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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激烈反抗

    赵桓提出的两个建议,一群金兵士卒完全无法抉择。

    宋朝皇帝虽然是阶下囚,但杀与不杀也是需要元帅决断。一群普通士卒哪敢上去乱刀砍碎?

    而带赵桓去见二太子,他们更没胆量。二皇子那是一群小卒想见就能见的吗?

    这些事情,寻常人一想便能想清楚。做到这一步其实并不难,也无需多复杂的计谋。只看赵桓面对最烂的局面有没有勇气挣扎一下。任何挣扎,都不会比原本的结局更差。

    赵桓平静的负手站在原地,到这一步自己已经达成所愿。

    金国与宋朝交涉的使节死亡,这么重大的消息必然会传到金军主帅耳中。自己有极大的概率能够见到金军主帅。

    果然,很快大队的人马抵达,一名面相阴鸷,下唇刻薄的中年男子站到赵恒面前,正是金军左副元帅粘罕。

    粘罕皱眉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伏尸,阴恻恻的说道:“宋主当众行刺,岂有人君威仪,与匹夫何异?我认为有必要认真思虑,为宋朝百姓罢黜你这昏君。”

    至于死掉的萧庆,粘罕连看都未多看一眼,投降大金国的辽国、宋国官员不可胜数。相比于宋主,这种官员不值一提。

    令粘罕意外的是,以往只要以“决议废立”相威胁,宋主必然胆怯气怂,无往不利。一切金银美女,予取予求。

    但这次赵桓却很平静的站在原地,认真打量着自己。

    粘罕勃然大怒,呵斥道:“你竟然敢对我置若罔闻!”

    赵桓淡淡一笑,问道:“你这样大吼大叫,有失大将风度。你除了以罢黜相威胁,难道就没有点新花样?”

    粘罕侧身从亲卫腰间拔出一把佩刀,架在赵桓脖子上,呲牙威胁道:“我还能赐你一死!”

    赵桓完全不为所动,平静说道:“不,你不会。杀了朕,开封城中就再没有人能够作主,令所有军民不做抵抗便向金军投降。朕如今还是天子,杀了朕必然使汴州城内百万军民悲愤不已,与你们一决生死。”

    后世对人性之恶的总结,可谓鞭辟入里。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永远不要使自己完全丧失抵抗能力。这将会极大助涨歹徒心中的恶念,从一丝邪恶的火苗,迅速成长为滔天大火。

    这也是赵桓第一次读宋史最大的感受。一味的软弱,一味的卑躬屈膝,彻底解除武力,是乞求不来敌人的怜悯的。只会导致对方从最初打算的劫掠一笔便跑,恶化到最后连金国都未曾设想过的,废掉宋主,灭亡北宋。

    只有自己能够威胁到对手,双方才有谈判的可能性。

    果然听闻赵桓所言,粘罕双眸一凝,盯着赵桓问道:“你见右路元帅有何图谋?”

    赵桓淡然一笑,对着粘罕直接说道:“既然要见右路元帅,便肯定不会对你这左路元帅说。”

    粘罕手中长刀立即下划,在赵桓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森森血痕,冰冷的刀锋卡在皮肉里,格外的森寒,让赵桓如芒在背。

    看到赵桓眼中的恐惧,全身的颤抖,粘罕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容,用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嘲讽道:“我当宋主终于有了一丝骨气,却原来还是胆小怕死。”

    怕死?

    怎么会不怕死?

    一个活在无比安宁平和时代的文静大学生,连亲眼目睹死亡都未曾经历。又怎能不惧怕割进脖颈的刀剑?

    只是相比于屈辱的死亡,这种引刀图一快,似乎来的更加轻松。所以赵桓虽然恐惧,却依旧淡然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除了知道求饶无用之外,就是赵桓坚信国相粘罕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会做出当众斩杀宋朝皇帝这种鲁莽的事情。这不符合金国利益,哪怕是最初只打算劫掠一笔的利益。

    右路军元帅的营垒距离此地稍远,直到双方僵持了许久,斡离不才在大队侍卫的护送下抵达。

    大量的军人举火如星,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然后赵桓看清了这位火光下的右路元帅斡离不。这位主张对宋国怀柔的将领,并没有一丝汉人模样,其面相丰腴似佛,但唇边却留有两撮八字胡,身穿白色貂皮,是最明显不过的女真人打扮。与粘罕由内到外的阴鸷刻薄不同,这位二太子更像是一位笑面虎。

    于是赵桓清楚,之前对他抱有的所有好感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本质上与粘罕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大宋的强敌,只是政治主张不同而已。

    二太子斡离不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桓,好奇的问道:“宋主如此急迫求见,狼狈失仪,有什么紧要事情?”

    赵桓也没有在意对方言语,开门见山的说道:“朕适才在房中沉思良久,我宋庭既然已经向大金称臣,便理应割地和亲,赔款岁供。”

    斡离不笑着说道:“宋主深明大义,我两国议和可待。”

    “但朕思虑良久,深以为金国欲以大河为界并不妥当。”

    粘罕、斡离不皆目光一凝,语气冰冷的问道:“宋主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继续交兵?”

    赵桓摆了摆手,说道:“并非如此,朕思虑自两晋以来,中国分南北两朝。慕容鲜卑建魏,杨氏以隋代周,皆占据长江以北,而藩臣在长江以南。如今宋奉大金为主,应尽割长江以北给大金。我宋氏子民退居长江以南。”

    粘罕、斡离不同时不可思议的望向赵桓,任谁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么大的让步。

    一时间,二人竟被震撼的不知该如何回复。大金此次南下,从未想过彻底占据中原。只是想着劫掠一番,便返回北方。靖康之难时,宋庭彻底放弃反抗,金军也没想过要留在中原,而是带着徽、钦二帝,以及大量财富、宫女、匠人主动退出了中原。

    赵桓的软弱、不堪,实在是超乎了二人的想象。这可能是宋氏最窝囊、最怯懦也是最能满足金国利益的一个皇帝了!

    没错,赵桓就是希望给斡离不加深这种印象,坚定他保住赵氏帝位的决心。因为可能金军换任何皇帝上台,也没人会比赵桓更差劲了。

    这正是赵桓以退为进之计,至于兑现承诺,下辈子吧!

    只要离开金军大营,哪怕自己带着军队战死在皇宫之中,也好过靖康之耻,大宋明明还要抵抗之力,却选择跪地投降,两位皇帝被俘虏到北方,无数嫔妃、帝姬(公主)以及皇后都被奸污。

    但在震惊过后,金军左右两路元帅的表现却截然不同。右路元帅二太子斡离不脸色潮红,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狂热。

    这就是所谓的阳谋,针对的就是人性的弱点。面对赵桓丢出的这个让金国无法抗拒的提议,斡离不哪怕知道这可能是诱饵,也必然不甘心放弃。

    金朝朝廷,也不能允许这种于整个国家有利的提议被元帅府置之不理。

    更何况,以宋国之前一直以来的软弱表现,这种提议完全像是宋国会提出的议案。

    而左路元帅粘罕则一脸铁青,说道:“宋国向来言而无信,自海上之盟以来,宋主屡屡背信弃义,我大金怎会相信这无稽之谈?”

    或许是赵桓的提议太惊世骇俗,斡离也不得不考虑粘罕的态度,望向赵桓说道:“宋主如此慷慨,有何索求?”

    赵桓笑着说道:“唯愿与大金按甲和议,岁岁修好。”话毕,赵桓话锋一转,说道:“为表诚意,朕愿主动休兵解甲,召回康王构。”

    就这?斡离不大喜过望。这也叫要求?宋主真的是膝盖软到了极致,从大军围困汴京以来,宋氏君臣就一再毫无底线的卑躬屈膝,屈辱求和。

    另一方面,康王赵构在河北的存在时刻威胁着金军的退路,若天下勤王大军合围,金军被挡在了河南,到时候大好形势就会一朝尽去。

    召回康王赵构,一直是金军和议的最重要条件之一。也是赵桓敢于谈判的底气所在。

    见赵桓愿意主动配合此事,斡离不大喜过望,进一步加深了携宋主以令天下的决心。

    若宋主一直如此配合,金军占领长江以北亦并非不能实现。无需劫掠一笔金银,便撤军回国。同时,这种巨大功绩对自己在朝中地位的提升,也具有无与伦比的作用。能让皇帝更信重自己,看清自己提出的“携宋主以令天下”战略的巨大意义。

    金国朝廷此时还没有坚定决心该如何对待宋庭,历史上国相粘罕更加强势,而二太子却从头到尾淡然旁观。

    主要原因是十个月前的第一次开封之战,二太子斡离孤军围困开封,宋庭赔付给二太子“金三十余万两、银一千二百余万两”。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即便靖康之难到最后宋庭也再无法搜刮到这么多财富,前后数月也只凑齐了“金五十万两、银八百万两”。作为宗室重将的斡离不已经心满意足,没什么动力。

    粘罕的强势,便是要创立一份超过二太子斡离不的功绩。

    而赵桓要做的便是给二太子一份绝对无法忽视的诱惑,引导斡离不来主导局势。只要斡离不有一丝丝的强硬态度,自己就有了近百倍的操作空间。

    果然斡离不露出虚假的和善笑容,立即说道:“请宋主立即手写诏令,颁布宋军。”

    成功吊起斡离不的野心,赵桓却淡然一笑,威胁道:“朕手写如此唐突政令,朝廷官员必不会遵令。此前割三镇给金国,三镇军民拒不奉诏便是前车之鉴。朝廷官员恐会以为朕已遇害。赵构若黄袍加身,必得河北各州拥护。”

    这个危言耸听的说法,让斡离不眉头一皱,说道:“汴京城中有太子监国,赵构敢私立为帝?”

    赵桓却笑着说道:“这汴京城中,所有赵氏子弟皆为二太子刀下之臣,生死之事全系于二太子一念之间。赵构若狼子野心,则必坏我宋金和议之大事。”

    斡离不看向赵桓,问道:“宋主言下之意?”

    “朕先返回朝廷,说服朝廷大臣,割长江以北给大金,再召康王返回汴京。以确保我宋金和议,万无一失!”

    看着侃侃而谈的赵桓,国相粘罕有种寒芒在背的感觉,断然否决道:“宋国所需缴纳的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尚未交齐,约好宋国将银绢缴纳齐全,便放宋主回城,怎能提前放回?”

    斡离不眼中精光闪过,再无淡然处之的心态,语气强硬,问道:“那难道长江以北的土地,就这样置之不理?是否要我上书告知陛下,国相不允许宋主去说服宋国大臣割长江已被给我大金?”

    粘罕被斡离不话语激怒,呵斥道:“宋主被我请进营中,如何处置自然由我决定。”

    斡离不冷笑一声,一挥手,大量亲随拔刀在手,几名剽悍的侍卫抓着赵桓的衣领将其拖入队列中间,团团护卫起来。

    变故忽起,粘罕的军队立即拔出长刀,密密麻麻的刀光剑影对准了斡离不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