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能除尽,朱元璋也不会在晚年感慨,贪官为什么杀不完了。
可他却没想过,自己纵使再节俭,也阻挡不了儿孙的奢靡,可能也是不想阻挡。
自家人都不管,这天下这么大,如何能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就算他是个皇帝,又能怎么样?
勤勤恳恳几十年,一天不带休息的,自己刚死家里就出了靖难之役。
想到这里,朱祁镇突然止住念头,自己这个皇帝就是朱元璋跟朱棣给的,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差点自己给自己否定了。
朱祁镇!你是大明的皇帝!是朱家的子孙!
人无完人,一个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千古帝王,你怎么净把放大镜往缺点上搁?
朱祁镇用力摇了摇头,郭懋还以为皇上被蚊子咬了,赶忙掏出蒲扇在旁边扇风。
“这么大的风哪来的蚊子,喝酒去。”朱祁镇瞥了一眼郭懋。
广东布政使司衙门,耿九畴此时坐在布政使的椅子上,趁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手里那份案卷,身边是堆成山一般的文书。
此时的大堂内人员寥寥,曾翚与尹博在耿九畴的左手边,李贤王竑与商辂次第后延,董兴与孟鉴二人带着副将马轼分坐右边,偌大的房间只有八个人。
而每人身前的桌案上都是成堆的文书档案,这就是如今广州三司的全部人马,剩余没问题的就只有些连官都算不上的微末小吏了。
耿九畴看完一人的资料,揉揉发酸的鼻梁,长叹一口气。
“唐突了,应该劝劝皇上,先留一批人干活,等人员到位之后再处置,这样原德跟弘载也能跟在皇上身边伺候。”
李贤商辂二人对视一眼,一张嘴撅到了天上。
当时不是你让皇上做决定的?还拉着我们俩留在了广东,现在觉得工作量大后悔了。
万一皇上想不起来有我们这号人,以后就真留在这陪你一起喝汤了。
还有那牢里几百个犯官可还关着呢!知道你这话,都得有生撕了你的心。
李贤给了耿九畴一个台阶,接话说:“藩台大人也知道皇上的性子,眼里从来不揉沙子。
作为臣子自然要为君父分忧,这都是应当应份的!您现在是一省主官,要保重身体才是!”
“是啊是啊!”商辂附和。
耿九畴不置可否,目光看向马轼,这位是董兴从京城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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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专门协助自己剿贼的天文学家。
今天朱祁镇非要趁夜出发,也是经过这位大神的背书,说最近几天时间,天气都很好,适合航海,足够坐船走海路前往琼州了。
耿九畴不放心又问:“马副将,天气真的可以吧?”
马轼无奈抬起头,给了耿九畴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接着整理手中的卷宗文书。
耿九畴表情略微放松,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迅速走出堂内,不多时带着几个厨房的伙计进来。
“忘了忘了,诸位快来吃饭!”
耿九畴说着,亲自端着碗送到几人面前,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腾出一块空位,将已经凉了的碗接在哪里,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
耿九畴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去的第一句话就是:“原德弘载,这次不能让你们一醉方休了,来日一定给你们补上。”
屋内原本严肃压抑的氛围顿时消融,传出阵阵笑声。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唱完,歌声随着波涛远去,朱祁镇手中酒杯一抖,酒水洒入江海,汇入滚滚波涛中,鼻尖只留一丝清香。
“喝酒!”朱祁镇又倒上一杯酒举起,惊醒了沉醉的四人。
“奴婢该死,实在是公子唱的太好听了!”金齐回过神来告罪。
郭懋樊忠二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耳边仿佛又回荡起歌声,就连一向不会说话的熊宗立也意犹未尽的跟着轻声哼唱。
“天籁之音啊公子!您的造诣可比宫中乐师还要高了,这作词谱曲的能力,恐怕也只有宋时的辛弃疾才能一比了。”熊宗立反复品味后赞叹道。
顿时又引得郭懋樊忠两个大老粗附和的狂点脑袋,生怕朱祁镇看不到他们也很喜欢一般。
“公子,这首曲子有名字吗?”金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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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声笑》”朱祁镇脸上泛红,冒用他人的歌,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幅嗓子可比自己强多了,唱出来的自有一股韵味。
“《沧海一声笑》”四人默念,都觉得名字取得好。
一曲唱尽心中烦闷,朱祁镇念头终于通透,自己又没有做错事,让那些人继续干着,还真能比抓起来要好了?
以前朝廷总说苦一苦百姓,这次就苦一苦这几位能臣吧,让他们好好加加班。
“郭懋,情况传回京城了吗?”朱祁镇问。
“已经发回京师,想必三两天内就会有回信了。不过人手都留给了耿大人,我还是害怕您身边的防卫力量太薄弱了,要不还是让老张他们几个先回来?”郭懋劝道。
朱祁镇怕耿九畴忙不过来,特意将锦衣卫都留下来帮忙,也方便继续查找那个刺客的踪迹。
“不是有你们俩在吗?我都不怕,你们俩怕什么?再说了真要是来了,也正好解了心中疑惑,再也不用前日防贼了。”
朱祁镇手中水酒一饮而尽,就是现在蒸馏手艺不行,度数太低,远没有后世的烈酒劲大。
四人无奈,皇上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只能陪着一起喝酒,就着海风倒也清爽,喝着小酒将烦恼都抛在脑后。
朱祁镇几人喝美了,这边老张跟李剑两人还在挑灯夜战,面前就是那个胆敢行刺朱祁镇的络腮胡子。
目前已经将锦衣卫审人的办法都用遍了,包括但不限于:老虎凳、烙铁烫皮、铁刷刷肉。
可人现在就剩一口气了,还是坚持黄萧养跟张安的死,跟他没关系,咬定了几人就是在剿贼时候战死在战场上的。
二人无奈,这种情况下还这么说的话,只能认为他说的是实话了。
出了刑室,林福已经等在门外,见两人摇头便说:“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咬死了安乡伯的死跟他们没关系,想来应该是实话。现在看来要么当时有其他人马,要么就只能说黄萧养太善战还用兵如神,能在战场上正面击杀安乡伯。”
林福没有出事,连朱祁镇都没想到,能在这个环境下独善其身,还能约束好下属,真真的不容易了,虽然失察之罪难免,朱祁镇也没有鸡蛋里挑骨头,只是罚俸让林福戴罪立功。
“我要赶紧禀告圣上,此去琼州,一定要多加小心了。”林福忧心道。
三人离开大牢,幽暗的牢房中,不时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似想求一个痛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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