固然好,不能也无所谓,大不了当是给庄上发福利呗。

    ……

    义宁坊,霍国公府。

    柴哲威对着柴令武一通数落:“就你能!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和突厥人厮杀!吃痛了吧?长教训了吧?”

    柴令武嬉皮笑脸的回应:“这不是没事么?哪个男儿不得流点血才长大?当时还有柴刀他们在一旁策应,真没事了。”

    柴哲威呸了一口:“看把你能的!真要出事,我怎么向阿娘交待?”

    柴令武沉默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柜坊那头,我已经约了晓月楼的荣娘子开户,日后与柴家庄的结算,都通过府上的柜坊。”

    柴哲威喜出望外。

    晓月楼的底蕴何其深厚,荣娘子愿意在柴家柜坊开户,势必让柜坊更添信力,更能让商贾们把钱存放进来。

    存钱的多了,周转的困难自然不复存在,这一两年因大形势造成的亏空也能弥补上去。

    毕竟,这年头的钱柜两头吃钱,即便是存放也要收取费用,赚钱不要太快哦。

    晓月楼在这头开户,势必带动部分商贾过来,一来二去就能让柴家柜坊踏上正轨。

    对别人柴哲威或许会客气一下,对柴令武,哼哼,才不会惯着他呢。

    “阿耶上书陛下,为你乞求尚公主。”

    柴令武的目光闪躲了一下:“很不巧,前些日子,陛下去柴家庄饮宴,我请陛下准许我婚姻自主……”

    柴哲威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对着柴令武拳打脚踢,连声咆哮。

    “阿耶为你谋取日后的营生,不惜低头向陛下请求赐婚,你竟然敢拒绝?”

    “别打,再打我翻脸了啊!你个傻子,你以为驸马都尉是那么好当的?啊?你知道民间赘婿是什么身份不?你知道汉武帝讨伐匈奴时,除了军士,还征调了什么人吗?囚徒与赘婿!”

    “狗屁的营生,难道我凭借柴家庄造出来的酒,还不够在长安立足?还需要摇尾乞怜,做那窝囊的驸马都尉?阿耶这些年的驸马都尉还没当够么?”

    柴哲威怒斥:“真以为你凭借一个小小的庄主,就能挡住外面的觊觎之心?阿耶让你尚公主,就是为他的身后事做准备!”

    说白了,柴绍是想着自己身故后,柴令武能有公主为后盾,免受外人欺辱,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但是,柴绍与柴哲威又怎么知道,柴家的没落,就是从尚公主开始呢?

    柴令武虽然满腹委屈,却根本说不出口。

    说出来,阿耶与柴哲威肯定当自己是失心疯。

    “区区酿酒,真招致觊觎、无力自保,我会将其毁掉!”

    绝对不要怀疑柴令武的话,这事他干得出来。

    柴哲威无语望苍天,赶上那么一个犟驴兄弟,很心塞。

    两兄弟在闹腾,部曲跑来禀告:“大公子,倭国遣唐副使惠日求见二公子。”

    第一届遣唐使奉倭国舒明大王之命,于贞观四年八月抵达大唐,正使犬上三田耜,副使惠日,在大唐呆了两年。

    使团还有判官﹑录事、约半数的舵师﹑水手、主神﹑卜部﹑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译语﹑史生,以及造舶都匠﹑船师﹑船匠﹑木工﹑铸工﹑锻工﹑玉工等各行工匠。

    随行有长期居留的留学僧﹑留学生和短期入唐﹑将随同一使团回国的还学僧﹑还学生,还有从事保卫的射手,使团共二百余人,乘船两艘。

    总而言之,此时的倭国远远落后于大唐,所以花费金银、低声下气要学大唐的各项技术,偏偏脑袋让驴踢了的李世民对此毫无防备,还推心置腹的让人家学习。

    想想千年之后的耻辱、神州大地的沉沦,柴令武真想给李世民两个大耳刮子。

    让你穷大方!

    “请惠日副使进来。”柴哲威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坐在主位。

    “且慢!这遣唐使难道是空手来的?”柴令武的关注点很奇葩。

    柴哲威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部曲。

    部曲咧嘴笑了:“哪能啊!小人看得真真的,整整一箱子金银珠宝呐!”

    柴令武撇嘴:“先收礼,再让他进来。”

    柴哲威真不知该怎么说好。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的吃相也忒难看了点。

    问题这就是自己的孪生兄弟,嫌弃归嫌弃,你能怎么着?

    再说,霍国公府也急需钱财补充流动性,到嘴的肉,不吃咋地?

    惠日身高,按后世标准就是一米五左右,很让柴令武有一种呐喊“天王盖地虎,惠日一米五”的冲动。

    即便是换了大唐的圆领袍,惠日那鸭子似的步伐还是显露出与唐人显著的区别。

    惠日身后,霍国公府部曲飞快地眨眼,示意已经收下礼物。

    “见过柴公子、柴二公子。”惠日落座,开口就是一通捧。“二公子一首《将进酒》,委实让惠日钦佩,上下五百年,诗才一石,二公子独占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