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是正厅,左右各有一件起居室,因为独身,右边的起居室早已摆满了杂物,而灶房在最左侧是间单独的屋子。
朝远拨开由竹子编织的帘,简单朴素的梳妆台,一个衣柜,除此之外还剩一张床。床下有呼吸,但被一块木头恰好挡住,普通人很难看清床下的真容。
朝远细细听了会儿只有蝉鸣的屋外以及床下均匀的呼吸,调整好状态挪开木头。光线透过窗户洒入床底。
有一位浑身缠着衣布的人,其脸上全是伤痕,难窥其真容。衣布极其陈旧,隐约可见鲜血点点,可见伤势很重,但从河里捞出来还没死,又不太寻常。
或许此人的命很大,或者替其治疗的手段了得。
朝远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出,触感结实,此人的身子骨极为硬朗,能挺过来倒情有可原。
彻底放在床前的空地上,朝远眉头微皱,像,太像了。
此人高大威猛,几乎与疑犯的描述一模一样,但其散发出来只有修者可闻的气味又与描述差别很大。
而到了现在,朝远不会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任何东西,包括情绪。他只能凭多年累积的经验和感觉去辨别真假。
前车之鉴,朝远不会动用修为,便用最原始的办法将此人弄醒。
眼皮轻颤后,缓慢睁开。
半分空洞,半分迷茫。
当适应了光线,当看到朝远的脸。
眼神里有了些许疑惑,些许躲闪,更多的是害怕。
感觉没有假,疑惑,躲闪,害怕都是见到生人的正常反应,况且朝远面相并不好。
朝远没给此人任何回神的机会,直接拿出疑犯的画像:“我是捕快,来办案的。”
短暂的呆滞后,是难以描述的惊恐,受伤之人的身子开始急颤,而惊恐之下朝远捕捉到了一丝厌恶。
朝远的身子瞬间绷紧,不管受伤之人是否是“疑犯”,他肯定都见过疑犯。
第一张画像还无法判断,毕竟若被疑犯所伤,也会流露这样的情绪。
第二张画像被拿出。
惊恐仍在,但那一丝丝厌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自责迅速蔓延整双眼睛,受伤之人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似乎在挣扎着起身。
屋外的蝉仍叫给不停。
夏日的正午没有一丝风。
追逐的东西突然跃现在眼前,就像打开窗眼光刺眼一样,是如此的真实又刺眼。
朝远的后背不知不觉被汗水打湿,受伤之人的情绪的变化与安巡司笔录里一模一样。
朝远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身子绷得更紧。
当一切谜团的关键就在眼前时,反而有些不敢去触摸。
但朝远终归是晋安府的巡司,只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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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便拿出了第三张画像。
画像上没有小女孩的笑,但画官给起了添了若有若无的纯真。
林沐,那伤口唯一出现修者东西的女孩,也是林氏一家最小的人,此刻无遗的展现受伤之人的眼前。
朝远心沉如水,外界所有细小的变化,包括虚渺缥缈的感情都落在他心里的那泊静谧的湖水里。
然而那泊湖水不是荡起细小的涟漪,反而是滚滚的沸腾。
他的心开始急颤,得到的东西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地上,受伤之人的眼神确实变了,却不再自责,不再恐惧,更不再痛苦。
冷漠充斥了受伤之人的双眸,神光被黯淡取带,就像是在顷刻之间换了个人一样。
而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切的感知,黯淡之下隐约有火光在闪动,却非给人光明的温柔,而是颤栗的杀戮。
朝远仿佛看到滚滚热血从远方奔腾而来,近了又是灼热与冰冷。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朝远在安巡司的笔录里和尸体上都见过。
如此的真切。
又如此的梦幻。
仿佛半夜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心里咚咚作响的开门,却发现眼前只是一片静谧。
朝远开始动了,行云流水的劈掌,直呼受伤之人的面门。府院的话依旧清晰回荡在耳边,“幸好你去晚了,不然你也可能会死。”
此时佯攻趁机退走是最好的选择。
与这一幕类似的情况,他在心里演绎无数遍,劈掌的时机,力度,角度都妙到巅峰。
空气没有震颤,反而开始塌陷,这是大道至简。
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都不如这一劈掌。
然而若一切都是局,他早已是瓮中的那只鳖。
受伤之人也动了,他的动作极其不流畅,更该说是笨拙,好像三岁小儿挥舞着巨斧,但速度很快,就像那小儿有天生神力一般。
快到朝远的劈掌还停留在空中。
受伤之人缠着衣布的手已经掐住了朝远的喉咙。
真实的触感犹如烈日的灼烤。
外面的蝉惊吓飞走。
屋外不再吵闹,似乎是夏蝉想让这天地也倾听下突然静谧之下的惊悚。
一只受伤的手扼住了命运。
朝远想动,却无法动。
体内被冰与火灌溉。
而这冰与火属于五行,但里面蕴藏的气息又超越了朝远知道的五行,因为只有感知,就像他看到了那扇门,却不知道开门的方法,他不知道如何将这冰火驱逐。
这是局,一场诱杀的局。
而若死了,该怎么留下线索。这是晋安府之人的必修之课。
朝远心里开始结印,反抗不如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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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刎才会透露出不寻常。
然而不止他在结印。
受伤之人亦如此做,而且受伤之人是用另一只手在结实印,而非虚无缥缈的心印。
朝远看得那笨拙却快速翻动的手,眼里终是有了震惊。
这印法熟悉又陌生。
他有一套相似的印法,但细节又完全不一样。感觉相似,但看起来又完全不一样。极为矛盾。
受伤之人比他心印更快完成。
“砰。”
受伤之人的印简简单单落在了朝远的胸口。
惊惧与痛苦出现在了朝远呆板的脸上,他到底也是人,他到底也有感情。
惊惧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受伤之人要做什么。
痛苦则是有一样东西从他体内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而他胸口感觉被剖开,但事实上完好无损,衣衫连一点褶皱都没有,仿佛受伤之人没触碰过他。
一块铁质的东西落在受伤之人的手中,是一块八卦盘,晋安府将其叫做山河令,与护身玉一样每个人都有。
但护身玉每个人都知道,而山河令只有朝子辈清楚,但仅限清楚,怎么用只有府院,府主,小老人知道。
而受伤之人不仅知道山河令的存在,而且从平静的神色来看,似乎知道如何用。
接下来印证了朝远的想法。
受伤之人再次结印,八卦盘在滴溜溜旋转,似乎有东西八卦盘里溜了出来,但朝远看不见。
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一瞬间,八卦盘恢复了死寂。
这时朝远发现自己能动了,但任何动作不受自己控制,自己仿若提线木偶。
受伤之人变戏法的拿出了笔和纸。
朝远便提起了笔,他思绪仍在,他惊恐的看着的手不自觉在纸上落笔。
“晋府有事,速速归来。朝远笔。”
简单几字,不仅耗尽了朝远的力气,也耗尽心神,他无暇思考方才的种种事,接下受伤之人的行动同样诡异无比。
并没有杀他,而是将山河令重新归还,然后以笨拙又特殊的手法封了他的神府,跟着把他塞进床底,最后受伤之人离开了屋子似乎是去送信,不久后回来坐在了床上,不知道是思考还是休息。
至此,屋内才重归平静。
至此,朝远才有空思索,但茫茫思绪无从抓起,他只清楚受伤之人借他的名义传了一个假消息,但目的是什么毫无头绪。
若是诱杀晋安府朝字辈的局,那他为何还活着?
床上,床上只隔了一道板,却如同隔了一个天地。
当朝远的思绪回归,有余力去想方才发生的一切时。
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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