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气地瞪了朱标一眼,朱元璋也起身往外边走去。
他当然知道朱极不领情地离开也不能全然怪罪在朱标身上,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总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认这份错吧。
父子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回到皇宫,又一前一后紧随着来到坤宁宫。
马皇后翘首以盼多时,心乱如麻的她一直在院里来回转悠,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敞开的坤宁宫门外。
看到朱元璋父子的身影慢悠悠转来,马皇后略显沉重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欣喜的光彩,顾不得父子俩还在门外很远的地方,这位满怀期待的国母当即迎了上去。
“回来了?”
“嗯。”
匆忙之下,连平素那些繁琐的礼仪都省略了,简单的家常问候,却饱含着马皇后对父子二人此行的全部期待。
只是朱元璋的回到到底有些沉闷,这让马皇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喜悦的神色稍稍收敛,却又很快强颜欢笑,冲朱标点头示意后,陪在朱元璋身边与他一同跨入坤宁宫。
一家三口走进殿内,关上大门,马皇后的笑容才彻底散去。
“说说吧,今天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国瑞也连喝杯暖茶的待遇都没了。
遭到马皇后的逼问,朱元璋没好气地冲朱标哼了一声,这才噘着嘴说道:
“两个都是混账东西,没一个能让咱省心的。这个小混账自以为长本事了,当着那个小混账玩软硬兼施的那套。结果那个小混账根本不吃他这套,结果就这样了,不欢而散。”
朱元璋右手手背对着左手手心一拍两散,而后深呼吸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咱就不应该让这俩混账东西见面,这下好了,往后要找他还得咱去那坟地吹风。嗐。”
听朱元璋这么一推锅,马皇后只误会是朱标不愿冒出来个哥哥跟他争权夺利,心里气恼的同时,也不由得瞪了朱标一眼。
这洪武朝的储君感觉现在自己必须要狡辩……不,是解释两句。
惹了国瑞爷没关系,大不了往后见了躲着点。
但惹自家亲娘可不行,那可意味着往后自己随时将接受男女混合双打。
朱标鼓起勇气,自觉地离朱元璋远了些,这才嚅嗫道:
“父皇要儿臣劝说皇兄纳名族谱分担家业,儿臣只以为拿出母亲的名头,再用孝道伦理逼他一下,任他铁石心肠也会被说动。怎知皇兄他根本不受这些约束。”
“儿臣,儿臣是当真没有半点坏心思啊。”
朱标都快要哭出来了。
当时他是真的想顺着朱元璋的意思劝说朱极听从自家老爹安排的,谁知道这跟老师学的劝说人的方法压根就没有半点用处,非但如此,还惹出这等祸事来。
这锅,他是真的不想背啊。
有朱标这么一说,马皇后看向他的眼神才柔和起来。
自然而然,她审视的目标就转移到了朱元璋身上。
论及对两个儿子的了解,他朱元璋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朱标这个当太子的向来没有跟比他地位更尊崇的同龄人打过交道,平素虽然自律,但作为太子的自傲还是埋藏在骨子里的。
偏偏朱极又是个混不吝,管你是皇帝还是老子,你敢仗势凌人,他就敢掀桌子走人。
这俩人碰上,朱元璋非但没有调和二人性格里的矛盾,还直愣愣扮演了搅屎棍的角色。
这如何不让马皇后生气。
这位性格刚强的女人生气起来,便是朱元璋这个皇帝也有些犯怵。原本噘着的嘴不由得松下来,一脸不爽的表情也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根本不敢等到马皇后发飙,便一脸讪笑地找借口开溜:
“今日还有好些国事要处理,咱先去忙了,等晚些时候再来找妹子说话。”
起身,连口热乎茶都没喝,朱元璋便一溜烟往殿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再瞪朱标一眼,那恶狠狠的目光分明就是告诉太子,他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朱标的脑袋又缩了缩,直至朱元璋在一众宫女内侍的恭送声中离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马皇后身前,静候自家老娘发话。
见堂堂太子这样一副尊容,马皇后既气恼又心疼。
她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听朱标方才那么一解释,她也明白朱标完全就是无心之失。
只是一来朱元璋压根就没有从中起到一点好作用,而来朱极又是个极敏感极谨慎的人,两个因素合在一处,倒是让朱极对这个弟弟产生了误会。
“标儿,心里可感觉委屈?”
毕竟是一国储君啊,今日纡尊降贵不说,还被自己和朱元璋一顿误会和埋怨,马皇后觉得是应该好好安慰下这个可怜的儿子了。
将朱标拉到身边坐下,将其宽厚的右手握在自己手里,马皇后温和地开解道:
“你哥哥这个人,自小野惯了,所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今日你若是只提及我持家辛苦,他便有可能点头答应。但你用礼教胁迫他,所以他就翻了脸。”
“莫说是你,便是你爹,此前在他面前也吃了不少闷气偏生又发作不得。”
“可你想过,为什么你爹偏生就能如此忍让,不似教训你们一样对他么?”
过去几日一家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并没有让朱标对朱极有深刻的认识,马皇后觉得,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来与朱标讲个清楚。
“爹与娘对你大哥抱有歉疚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大哥回来以后,很多深藏在你爹心里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你爹说的也没错,他回来之后,确实能够帮你们分担很多压力。”
马皇后没有将其中的要旨说透,她知道以朱标的聪明才智,个中秘密还是可以猜透的。
见朱标默默点头应和自己的说法,马皇后满意地笑了笑:
“所以,明日午后还是跟宋先生告个假,陪为娘出去走走。比起往后的好日子,如今你受些委屈,却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