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每个人都在留心听着有没有水流的声音,可惜走了很远,那片大地仍是一片寂静。正午烈日当空,他们也不敢行走,那样脱水更快。休息了一会儿等太阳斜一点才敢出发。就在太阳也快要落下的时候才走到树林。他们勉强找了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点起一堆火,只是这会儿连个背靠的山凹也没有了。
兔子啊兔子,你再给我们带带路,不然真的要吃你喽。
你看,还说不需要宗教,这会儿都开始拜兔子了。你不能威胁兔子。这兔子说不定真是神物。你想,我们昨天还在文明世界里纵享丰富的物质文明,如今在这个电磁波信号都到不了的地方。而这只兔子,连接了这两个世界。兔子能来往于两个世界,我们肯定也能,只是没找到路。
小鱼儿带着小兄弟们在周围清理枯叶,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或者水。他们商量好不走远,要保持喊声能听到的距离。或者能看到火光的距离。树林里更容易迷路。
宋累得再也顾不得礼节,像一只孱弱的羔羊般倒在地上。元喜一边照料着火堆,一边陪着他,用手探了探,还活着。
别睡着,醒醒。你怎么样啦?
我知道,你和我说着话,别让我睡着了,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你哪里难受不?有没有觉得电解质紊乱?
肚子难受,饿。电解质紊乱啥感觉?
那就是没有紊乱,那就没事儿,坚持一下啊。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什么事儿?
那个你仔细听好了啊,专心点儿,别睡着。
宋竖着耳朵。
那个,你记得吧,上次我们吃火锅时候说的,要是死了,别人可以吃。你得给我们一句准话儿,你是为了大义让我们吃的。你说,不能因为我们为了生命吃了你,回去的时候受法律的制裁。当然我们内心是会一辈子自责的。
我...我真的要死了吗?我就是感觉饿,好像也饿过劲儿了,我感觉良好着呢。
你别忽悠我啊,我们当时说好的,谁死了别的人可以吃掉他,然后活下去。你别不认帐。
那是玩笑话,随便说的,不能当真。
谁说的玩笑,生死契阔,岂有戏言。
你不会真的吃我吧?先前在山顶上我还第一个支持你的路。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说了也不算呀,这么多张嘴呢。从现在的状态来看你是最弱的,你挂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你挂掉了,大家都吃,我也得吃才能活。
啊?这好残忍。你真的要吃我?你要是挂了,我无论如何也不吃你。
我要是挂了,就是一堆肉,你不吃了活下去我就白挂了。那时候我也不疼了,你招呼大家吃的时候给我留个头就行。我这身腱子肉,够你们吃几天的了。
我害怕。真的害怕。宋紧紧地抓着元喜,他不敢想像自己如果真的和兄弟们一起烤元喜的胳膊、腿儿,会是什么情形。也许这情形并不遥远,就这两三天的事儿。
我也怕,我好怕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也找不到吃的,然后悄悄地死在这里。我一路上跟大家讲笑话,内心里是告诉自己要鼓舞大家别害怕,其实我自己也怕得要死,也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元喜也紧紧地抓住了宋那小鸡爪子。
那些是笑话?都是大道理啊,要笑话也是恐怖笑话。
你还不知道,兄弟们就爱听那种,要不然就是荤的,或者黄的。
荤的不就是黄的嘛?
对。所以我只能讲这种啦。
二人沉默半晌,或是在节省力气。许久宋才说:谢谢你,元喜。如果能活下去,我把我的财富都和大家共享。生命,委实不值得在别的方面花太多力气。
如果能活下去,我再也不挑食了,我好想我的小房子,小小的厨房、卫生间,小小的沙发和钢琴。
我也不嫌我被派到这分公司来了。我也不讲究了。这会儿是真后悔削骨了,尽管我瘦小,如果没削过应该不至于现在这样。
如果我死了,你们吃掉我,能把我的头埋了吗?白天我们走下来的那个山坡有那么多野花,摘几朵,别太费力气,放在我头的周围。你知道贝多芬的月光吧?给我哼一段。元喜无力地说道。
你想好了你的葬礼了。我还没想好,要是我死了,你也这样把我埋葬。
这只是万一。先做个坏的打算。人是多么渺小,能活就活吧,不能活了咱也不争那么多。
唉,我真后悔。宋说到:活着其实真用挣那么多。挣那么多也花不完。到尽头,活着才是关键。
完了,现在真是唱到诸神黄昏了么?
元喜看着小鱼儿他们回来了,由于走得并不远,只采到一点野菜并没有找到水源,看来今晚又要饿肚子了。大家都又累又困,胡乱吃了点野菜,一致决定明早一定要把兔子吃了补充体力。
每个人睡前都在舔着干裂的嘴唇虔诚地祈祷:上天啊,关照我们这群小野蛮人吧。赐予我们食物和水吧。这群人以前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总嘲笑原始人为何会傻呼呼地对着山峦、星月祈祷,现在倒是自己回归到原始状态了。他们希望山峦有耳,星月有眼,能响应他们的请求。
元喜在凌晨醒来,天空很亮,星月无光。她慢慢地爬到树林外边,她应该是绝望了,她想提前摘好自己的花。
她刚爬出几步就惊喜地叫大家起来:草叶上有露水!虽然不多,可是一棵一棵的总能缓解一下饥渴。
大家一听有水,生命的力量也苏醒过来,都在贪婪地吸着珍贵的露水。吸完还小心翼翼地收集,装在平时随手一扔的塑料瓶里。绝望的心情算是稍微振作了一点。
我觉得我们应该顺着山势往下走。应该不容易迷路,而且这么大一座山,应该会有溪流之类的。
宋再一次相信元喜,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说要回去。那只兔子,也因这露水早餐而逃过一劫。
他们走进树林,两只耳朵都在收集着活物的信息,任何活物都能吃。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兔子吃了。他们这么想着,这只兔子就是他们的储备粮。
因为人多,倒是也没有那么害怕。山势一路向下,地面的落叶越来越厚,林叶茂密遮天,他们倒是不用担心烈日炎炎了。
大家都沉默着,恐惧心照不宣。
我觉得我们有希望了。
什么希望?很喜欢希望这个词。
你看这树叶越来越宽阔,我觉得水就在附近。
这地方也真奇怪,照说我们的位置,不会有这样的植被。这像是热带雨林了。
不可以常理度之,这里是外星球。导航不是显示我们没在地球嘛。元喜这个幽默把大家都逗乐了。
难道我们真是掉进兔子洞了?然后穿越到外星球?
管他呢,给我片土地,我就能活下去。地球也好,火星也好,哪里生了我,我就在哪里成长。
你是科学家,还相信穿越?
咱最多算个科技工作者,成不了家。
相信这群科技工作者不,宋?
相信,一百个相信。
也是,这么多个脑袋,绝对能走出去,走不出去算我的。元喜说着,突然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要是兄弟们都死了,她得埋那么多颗脑袋,那要摘好多花来,才算对得起他们陪伴的这半生。也许她会早过他们先死,就不用她动手了。
你们看,前面!真的有水!
众人惊喜地一看,前面真的有一股溪流,尽管只是一条安静缓慢的涓涓细流,还不足以没过脚背,但是他们知足了。不由分说冲进去痛饮一番。大家这才发现刚才趴在草地上吃露水,脸上沾了好多泥,加上这两天的风尘和饥饿,脸上的尘垢已结成天然的图腾,他们像半个原始人了。
他们踉跄着走上去,捧起溪水痛饮起来,直喝到肚子都鼓起来,然后躺在边上,望着遮天蔽日的林叶,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把兔子吃了吧,趁着这里有水可以洗洗再烤。
那是储备粮,要不我们熬一熬,我看宋快不行了,等他挂了我们先吃他,他说过不追责的。
我也觉得,兔子反正吃草,好活。而且我感觉兔子比宋有用,起码我们饿的时候是个精神支柱,你们听说过一群人在海上漂流,靠着一壶水支撑了好多天的故事么?其实那水壶是空的。
这么说我倒觉得宋也还是能算有点用的,起码我们走不动的时候可以想着,宋那小身板儿都还在那儿支撑着呢,我肯定能走。
你们在商量着吃我啊?别啊,大家都是兄弟,回去后我的财富与民共享,我保证。
那你死了我们是以吃的吧?我先跟大家说好啊,如果我自动死了,你们可以吃我。只是别让我被动死,我就不怨了。
我肯定撑到最后,把你们都吃了。我瘦小,消耗的能量少,还不定就先挂掉。
嘿,这么说咱就得拼一拼了,谁熬到最后算谁赢啊。
我估计我们都快熬不住了,喝水了更觉得饿呀!我真后悔我那天中午扔掉的那半个面包。
我也后悔,早知道那块牛排的边儿我就不扔了,留着现在吃多好。
是啊,现在给我一点别人剩下的,我也不嫌弃。
哎,大家别这么丧啊,要乐观一点,先前我们水都找不到,现在起码有水了。
对,有水就有吃的,一会儿我休息一下我们翻翻水里,说不定能有泥鳅、蜗牛。
蚯蚓我也吃,别让我看见,看见了就一口吞掉。可是现在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别睡着,我们唱着歌,一人一句,休息一下就起来找吃的。
省省力气吧,哪还有唱歌的精神。
停了一会没人有动静,元喜又有气无力的说:谁起头啊,一人一句,我接上。小鱼儿你想想这种情形应该唱什么歌?
这会儿该哼迷撒。小鱼儿没动静。
你别死了啊?你死了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真饿了。
我知道你肯定早想吃我了,来吧,为兄弟们献身也是我的荣幸。这时候就是跳出一头老虎,我也打了来大家吃。可惜就是没有老虎。
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那边快和呀!
那边和~~~那边别和了,要么起来把兔子吃了,要么就找吃的。你不是平时很高雅的吗?整点歌剧啊,实在不行唱唱你的洗澡歌啊,咋唱起这山野民歌来了?
这首应景儿啊。你可别小瞧这歌,人这辈子,到哪儿都要唱着,然后要是有人和,有人响应,那就是人生幸事儿。
大家慢悠悠地爬起来,翻翻岩石块儿、落叶层,也有用要树枝撬土里的,一只活物没有。小鱼儿费了半天劲挖开一棵水草,希望它的根能吃,可也是又苦又涩,吃多了还怕有生物碱。
趁着还有点暗淡的光,大家决意顺着水流往下走,谁都是筋疲力尽了,互相搀扶着,拉着树叶子、拽着藤幔子,艰难地向前。偶尔看到一点能吃的野菜,大家就分而食之,也算是患难中的情谊了。所幸的是那溪流竟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大,边上还有其它的小溪流汇入。他们就以此为路。
你们发现了吧?林木越来越稀,水流也越来越大,希望我们可以在天黑前走出树林。树木中更显压抑,搞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你本来心情就不好,别怪树林。
我这是饿的,我心里一直在唱歌,只是没力气唱出来。
你都唱了些啥?
我在哼我的葬礼曲。我们应该没这么丧的,都怪这树林,白生了这么多树,又吃不得。也不见只鸟儿,让我吃一只也好啊。
你还想吃鸟,吃个蛋吧。
吃个蛋也行。古有孟德教士兵望梅止渴,我想试试看可行不。我先用意念吃一顿看饱不。我们来到小凤桌了啊,老板,点菜。哟,几位来了呀,吃点儿啥啊?先看着菜单。嗯,先来个垫肚儿的吧,哥儿几个今天饿了。有现成的熟牛肉切二斤,打个醮水,多放点油辣椒。再每人来一碗小米红枣粥,再来盘儿炸馒头,不,两盘儿。酱香羊排、红烧肉、香酥鸡、酸溜儿的酱烧的大肉丸子、吱吱冒油的铁板牛柳嫩点儿好。今天有没有双椒鱼头,要大点儿的,里面给我们放点儿面条,要手擀面,宽的啊。哎呀,全是肉,不健康,再来个脆嫩的拌白菜心儿吧。小鱼儿,你要芝麻油的还是二八酱的?听你的,别说吃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哎呀,你这办法不好使,越说我越饿。没当将才的本事别瞎模仿。
唉,你还记得饥饿时的机体反应吗?先消耗糖,再消耗蛋白质,最后才是脂肪。
你消耗到哪了?脂肪能用几天?
理论上说要禁食3、4天才开始消耗脂肪。我应该还在消耗蛋白质吧。现在心慌心跳加快,应该是在消耗蛋白质。
你别说理论了,知道得再多,还不是照样挨饿,你倒是用理论填饱肚子呀。
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了,人类深深地知道饥饿的原理和生化反应,却仍旧对此无能为力。不过我现在强烈置疑理论的准确性,我感觉人能熬个3、4天就不错了。基本熬个3天,后面也没力气找吃的了。就像人一样,从180岁再延长10年的寿命,基本对提高生存质量没有用。宋,我这时候吃绝一个物种,你不怪我了吧?
不怪,我现在理解你说的作为一个生物,用自己的力气获取物质是生存的基本尊严。现在就是濒危物种摆在我面前我也吃。
人就是矫情,昨天我们从山坡上庆幸起到了树林,以为这里有吃的,进了树林发现连条蛇也没有。现在又渴望走出树林。也许出了树林仍然发现没有吃的。
到时候是不是又希望走进树林?不如干脆不要动算了。
希望存在的意义并不在于实现,而在于它让你觉得它有可能实现。不动肯定死啦,动动也许还能活,但是也有可能死得更快。因为动毕竟是要消耗能量的。
哲理,多深刻,瞧瞧,在危机中我们出哲学家了。
我就奇怪了,人类怎么如此脆弱。这片大地孕育了这么多草啊树的,这么多生物都能活着,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多能量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哲学家都是饿死的,我们是科技工作者。
人就是进化得太高级了,要是低级一点,还容易在这里活。一棵种子扔哪儿不能发芽。一只兔子,扔草里就能活。
也有道理,我要是能分解、重组我自己就好了,环境有什么就吸收什么。有阳光我就变成植物,靠光合作用吃饭。变成细菌、微生物,总之任何时候决不能让自己饿着了。
这么没追求,为了点吃的越活越低级了。你咋不当一只草履虫。你还别说,我想变成水熊虫,就是样子丑点儿,扔外太空我都能活。我生存意识很强的。我觉得我起码是我们这一群人中最强的。
我记得那谁好像说过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是哪个孙子整天说的来着?不是古时候的那个诗人,就是在我们周围的那个孙子?
宋突然向前趴倒,拉着大家一起摔倒在地。落叶很厚,倒是不疼,只是大家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我实在走不动了,反正今晚也只能睡在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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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在这里吧。宋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
择地儿不如撞地儿么?不挑一下地方就睡?
我不挑了,墓地在哪儿都行。我跟你们说,我那个别墅我还是花了些心思布置的,墓地就不用费劲了。
那别墅真漂亮。要是现在在那里该多好。想吃啥有啥。
是啊,想想人生真无常,几天前我们还在豪华的房子里挥洒豪情壮志,纵享物质繁华,现在却在这种地方。早知道真不出门儿了。
是我连累的你们,非要带你们去总部。
唉,也怪我,好好的大都市不逛,非要来亲自大自然。
众人沉默着,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
其实挺感激你的,宋,我们就是死了也不怪你。这么些年我们做基础工作的从来都是不知道被干了多少回,好不容易怀孕了生个女儿养大,别人就是拿去穿上件漂亮衣服、再化个妆、插上朵花儿,再找个光鲜亮丽的人说个媒就嫁给别人了。最终女儿也不认我们,更别说女婿已经完全和我们没关系啦。他们拿去邀功、请赏、收彩礼、听人叫丈母娘,吃得满嘴流油,这亲生母亲是连点儿渣都看不到。
其实你叫我们来总部的时候我们很受宠若惊。就像那种土里的根终于也能出来见见阳光、透透气的感觉。谢谢你想着兄弟们。是带着我们胡闹也好,出来摸鱼混一趟也好,总算知道自己做的事还是有人知道的,而不是所有人要么是他妈的瞎,要么是他妈的装瞎。
没错,以前的总是说我们又不会进行光合作用,见什么光呀?那场合,我们去了显得局促。哪怕不让我们上台发言,就是来看看自己生养的孩子出嫁了,来听听动静儿也好。
宋真的很后悔,他觉得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开端,后面的追兔子都是顺其自然,可是这群义气的兄弟尽管在生命的尽头,仍然对他以礼相待。他有一种冲动,他不想再隐藏:其实我是带着一个可耻的任务来的,我并不是那么...给宁老板办事,你们不知道双手沾上的是什么。不管自己有多不愿意,也没得选择,还得乐呵呵地去。
你可以选择的,宋,我总和小鱼儿说,你认为你无从选择的选择其实都是可以选择的。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强迫你做你完全不愿意做的事。那些你认为你不愿意做而又做了的,其实你多少还是愿意做,只是外界稍微逼你一下,你就顺水推舟做了。
我真不愿意做,我做了心里难受很久很久,宁愿花十倍的去补偿。
不对,小事情就不说了,大事情绝对没有人能强迫你。你难受是因为你愿意的成分很小,外界的压力很大。你要是绝对不愿意,那必是不可能做。就算做,你也会巧妙的偷梁换柱,阳奉阴违。
你太理想了,元喜。你知道吗,虽然我比你有钱,比你风光,其实远没有你活得理想。就像你说的,人越得高级,反而越难生存。你们底下的,可比我们容易活多了。
元喜说得心里也酸:理想也没有用啦。大家一块儿共死也不寂寞。我们在山上看到这片树林无边无际,一座接一座的山坡绵延,我们这才走了多远。我估计我们是离现代文明越来越远了。像文明人一样出生、成长,又像野蛮人一样死去。
就算出了树林,也许境况也好不了多少。前路漫漫啊,现代文明,你为何抛弃了我们?
鸡腿、牛排、汉堡,你为何远离了我们?
我的家,你为什么那么远?
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暗,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也最耀眼。
我刚刚看到了一闪光。元喜抬起眼皮:是神降临了吗?
不会吧,你出现回光返照了?我估计还能撑一会儿。小鱼儿条件反射样的饥损她。
真的,我刚才真看到光了。
拉倒吧,你快死了,那是错觉。
真的,我相信那真的是光,我要去看看,要是神来接我,我就跟着去了。
你躺好别动,等下我们可没力气和死神拉你。
我相信我刚才真的看到光了,我要去看看。
他们真的没力气阻止她,毕竟每个人都筋疲力竭,都在利用仅有的一点能量维持生命基本特征。
元喜朝着闪光的方向爬去,大家明明没有了力气,小鱼儿还是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她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儿看到元喜攀着一棵树站起来了,他拉了拉旁边的宋,他怕是自己看错了。
极度的疲劳和饥饿,让平日饱满的元喜猛然就瘦了,加上光线的原因,远远地望去,她并不太像一个人,而是更多的像...一只猿猴,更准确一点,像一只本来是四足着地、刚开始直立行走的猿猴。
她在向他们招手,用仅有的力气呼喊:快出来,快出来。前面,我看到了一所房子,爬满了爬山虎的藤。
他们只听到了房子,这就足够振奋人心了,小鱼儿清点了人数,确保不落下任何一个,他们终于爬出了树林,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好在天空依旧很亮,元喜带着他们在灰暗的星空下缓慢地向前。
他们并没有很听清元喜的话,只听见她说看到了一间房子,那绝不会错,绝对是人类的创作而不是大自然生的。
我看到了,在那个方向,一座小小的房子,爬山虎爬满了墙。那绝对是人类的手工。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掉队,爬也要爬到有人的地方,这就是生命的力量。慢慢地夜色渐浓,他们也没有了力气,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知觉。
有人喂了他们喝水,只是那水咽下去都困难。又有软软的东西塞进嘴里,他们像海绵一样吮吸着。等他们有力气醒来,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温暖的火光照着他们,身下不再是落叶、石块,而是皮毛。
别动,你们还很虚弱,尽量吃点东西。这是一个温和的声音。
小鱼儿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腰上裹着羊皮,他给小鱼儿递过来一块食物,还喂他喝了些水。他终于有点力气了。
他数了数旁边的几个人,还好,一个不少。
元喜呢?我们一块儿的,女的,她怎么样?
她刚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你们需要恢复一下。
小鱼儿算是放下心来,他尽力地吃着。别吃太多,你们饿太久了,慢慢来。她醒来第一件事也是点了一下人数。
小鱼儿快要掉下泪来:妈的,不枉费老子一直记着她。
是的,在黑夜里,在他们一起爬向她说的那座爬满了爬山虎的房子的时候,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拽着她的衣服,他怕她会偏离了大家,弄丢了她,夜这么黑,他又没有力气,要到哪里去找?她就是死,也要让他知道,而不是生死未卜,或者死法不知。
大伙儿也苏醒了,好在身体基本无大碍,只是确实吓着了。
宋最后醒来,他那身板儿,着实不易,恢复是恢复了,可是并不像兄弟们一样,他那过度削薄的身体很虚弱,只能吃很少一点,自然也恢复得差。大家生命力倒是顽强,两天后就活过来了。
他们感激陌生人的救助,和他一遍遍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绝望。
陌生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你看爬山虎爬满了墙。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我放羊回来在数着我的羊儿,突然听见有人唱山歌,那边唱,我就在这边和。
众人疑惑。
真的,我听见你们同伴,叫元喜是吧?我听见她的声音了,我就点了个小灯,照不了多远,这里本来安静,突然有人唱歌,我就出去看。
还好你发现我们了,不然我估计我是再呆一会儿也坚持不住了。我那时候没有知觉了。
我也是,大家出树林的时候还拉着,后来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就我自己倒地上了,后面什么也不记得。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对了,我不是走在最后的一个吧?
我记不清了,你们都...陌生人笑了,然后又接着说:你们都饿得差不多黑瘦黑瘦,我忙着把你们一个个抱进来,也没注意是谁最后,不过还好,你们倒下的地方都差不多,我并没有费太多力气找全。
他们都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压根儿就没找着吃的,路上就抓到只兔子,还要求留着做精神支柱。
害,别说,就是那只兔子害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迷路。我跟你说我们一群人多傻,就追一只兔子,什么时候导航没了都不知道。
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可没发现什么兔子,也许跑掉了吧。这里本来就没有导航呀!陌生人很轻松的说着。
什么?导航不是全球覆盖吗?哪儿没有导航。我们以为跟着导航走不会迷路。
那这里就不是你们的全球。陌生人保持微笑:不过你们能一个不少地走到这里确实不容易,敬佩生命!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呀?
应该是厌倦了人与人的生活吧,我一直在这里,白天放羊,晚上数羊,然后睡觉。
那你吃什么,穿什么,你从哪儿买东西呀?
饥食风餐,渴饮露水呀。牧羊人笑了:看到什么吃什么,有时候也吃羊,只要有物质就有能量。穿羊皮呀,你看我自己做的,其实多数时候我是不需要穿的,不冷,也没有别人在,无需遮掩。买东西...不用买呀,这儿不什么都有。
也许你要得很少。那你不孤独吗?就你一个人,你不要朋友、家人?
有朋友、家人就不孤独吗?圣人都是孤独的,思想都是孤独的,长得相似的大有人在,灵魂却没有两个一样的。
唉,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是一个人的人生,不与人交流,好像太冷清,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活的是一个思想,不管有没有被表达。
就是一个思想也要和别人碰撞,让别人来影响、来改变,如果一成不变,那和死亡有什么分别。
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和态度不同,你是想保持变化?想去改变别人、也被别人改变?这和婚姻是一个道理。人不是一定要和人在一起,才是生活。生活只有一个主题,那便是生活本身,其它的都是附属添加剂。
也许是我们习惯了吧,社会化的集体生活有劳动分工,有交易,每个人都能发挥优势。
原始人群居是因为生产力有限,商品经济时代人融入社会生活是因为单个人无法自给自足。好像也是这个原因,这会儿一个人脱离社会仍然无法生存,鲁滨孙毕竟是文学创作。
也许社会再发展一下,人类再进化一层……元喜和牧羊人说得很起劲,恨不早相逢。
牧羊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思想很有意思,很超前。原始社会里你可以当先知。
她就是我们的神婆儿,先前还在说要建立母系社会,统治我们。小鱼儿一有力气第一件事仍是揶揄她。
唉,别说啦!惭愧呀。真想体验一下人充分独立与自由的时代。可惜我估计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这副碳基肉体如此脆弱,这才多久点儿,差点儿瓦解掉。其实我老觉得我是挺异类的,明明已经习惯了社会生活的一切,离开现代社会活不下去,有的时候又想脱了鞋拼命地奔跑逃离。深深地认为是陷入牢笼里,又同样深深地知道离开了牢笼却活不下去。就是这种感觉。
牧羊人被她这个比喻的逗笑了:等自己足够强大就好啦。想奔跑就奔跑,承担奔跑的后果就行,想把自己关进去就关进去,到时候再凭何事自己逃出来。我想一个人了,就来这里放羊,也许以后我又想走入社会,再出去就是了。
哦,我就说嘛,原来你是暂时隐居在这儿。怪不得。那你怕不怕到时候无法融入社会?
那到时候努力融入呗。生活总是要有挑战的,保持迎接挑战的能力和勇气。
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放羊吗?
好啊,想去的话我带你们去。
牧童短笛,天苍苍、野茫茫,也挺诗意。羊儿吃草,你干嘛?
我什么都干,写诗、唱歌、看蓝天白云、看羊儿吃草,有时候进行哲学式的思考。解了心中困惑,豁然开朗就是开心的一天。
你不专心放羊,羊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这里有狼吗?牧羊人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里不是让她用有或者没有来回答这个问题,倒像是在问一个他没说出口的问题,而找出那个他没说出口的问题才是真正的答案。
元喜微微转动头,脸庞略微上扬:我想和你出去一下。
你想干嘛?
有点害羞,有点难以启齿……但是作为一个生物,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生理需求也是一项基本权利。
牧羊人笑了:你都暗示有生理需求了,那我应该满足。不满足是不是不太爷们儿,也不符合人与人之间的友谊。
元喜脸红了,她低着头,忍不住笑: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是挺想要的。你如果不想要,你就替我看着就行,我能满足我自己。我现在好怕一个人。
还是我来帮忙吧?你不熟悉环境,我算是个主人,应该好好招待你。
他们并肩走在月光下,牧羊人拉起她的手:你看不清路,别摔着。
元喜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能看清,我想去树林里洗个澡,可是我实在害怕再进去那片树林了。你和我一起,我就不害怕。
就这生理需求?我还以为……刚刚好一瞬间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想着要热情好客不能拒绝客人的请求。
别的考虑一下应该也是可行的,毕竟救命之恩古时候就是要那啥的。
那啥?
先洗澡,一会儿告诉你。
好吧,洗澡的话你跟我来,我知道你害怕进树林,这边有一股泉,我平时洗澡都在这儿。
离房子不远就有一股静静流淌的清泉,月光柔和溶入泉水,即使是夜里水也没有寒意。她脱下衣衫,走进泉水。
一起?
好啊。
月光溶进泉水,再流过温润饱满的肌肤,肌肤也变得光彩起来,他抱着她的头,手指穿过头发,他调整好角度,让水正好温柔淋在那颗脑瓜子上。洗去尘埃,也洗去饱经的风霜。
我们流浪了好久,一身风尘。
没关系,我给你洗。这水有魔力,流过的地方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而且洗脑子脑子就聪明,洗身上身上就漂亮。刚刚你说的古时候救命之恩要怎么来着?
这是龙的血么,那我可不能让叶子沾在身上,留下还能受伤的地方。她仰起头,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头顶轻轻地滑动。她闭着眼,享受着水流的温柔,水就流进了嘴里。她就咽下。水汽升腾,却并不觉得气闷。她慢慢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捧起水洒在他身上:要涌泉相报!
他把她转一圈,给她洗背上,手指轻轻的在她背上划。
干嘛呢,好痒。
你猜我在干嘛?
根据你的动作和行动的位置,我猜你是在划我的骨骼,肌肉和器官。帮我复习解剖学么?
牧羊人忍不住笑了:我画过的都是重点,记住了。
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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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印象能不深刻。肩胛骨、锁骨、三角肌、斜方肌,这么长长的一条线是画…胸锁乳突肌?脊柱,颈椎还单独画,胸大肌…你点两个点干嘛?心、这一对儿两个手画的是肾,这一大片是…我知道了,你在画…腹直肌,下面不太好区分,不知道是深层的还是浅层的…臀大肌,哎哟,给我捏的。
他慢慢地蹲下来给她洗腿:就是这双腿,支撑着你走了这么远。
我也有四条腿走路的时候。
他抚摸着她脚踝上方的疤痕,用手指画着疤痕的形状。
她有点困惑了:这个位置没哪块肌肉这个形状呀,神经也没有、血管?
他笑起来:你看,你这儿有个疤痕。
她想起他,那个从夜空里掉落的异星人。
他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我也有一个,一样的。
她像触电一样,这本该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怎么你也有?
牧羊人微笑地看着她,等着她思索。
她瞪大了双眼。
这时泉水旁边响起他写的洗澡曲。
难道......
他轻轻点头:对,是我呀!你说对了,我可以随意分解再重组,也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
她眼睛更大了:这个世界?!
他轻轻点头:对呀!还可以创造这世界。
她差点跌倒,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个世界没有狼,没有蛇,怪不得我们在树林里睡觉连只蚊子也没有……还有那片山坡、那些花、还有我们的导航。
他颔首:真聪明。
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你猜?
从......芦苇?那只兔子最先就是从芦苇丛里窜出来的。
聪明!我知道你肯定会注意到那丛芦苇。是不是我给你画的那幅?想起来了吧?那只兔子是假兔子。还好你们没烤来吃。如果你们要杀它,我肯定给它爆发力跑掉。
神奇,太神奇了。原来我瞎说的,还真有一天、在某个地方就能实现。
惊喜不?
有惊有喜。此刻的喜冲散了前两天的惊,那感觉永生难忘啊。恐惧是真实的,饥饿的感觉是真实的,对生命的留恋也是真实的。
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瞧瞧我的小原始人这颗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样,这个世界如何?
未来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就是我创造的,我的时代就是喜欢什么样就把它创造成什么样。你喜欢不?
我喜欢那片花的山坡,认真想过要是死了正好埋在那里。
你说过喜欢海边出葬,我本来想造个海在旁边,后来怕你起疑,就放弃了。
我就说我们一群人怎么就饿死在野外了。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疑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这里很奇怪,很不合理,但是又好像说不出哪里奇怪,不合理吧又好像还凑合。
你觉得很饿?
是呀!我们习惯了一日三餐,虽然大家身上多少都有脂肪,维持几天是没问题的。可是在身体消耗蛋白质的时候心就慌了,没吃东西进去就觉得身体能量在减少,快要挂了。
维持生命并不需要多少能量。而且有物质就有能量,你说的呀。
我们一路上说什么你都知道?
那当然,我密切关注着我的小原始人呢。时不时的就看看你进化到哪儿了,会不会搬箱子来够香蕉了。不看着点儿,你什么时候真分解、重构自己,变成一只水熊虫了。我得及时掰正你进化的方向。
她在水里笑起来:那会儿饿得意识错乱,就觉得碳基肉身,能利用的能量形式太少,就得是吃肉、吃糖类和脂肪。不然就太容易死掉了,变成水熊虫起码好养活,不容易死啊。
有这生命意识,我在你未来进化的路上等着你。来,带你体验一下物质里的能量。
他与她掌心相对,指尖上凝起一个小水球,他指引着她把手伸出去,那滴水瞬间消失,暗夜突然亮过白昼。
宋在屋外看着这一切,其实从他们踏入泉水起宋就悄悄出来了,只是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宋本不是世俗之人,那情景也并不色也不情,更像是天神在沐浴,他心生羡慕,不是出于某种爱好而喜欢看人洗澡,他多想走进那月光下的泉水里。
元喜洗完澡就出奇地困,困得睁不开眼。牧羊人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困就睡吧!你肯定困极了。醒来就好了,你会发现世界精彩纷呈。
拾1,醒醒啦。他在她耳边轻言:元喜,起床啦!该放羊了。
元喜睁开眼,身上盖着薄薄的羊皮。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并没有穿衣物,昨晚洗澡衣服都扔在泉水边了,而且那衣服穿了几天了。
他坏笑地看着她。
我没有衣服。
又不冷,不穿也行。
我不穿是行,我是怕你不行,他们不行。哦,不对,你们行。
这么多到底是行还是不行。给你面子,我们不行也得装着行。
群体?行也不行,我还是个小原始人呢,思想保守。虽然我知道没啥不行的,但是还是个心理因素,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衣服还是要穿的。
他笑着拿出她上次让他穿走的背心:那,我一直留着。就知道你不行。你看我穿个羊皮也照样舒适。有没有掀起原始社会时尚风?
她迅速抓起衣服躲进羊皮底下,羊皮被子一阵翻腾,她又冒出那个小原始脑袋瓜子出来:裤子呢?
他递给她一条羊皮裙。
大家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们跟着牧羊人出来,笑着谈论起那天走过的路。
原来这所爬满了爬山虎的房子其实还是在树林里,只是这一片林木略为稀少,地势也比较平。
那儿,我就是在这儿发现的元喜。她也摔倒在地上啦。
她是脸朝下还是朝上啊?嘴里有没有泥?
朝上的,仰面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怎么摔的。在这儿也摔了一个,你们那姿势,五花八门,拜神的也有,缩成一团的也有,屁股朝天、头钻地的也有,还有小鱼儿,最夸张了,你是要传递什么信息么?伸出一只手指,你们猜是哪只。牧羊人边说边哈哈笑。
大家也哈哈大笑,笑谈差点死去的姿势。
宋是什么姿势?别说,让我们先猜一下。
以我的推断,应该是双手叠放在胸前。
不对,应该是在做俯卧撑,然后一个起不来的样子。
不知道,我忙着搬你们进来,也没仔细看,总之就像快下雨了收地里的萝卜,找着一个就赶紧往家里搬。
元喜边听他说着,跟在他后面,他在哪里留下一个脚印,她便把脚步也留在那里。他比她高大许多,她就是在小跳着走了。
嘿,你们看元喜儿那小短腿儿,像不像一只鸭子。小鱼儿嘲笑。
大家都笑了:没那么长的腿儿就别迈那么大步子,当心扯着…哦,对了,你没有。走自己的路吧,别去踩人家的脚印。
你们懂什么,我要这样走到放羊的山坡,这是我这个小原始人在表达谢意和敬意。
你看你抠门儿的,这就表示谢啦?我们爷们儿都是说回头给你介绍一对象。
这怎么不能表示谢,在他这位人类面前,我就是一只小灰雁,一只刚出生的小鹅,见到他我宛若获得新生指引的方向,看见他什么样,我就学什么样,这叫印随。你这只原始人,明白了不?元喜也嘲笑着小鱼儿。
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你看好了啊。牧羊人突然调皮起来,脚步快速移动,像是跳起了某种舞步。
她双眼紧盯着他脚下移动,尽力去跟,却累得上气不接正气。她还真印随他了。
一行人沐浴着朝阳、和风,一路上笑着、跳着、叫唤着。不久就来到一片山坡,青青的绿草地很肥沃,那股泉水也流到这里,已经壮大成一条小河。河边还长着高大的树。
让羊儿在那里吃草,我们去树下坐着,弄只烤羊来吃。
众人一听弄食物,兴奋得眼里发光,纷纷表示自己一身野外生存的好本领终于有机会展现了。
他们用石头扔过去,砸到那只羊就逮哪只。
元喜觉得那羊不会也是假的吧?会不会爆发力逃跑?她正要婉言阻止,牧羊人却说:放心吃吧!这是真正的牧草养出来的好羊。
兄弟们没有再推辞,挑了个远离羊群吃草的地方,杀羊的杀羊,剥皮的剥皮,毕竟让那些活着的羊看见还是有些不忍心。还别说,这帮人还真不太差劲!起码弄出来能吃。
不一会儿火也生起来了,羊也架起来了,盐也抹上了,大家唱着欢乐的歌,期待着烤羊。生命又充满了希望。怪不得他想放羊,蓝天这是多幸福的日子
我好困,吃完烤羊更困。元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一直流眼泪。
你肯定很困,来吧,靠着我睡吧。羊儿还没吃饱,你在这树阴底下能睡着吗?牧羊人轻轻地说。
能,我觉得我现在在哪儿都能睡着。
她没说谎,她靠着他,不到五分钟就呼吸沉重。
不远处兄弟们在朝牧羊人递眼色:我们就那么一个女人,丑是丑了点儿,好歹是女的。但是他救了我们的命,他瞧得上,就给他吧。
什么叫他瞧得上,你没见人家那为难的样子。
就是,人救了我们,还吃了人家的羊,不说回报还坑人一把。我是过意不去。
要不说世上还是有好人,这是多伟大的情谊啊。
牧羊人并不说话,他怕吵醒她。他朝他们咧嘴笑着,他想说你们是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困,睡得有多香。比婴儿还能睡。牧羊人轻轻的,他不想动,怕惊醒她。她睡得却不老实,慢慢地沿着他往他身下滑,最后在他腿边似是找着最佳深睡姿势——其实她先前也睡着了,只是仍在动来动去的寻找喜欢的姿势。他一动不动,由她像只猫一样趴在腿边,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能感受到身边有人在,所以睡着了也不孤单。他能感觉到她应该在做梦,只是梦到些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直到快傍晚时分,他们才动身回去。晚上就围在火堆边说话。
过两天给我送货的司机要来,你们要不要回去,他可以带你们回到城市。
哦,我就说嘛,你一个人隐居在这里,原来还是有快递员的。小鱼儿反应很快:万一他忘记了,你不就没有吃的了。
元喜知道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个送货的司机只是他用来使这一切正常化、合理化的借口。她很想知道未来高等文明的人如何撒谎,所以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牧羊人,并不帮他。
那不简单,他送一次货我现给一次的钱嘛。我在这里避世隐居,在外面好不容易产生一点想要什么的欲望,没想到用钱立刻就满足了,被满足的快乐还赶不上产生的快乐。我在这儿限制自己的欲望,给自己也制造点求而不得。
众人一声惊叹:啊?这也算道理?有钱人的世界真难理解。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住大房子、开豪车、用奢侈品那些都只是我们想像。
以前的一个笑话,说是农民以为皇帝有钱,皇帝的生活方式是什么呢,挑水都用金扁担。皇后娘娘呢,天天烙大饼,今天猪肉大葱,明天大葱猪肉。想像不到,完全想像不到。
宋也大笑着:你看,你们老说我有钱,看到了吧?我哪算有钱的。我觉得你比我们宁老板,宁辉,还有钱。
再有钱也就那样,生活也就是需要那些个东西。牧羊人说得很轻松。
哎对了,司机给你送货可没预备着我们这么多人来,肯定把你的食物都吃完了。
这不还有羊吗?吃完了就吃羊,这么多只呢。
我们吃完了羊你放什么?
牧羊人笑着:大家放心吃吧,好坏是个地主的家庭,来了家里就是客,还能抠门儿的留着不成。吃完了我让司机下次给我送点别的来养,什么灰雁啊,天鹅啊,正好我还能让他们印随我。他看向元喜,糊弄这群小原始人还真有点儿问题多。一个个的杀羊的时候没客气,这会儿吃完了却客气起来。他向元喜递眼神儿,他不想再说吃的啦。
哎,对了,我记得你喂我喝的那种东西,那是什么来着?什么味儿我那会儿也尝不出来。就是我从树林里出来饿倒的时候。元喜眼里全是坏点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讨论吃的,就讨论喝的吧。
那是羊血。
啊?生的啊?直接喝了?
还是热的呢。
害,我就说为了生存我能茹毛饮血。以后能吹牛了,为了生存,我可是喝过羊血的。遇到地痞流氓,打架我也不怕了。我就是一原始人。元喜兴奋得拍大腿。
你能好好吹,你喝了一大碗,比他们多了去。我都佩服。不过这好东西呢,小原始人,补脑的。
我就说这两天这么上头,老想睡觉。
过几天就好了,想睡觉是正常的。
我们脑子好,她估计脑子坏掉了,是得多补补。小鱼儿说:我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颈椎、腰椎也好了。
补脑子的你当然不愿喝了,你又没长脑子喝了能干啥。反正就算没长脑子也有你思考的地方。要说是壮yang的,你就屁癫儿屁癫儿,咕咚咕咚。谁抢你跟谁急。
我有哪儿思考的地方?
那不多了去了,你不是就用脚后根儿思考过吗?还有屁股蹲儿、指甲盖儿、耳朵眼儿。
嘿,你这脑子是不是补过头了,以前你损人我还能听懂,现在我都听不懂了。
听不懂才对,降低自己的智商来让别人听懂真挺费劲。哎,不说了,我要睡觉了。等我睡好了再来好好损你,现在还不清醒,影响我发挥。
他们和牧羊人又呆了两天,倒是不客气,白天放羊、摘点野菜去配烤羊吃,晚上就煮羊汤说闲话,很快到了分别的时候,天还未亮就来了一辆很大的卡车。
这时候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啊?一人一句,要应景不要伤感啊,豪放点儿。小鱼儿一跃就上了卡车,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健康小...哦不,中伙儿:那我来句诗吧,莫愁前路无知己,这个女的送给你。那个啥时候你回来了,来找我们喝酒。
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呢,救了你命又吃人家那么些羊,感谢不怕晚,回头到了城里再挑个好的送。
就是,不谢都不要紧,你这让人家怎么说?不用送,不用谢?完了你还听不懂,非要谢。
帮了忙,要谢就谢吧。我不说不用谢,我应景的应该说此间不足为外人道也。女人你们先带回去,再养一段时间再给我。不过得好好儿养着啊,养得不好到时候我可不依。小喜儿,回去以后早睡早起适当锻炼身体,健康饮食多注意休息。
元喜还没全睡醒,并没有力气和他们争辩,她像个要离开大人的小孩儿一样,和牧羊人拥抱一下,按着他腰上的疤痕就算是他们最默契的告别。
一行人坐着卡车,回到了熟悉的城市,也不知车开了多久,才回到城里,回到他们熟悉的家和工作环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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