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时,云中子和纪宇清也在傍听,只是在殿堂一个无人能看到的地方。纪宇清耿耿于怀,这是治理大明江山的最高层,一个明辩是否曲直,圣洁清明的朝庭。所做出的决策都应该利国利民,然而,决定一个知县的前途生死竞这样草草了事。若是一个小民百姓又如何?
回到番禺,纪宇清目暏了朱亮祖残暴地将道同吊死。他问:"这样一个朝堂能把国家治理好吗?百姓能安居乐业吗?"
云中子说:"朱元璋虽坐稳龙椅,但时间不长。他也是人,自然会犯错,但能改正。在犯错改错的过程中就会掌握准确决择。那些文臣武将站班的时间也不长,何况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权力冲突,只不过大小而己。
当朱亮祖绞杀道同时,云中子和纪宇清就在人群中。道同寃死,纪宇清心酸。好在师父说,道同一死,朱亮祖便也死定了。
朱亮袓在杀了道同之后终于放下心来。道同的奏章既使到了皇上手中也无济于事,无法翻案了,在和道同的搏奕中,他倚仗位高权重胜了。但他忽略了致命的人,打天下的朱元璋和治天下的朱元璋不能等同而言,现在的朱元璋正努力要当个好皇帝。他更忽略了一个至理名言:善恶终会报,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道同走上绞架之时,他的奏章才碾转到了徐达手中。徐达是个忠诚,勇敢而又谨慎的帅才,是皇上最信任之臣。当他看完奏章,非常惊讶。皇上己下旨会审道同,虽说是查明真相,但只是走形式而己,道同之死己定。那料道同也有奏章参朱亮袓?且不走正常提送程序,转到他手上,其原因徐达明白,是为了绕过朱亮祖。然道同必死无疑,也许己经死了。他完全可以放手不管。但手中的这份奏章,使得道同之死透出蹊跷诡异。此事关系重大,他不能不管,但他必须搞清个中原因才行。
朱亮祖身为封疆大吏,要管束查处一个小小的知县很容易。道同犯了死罪,朱亮祖只要报刑部相关官员上朝时奏请皇上议处,然后会审定罪即可。为什么他非要面见皇上定夺?借皇上杀道同,目的是什么?便是手中这份奏章!道同敢于越级上奏,证明所奏内容属实,而这内容足以断送朱亮祖官位前程,乃至性命。
道同的奏章历数了朱亮祖在二广境内犯下的罪恶,还有其它地方的血案命案,案件有地点时间以及人名,依此完全可以查证。
徐达想起以前征战,每当一仗下来,朱亮袓总要与其它将领抢战利品。其匪性,贪婪之心徐达了解,为之不屑。而现在他大权在握,仗着功劳,天高皇帝远,贪心不改,胡作非为完全有可能。
而道同,徐达并不认识。但从奏章的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正气,对贪官的憎恶,还有一颗爱民之心。
然这二人级别相差悬殊,却在同一时间相互参弹,这不是偶然。徐达仔细分析便大致明白个中原委,朱亮祖事先知道了道同上奏本参他,要阻止或控制己来不及。便利用能面见皇上的特权,枪先告状,先下手为強。他所奏是可以致道同于死地的,是否属实却不得而知。然而皇上是不能容忍那奏章上的事发生。而现在徐达看到道同的奏章,隐隐感到皇上受了朱亮袓蒙骗,错杀道同。这个判断,徐达虽然觉得未必准确。但如果朱亮祖真犯下了道同奏章所说罪恶,若皇上真被朱亮祖蒙骗,那就不仅是错杀一个知县这么简单,将直接关乎朝堂气数,大明基石,皇上成了一个昏君。这还了得,不管真相如何,徐达决定要搞清楚。
然而这事怎么管,徐大将军有些犯难。最简单的做法,将道同的奏章交给皇上即可,皇上怎么处置那是皇上的事。但这显然不能这样一交了之,既然要管就得负责。但他要面临二大难点,一是道同也许已死,也就死无对证,是非便由朱亮袓说了算。何况这是在为一个己死的小知县翻案,必定遭朱亮祖等人的攻击,自己孤掌难鸣。二是道同之死,皇上应负主要责仼。作为开国皇帝,一国之君是要维护其至尊威严,若不认错,或将错就错,就会将道同的奏章搁起不理,反责多此一举,给皇上难堪。
徐达踌躇不决时,家人报说:"云中子来访。"徐达急忙起身迎讶。他与云中子是多年的好友,每当他疑难时,云中子就会出现。
徐达将云中子和纪宇清让进客厅,家人奉上茶来。徐达说:"你真是我命中贵人,知我有难处就来了。这位是?"他目示纪宇清。
"呵,一位小朋友。"云中子笑说。"徐大将军今非昔比,要助皇上治理大明帝国,职责不轻啊。"
"是啊,可我没你那般能耐呀,你却不愿为官。"徐达苦着脸说。
"皇上有个刘伯温足矣,他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比我高多了。"云中子说:"你有疑难可去请教他。我闲散惯了,受不了约束。"
徐达顿悟说:"多谢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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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送走云中子和纪宇清。徐达带着道同的奏章去拜访刘伯温。二人相知,所以也不客套。坐定之后,徐达便拿出道同奏章,说:"这里有份奏章让我好为难,军师不妨看看,请为我指点一二。"
刘伯温看完奏章,也很心惊。但他却问:"这份奏章怎会到了你手上?"
"是道同托人转手给我的,希望要我交给皇上。"
"这份奏章迟了,可惜。"
"刚到我这里,所以为难。"
"徐将军真想插手此间,那就把奏章交给皇上,由皇上定夺便可。"
"我怕这样一送,有为道同翻案之嫌。而杀道同是皇上默许的,假如杀错了道同,我岂非揭了皇上的短?也许会遭至皇上的恨。"
"你了解皇上吗?"
"跟着皇上征战这么多年,怎不了解呢?"
刘伯温摇摇头:"你并不真正了解皇上。每当关键之时,皇上总能听取不同意见。既使有时做了错的决定,有人反对,也乐于改正。"
"可现在不同,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啊。"
"谨慎行事不错,但不顾大局,有事就考虑个人得失,这不是你徐大将军的行事风格呀。"
"军师说哪里话,我要是只顾自己,怎会拿着这奏章来见你?"
"那你怕什么?"
"这事牵涉到皇上。而且朝议时我也没有反对,事后翻案不太好,且道同巳死。"
"你放心,有道同的奏章,这事就当另说。关键是皇上若没有博大的胸襟,超強的决断力,如何能带我们打天下?你这样做是为了案件的真相,为了大明江山的治理。皇上若明白错了,一定会纠错的。"
"那好,明日上朝,我将此本呈上。"
"不可。"
"为何不可?"
"你当着众大臣的面呈上奏本,皇上理还是不理?理就有面对错杀道同的尴尬,不理却又关乎大明吏治。你这是给皇上难堪啊。"
"哪怎么办?"
"你进宫去见皇上,就二人事情就好办了。"
"接下来呢?"
"皇上自有办法。"
"好,我即刻进宫。不过军师对此亊有何看法?"
"只要为皇上分扰,你说我该有怎样想法?"
徐达笑了。
朱元璋在御书房接见徐达,说:"吾弟此时来必有要事?"朱元璋虽当了皇帝,但私下里仍称徐达为弟。二人有着姻亲关系,如此称呼显得亲切与信仼。
徐达却不能称朱元璋为兄,他须尊守君臣之道。见朱元璋直接问,也就不绕圈子,说:"末将这里接到一份奏章,深感事关重大,只好冒失来打扰皇上,由皇上定夺。"
"谁的奏本?"
"广东,番禺知县道同的。"
朱元璋很是惊奇:"道同抗税,聚众闹事,勾连反贼,犯了死罪己处死,怎会有奏章在你处?"
末将也感到奇怪,道同的奏章怎会转到末将这里?看了内容更蹊跷。他参的竞是朱亮祖!更诧异的是,二人是上下级,且级别相差很大,怎会同时相互参阂呢?"
"哦,难道朱亮祖有甚不妥之处?否则属下安敢越级上奏。"
"皇上英明,请皇上观之。"徐达从袖中拿出奏章提给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认真看起来,越往下看眉头锁得越紧。看完之后,长脸铁青。但却一言不发,然目光中的震惊和恨意表露无遗。
徐达知道此刻皇上心中波涛汹湧,也不敢出声。
突然,朱元璋将奏章猛拍在案上:"好你个朱亮祖!"
徐达急忙说:"皇上息怒,这奏章一时真假难辨。"
朱元璋问:"何以真假难辨?"
从二人奏章日期上看,道同写奏章在前,朱亮祖差了二天,似乎是同时。但皇上却先看到朱亮祖的奏章,己令刑部会同朱亮祖核审,道同必死。而道同的奏章因要转手他人,所以晚到了,而且是否属实还没有查证。
"若这份奏章确实无疑,那么,朱亮祖利用了特权有恶人先告状之嫌,那他的奏章便不可信。"朱元璋忧心地说。他担心一时大意误判了,以至错杀道同。
徐达明白朱元璋此时心情,就说:"皇上,这道同的奏章还没有查实呢。"
"查,你去查,立即查!"
徐达领命,欲起身告退。朱元璋又叮嘱:"你悄悄出京。"徐达会心地点头。
回到家里,徐达将家中事务交给儿子徐辉袓。乔装一番出了京城。但他并不知道云中子和纪宇清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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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跟在后边。
徐达开始从广东之外的案件查起,因奏章上列出了案件的地点和时间,还有受害者姓名,以及作案者是朱亮祖部下的姓名职务等信息,所以一查一个准。
云中子和纪宇清跟着徐达到了江西青龙镇。纪宇清离开这里日久,这此回到袁家堡,还是离开吋的模样,则因没了人息,显得寂静。纪宇清禁不住回想起少年在这里生活的情形,那正是其乐融融。也想到为义父复仇的紧张和血醒。而现在己经平静,因而显得有点荒凉。他不知自己是否还会回到这里生活?因为弟兄们己经不在了。
徐达查清这些案件之后很是疑惑,道同远在千里的番禺当县令,他怎么会对这些案件了如指掌?匪夷所思,然这案件却真实发生过。至于朱亮祖是否是幕后祸首,只要核对他手下有无作案其人即可坐实。徐达己经相信奏章內容不虚,但他不相信道同一个文职知县,能查实远离番禺而又如此重大复杂的血案。只有一种可能,有高人在帮道同。徐达心中有数,他只需查清奏章指控内容的真实案件即可。
徐达最后到了番禺,一路上他看到饥民脸上的菜色,看到市井的肃条。而广东这地方,徐达并不陌生,他和蓝玉在这里将元朝残部消灭或赶到草原上去了。尽管那时有战事,但这里的住民似乎比现在要好一点。太平了,怎么反不如前了?带着疑问,他一路调查,明白了其中原委,一如道同奏章所说,朱亮祖加派苛捐杂税,横征暴殓。
然而,番禺似乎与其它地方不尽相同,这里虽也贫穷,但生活有序。这里的县令刚被处死,街头巷尾百姓多在议论这事,为道同惋惜,抱不平。但草民无力与朱亮祖们抗争,只能嘴上发泄一点心中不平。
徐达走进一家茶馆,里边客人不多。他在一张空桌傍坐下,要了碗茶。临桌有人正在说道知县的事,说他如何好,却被朱亮祖吊死。说朱亮祖是奸臣,大贪官。只见一头戴方巾的人压低声音说:"你们不晓得吧,朱亮祖府上有一个密室,里边藏着多少奇珍异宝。"
"这么机密你怎会了解?"有人不信。
"朱亮祖密室藏宝有可能的,他当广州将军刮地三尺。"有人却信。
"是啊,他还派人四处盗劫珍宝。"方巾人又说。
徐达听了却有些相信,因为他刚查的血案都与珍宝有关。他不由低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巾人看了看徐达,见不象本地人便说:"我刚才来茶馆时有人说的。"
徐达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也就是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是在引领他查案方向。于是,他笑着问:"听说道知县是好官,却被冤杀了?"
"是啊,只要你到道大人墓地去看一看就明白番禺百姓的爱戴。"
他相信茶客说的是真话。徐达进茶馆不只是因为口渴,而是它的特性。这地方一般是各种信息的集散地,不管好坏,是老百姓吐露真话的场所。
徐达没有去道同墓地,而是去了县衙。县衙既旧又简,还冷清。徐达走进去居然无人问询阻拦,他便去敲了二下鼓。主簿这才从里边转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报案就去找捕头。"主簿打量了一下徐达说。
"我找这里管事的。"徐达说。
"本县没有知县,你有什么事?"主簿问。
"你是这里的主簿?"徐达问
"本县原知县被杀,新知县还没派来,衙里事务晢由卑职维持。"主薄感到眼前之人不简单。
"好,我就找你。"徐达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金字令牌,在主簿眼前亮了一下。
主簿一见急忙跪下:"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要查道知县在任期间的所有事。你起来说话。"徐达严肃地说。
主薄有些腿软地站了起来,他明白这位大人虽身穿布衣,官职却比朱亮祖还大。因为道同己死,但他要查道同生前的事,目的只有一个,要为道同翻案!主簿有些惊讶,道同在临死之前要他将所有文档整理备查,竞然真有人来查!
徐达查阅了番禺县衙一切案宗及帐簿,还有道同所记的一些事件,此外,还详细询问了主簿。主簿一一如实回答,但隐瞒了他所做手脚。
徐达至此基本查明了二份奏章的真假由来,也明白道同何以冤死。他走出县衙,还是去了道同的墓地。
道同的坟前有人在祭奠,坟头上堆满了釆集的野花,还扎成花环。有的花束己经枯萎,有的正在怒放。显见道同坟墓常有人来祭奠,至此不断。
徐达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有人走了,又有人来了。他在心中长叹,同时弯下腰去,向这位清正,耿实,爱民如子的七品父母官遥鞠一躬之后,转身回京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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