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风朗气清,正值朔望,新友故交相聚,郑怀成同好友品铭弹琴,相交甚欢。
只见一着蓝绸银边长衫男子斜倚着把玩一把画有朱竹的折扇,山上俨然提着绝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那人言道:“你家三爷为持家之道已忧心几日了,里容,你竟还能有如此雅兴弹琴作乐?”说话这人名为华城中,是当地的知府,旧时听过郑怀成唱戏,从前多有交往,后来郑怀成回了郑家,二人书信往来,是知心之人。他见郑怀成长叹了口气,便调侃起里容。
“华二爷想错了,三爷忧心的怕不是持家,这舐犊之情我可帮不上忙。”里容说笑着挑弄琴弦。
“哦?可是为院中那三个娃娃忧心?”
“正是了。”里容调侃道,“有一个娃娃可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
“你且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郑怀成孩子似的玩笑道。
“男孩名唤郑柏,三弟给我的信中常提起过,博学多才,好问切思,如今也已到了广学读书的年纪,可是他?”
郑怀成挑拨似的站起了身子,合了扇子,斜倚过头,望向华城中,轻轻用扇子在胸前点了一下,答“非也。”
“别买关子了,究竟是何事?”华城中也起身走向前去,他好不容易离开案牍之外,可不想费心一个人一个人去猜。
里容见他家三爷洋洋自得的样子,对华城中言道“您别急,瞧见刚跑过去的那个红发带束两髻的女娃娃了吗。”
“哦!这里为何有两个女娃娃,莫不是你家三爷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华城中颇有滋味的点点头,不给郑怀成回应的机会,他又调侃道,“郑兄如此风流,往日竟看不出来,想来是衣冠禽兽罢了,只是可惜了谁家的好姑娘,替你生了个如此可爱的闺女,竟还连个名分也落不到。”
郑怀成哪能听这闲话,瞪大了眼睛看向华城中,见插不进话,飞身就要捂住他的嘴巴,好好教训他一顿,“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过来,你过来!”
华城中躲在里容身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郑兄是不是要娶妻了,到时候我一定备上厚厚的礼金,见见未来嫂子是什么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胡说八道!”只见郑怀成追了上来,华城中见事不妙忙下去绕着亭子跑,郑怀成反向追了一追,华城中又反向绕圈跑了回去,二人僵持不下,这可惹恼了郑怀成,他身上功夫可是了得的,怎会追不上一届文人!只见其身子一跃,大手一挥,跳过亭子根沿,华城中哪里反应的过来,被他逮个正着。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羊羔到狼穴前面吃草,怎么可能有活路。
郑怀成紧抓着华城中的后脖领子,“郑兄,三爷,我错了,冷静!”
“华兄口上功夫了得,不知受不受的起我的拳头。”郑怀成见手中的华城中有趣的紧,玩笑道。
“受不起,受不起,我这身子单薄。”郑怀成就快要被他真诚的眼神骗到了,望着他憨态可掬的模样,快要笑出声来。
“去你的。”只见郑怀成右腿一踢,右臂一推,把华城中摔在了亭前。
华城中跪在那边,艰难的爬起,见郑怀成正要落座,怯怯的绕过他也坐回席间,伸出食指指着郑怀成小声说,“粗鲁。”惹得众人大笑。
里容对华城中笑着说,“华爷,您说那姑娘不是我家爷的小姐,三爷清白着呢。”
华城中努力回想起那一霎而过的影子,“哦?那是何人?”
郑怀成深深叹了口气。
里容接着回道,“是恭亲王府的毓杬格格”。
华城中心中疑惑,心想莫不是他拐了毓杬来肆机报复恭亲王府,他不信郑怀成是这等小人,可这灭族之祸也不是常人能够将心比心的,又问道,“当年恭亲王对郑家做了何等灭族之罪,毓杬为何在此处啊?”
“北平战乱,舍妹将此女托付于我,要我寻机送归王府。现下时局不稳,还不是送回去的时候。”
“这样啊,郑兄收留仇家之女,真是慈悲仁爱啊。”
“华兄高看我来,我是瞧着毓杬机灵可人,与当年的我有几分相似,才起了庇佑之心。”郑怀成望向手中茶盏,似是在回忆从前。
华城中这才稍宽心,原来郑怀成不是他刚刚怀疑的那种人。“家族的仇恨和孩子终究是无关的,三弟不必介怀。”
里容回到,“三爷对毓杬可是喜爱的紧,一有机会就偷偷瞧着她,还时常聊起她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呦,我还想着若三爷介怀,可放在我那教养,我家某某和这孩子年龄相仿,可互相做个玩伴,也让华府沾沾皇室的贵气。”
“我们爷可舍不得!”
华城中斜眼看了看郑怀成,“哦?三爷竟如此喜爱这孩子?”
“喜爱的紧。”郑怀成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哈哈,你大可偷留她下来,战事正乱着呢,北平一时安定不了,要送回去可能是五六年的事了,甚至恐怕再无机会。你若喜欢,不介意她的家室,大可以养在身边。恭亲王残害忠良,娃娃跟着他有什么好!”是呀,恭亲王府是一群腐朽小人的天堂,他们每天盘算着如何争夺权位、土地、军队、金钱,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在意民生疾苦、国家安危。
“华兄知我,可妹妹所托,不愿违背。”郑怀成听了此话心中甚喜。
“四岁孩子,能记得什么事!就说人丢了,就好了。”华城中真真会出馊主意。“只不过,日后万不可令她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小心嘱咐道。
“正是如此,先看看时局吧。”郑怀成清楚,若他当真藏了她不回恭亲王府,那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世之时,便是郑家在此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刻!此刻起郑家所有人就要缄默其口,绝对不能外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这对她、对郑家都是好事。在大局定下之前,决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身世!
华城中见状急忙拉回伤感之势,“仕乃正途,君子当强身以报国;戏为民耳,可以之滋养教化。三爷可有打算日后如何持家?”
“时局动荡,匹夫亦当思虑报国。教乃化之首,学为万代之美谈。我想开设私塾,传道授业。”
华城中同他在儿时就认识,当年姜艾青风光无限,好不气派。“京戏正兴旺,郑兄可想过由戏启迪民众思想?”
“我功夫放下已有几年,再度拾起恐怕不易。如今这万事未俱,不允我重登粉墨。”郑怀成看向茶杯,摇晃了几下,“如今尚可收一些学生,一来可维持家用,二来教育家中子嗣,三来广交友伴,共谋他路。”
“郑兄远见,就是可惜了你的好本事,没有继人哟!”
是啊,可惜了,若是能把他一身的艺术能力,教给毓杬就好了,郑怀成心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