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驸马听得詹太宗龙体有恙,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随着假钦差闻瑞安赶路,不止一日,来到大都,进了得胜门。闻瑞安先把朱驸马带来的两员家将阻在了得胜门外。两员家将欲待不从。闻瑞安道:“下官离开大都时候,万岁特意吩咐了,传桂王爷与驸马爷一同面圣,一起接密旨。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家将们无奈,只得在得胜门外等候。
朱驸马跟着假钦差来到了桂王府,上了银安殿,只见桂王正坐在殿上。一见朱驸马到来,桂王满面堆笑,离开坐席,前来迎接,不容分说,拉进深宫。朱驸马欲待推辞。闻瑞安劝道:“这也是桂王爷一点心意,驸马爷便吃了这顿酒再进宫也不妨,万岁不会怪的。驸马爷只是推辞,桂王爷脸上需不好看。”说罢,闻瑞安倒先进了宫内。朱驸马见钦差进去了,也只得相随而入。
桂王似乎热情非常,令珍馐美味尽皆摆满。席间,桂王、洪美人频频向朱驸马敬酒。桂王道:“驸马爷在晋地辛苦,镇守山西,万岁时常思念驸马爷。孤也时常跟朝中同僚们讲,天下得以安享盛世,我等能够在朝中安享清福,多亏了驸马爷和令尊虢公的功劳。今日幸喜驸马爷光临寒舍,孤特地备了水酒与驸马爷接风。”洪美人也在一旁不断陪笑道:“当年我爹、我哥和姐夫的事情多曾烦扰驸马爷,奴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厢借酒赔不是了。”朱驸马道:“承蒙王爷、王妃美意,下官感激不尽。只是下官奉旨进京,还没见万岁,不敢在贵府耽搁。还请钦差大人带我去面圣,待见了万岁,再来叨扰罢。”桂王只是苦苦相留,朱驸马却是执意要走。桂王见留不住,便目视闻瑞安。闻瑞安忙起身道:“王爷、王妃一片心意,盛情难却,驸马爷也不必这么客气。况且时辰尚早,稍后五更,下官与王爷、驸马爷一起入宫见驾。”朱驸马听得钦差这般说,只得谢了桂王的款待,然后归座。
席间笙箫盈耳,灯烛辉煌,珍馐百味,侍女们不断上前斟酒,杯杯满,盏盏干。给朱驸马喝的是高度的白酒,桂王、洪美人、闻瑞安喝的却是白水,在酒壶上做了记号的。今番朱驸马便算是落入了圈套,在劫难逃了。
这场宴席一直喝到三更,朱驸马纵然海量,也被灌得伶仃大醉,直接倒在了地上。桂王笑了一声,传令:“撤去酒席,闲杂人等退下去吧。武士何在?把朱剑清绑了!此事若是泄露了半点风声,人人打死!”洪美人却走上来道:“这件事还不够稳当。倘若万岁问起来:朱剑清是怎么私离讯地的?若要造反,哪有单人独骑进京自投罗网的?到时候一盘问,我们假传圣旨的事情必然要被揭发,反而成我们的罪过了。况且朝中朱剑清的党羽众多,那些开国老东西哪个不是向着朱剑清的?王爷再想想前朝旧臣还剩几个得势的?最得势的前朝老臣任逢喜会向着王爷呢?还是向着朱剑清?”桂王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坏了!坏了!这便如何是好?”
洪美人道:“却也不难,如今木已成舟,只得更进一步便可成功了。”桂王问:“你待怎样?”洪美人道:“把朱剑清抬到翠云宫,放在语欣郡主的床上。只说朱剑清在晋地手握雄兵,久怀不臣之心,此次私离讯地、乘夜进京,为的就是勾结前朝旧臣里应外合谋反。席间见到郡主美貌,起了不良,借着酒劲调戏郡主。这便可信了。”郡主苗语欣是桂王前妻林如音所生,桂王虽然舍不得女儿的名声,但此时势如骑虎,也只得如此了。便叫人把朱驸马抬到了翠云宫,放在了语欣郡主的床上。
语欣郡主此时正在熟睡,忽然门被一群家丁打开,吓得惊叫跃起。又见家丁抬着一个酣醉的男子放在了自己床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忙问道:“这人是谁?为什么放在我床上?”家丁只是不答话,退出翠云宫来。语欣郡主要上前一同出来,被闻瑞安一把推入宫内,却把宫门强行反锁了。语欣郡主在里面非常着急,不住地敲门,一个不慎,把头刚好撞在了门栓上,竟把头撞了个大窟窿,顿时血流满地。
家丁和侍女在外面听不到郡主砸门,只怕出事,把门打开一看,只见郡主已经死在地上。家丁和侍女一片慌乱,忙去报告桂王。洪美人一听却暗自欢喜,朝着闻瑞安挤眉弄眼,两人心下都暗喜:“如今事情便成功了。”桂王却凄然泪下。闻瑞安道:“王爷此时就进宫面圣,就说朱剑清强奸未遂,便杀害郡主。朱剑清断然难逃此劫。”桂王恨恨然,一腔怒火全在朱驸马身上,恨恨道:“为了你这个天杀的贼子,竟害了孤家女儿的性命,孤与你不共戴天!”
桂王府忙乱了半夜,桂王传令家将将朱驸马押到了刑部审问。大都刑部审讯官孔振原是费城郡公马昭麾下主簿,是前朝旧臣。桂王准备了大把的金银送给他。孔振原本贪财,当下不问缘由,将朱驸马百般拷打,孔振叫狱卒用锡灌盘在朱驸马身上,用百沸滚汤浇进去。朱驸马身如火烧,只是酒醉得莫名其妙。
刑部一府吏原是宁王府发送过去任职的,当时不忍朱驸马无故受刑,便悄悄去了宁王府见了宁王。宁王鞠旻赞乃是詹太祖次子、詹太宗的皇兄,堂堂亲王,又是开国宗室元勋。府吏诉说了朱驸马入狱之事,宁王不惊反怒,喝道:“反了!怎敢私下用这等酷刑对待驸马!”宁王不及摆辇,当即上马,也不带随从,只那名府吏跟随,赶到了天牢。
看守天牢的狱卒一见是宁王到来,慌忙下拜,其中一人忙去报知孔振。孔振慌忙赶来迎接跪拜。宁王怒不可遏,就在马上一脚踢翻孔振,跳下马来,左右开弓,就是打了孔振两个耳光,只打得掉下一颗牙齿。孔振跪伏在地,不敢做声。宁王喝道:“狗奴才,还不快放了驸马!”刑部众人看见宁王发怒,哪个敢多言?都吓得魂不附体,只得遵命,释放朱驸马。
次日,詹太宗上朝。文武百官参拜山呼毕,武官里闪出了一位老臣,这老臣头戴闹龙束发王冠,身穿蟒袍,足蹬乌靴,执笏当胸,上前哭奏道:“老臣冒奏天颜,请万岁为老臣做主。”詹太宗往下一看,乃是桂王苗宗奇。詹太宗问道:“苗老爱卿平身,为何事启奏?朕给你做主。”桂王谢了恩,站起道:“老臣飘荡半生,只生了一个女儿语欣,爱如珍宝。不想驸马爷昨日来到王府,老臣好意留他摆宴接风,席上喝了几杯酒,他竟然强逼语欣为妾!老臣想到驸马爷正妻乃是朝廷长公主,这纳妾哪能这般随意的事?便回绝了。不想驸马爷乘着酒醉闯入翠云宫,强奸语欣未遂,便拿起砚台将语欣打死。如今尸首尚在,未敢入殓。请万岁秉公做主。”詹太宗一听降旨:“殿前武士,去刘府把刘成秀拿来见朕。”
原来詹太宗的公主还没有出阁,詹太祖有五个女儿,长女晋阳公主鞠舒敏是皇太妃郭景梅所生,正是宁王的胞妹,嫁给晋国公朱剑清;次女山南公主鞠舒馨是墨阳太妃邢怡宁所生,嫁给山南州兵马都统治使刘成秀;三女海宁公主鞠舒颖是皇太后闻贵莹所生,正是詹太宗的同母妹妹;四女豫章公主鞠舒屏是高光皇后许栩义女;五女清河公主鞠舒玲是一宫女所生。晋阳公主、海宁公主、清河公主的驸马都在外省,豫章公主终身未嫁,所以詹太宗听得桂王上奏弹劾驸马,只道其他三位驸马都在外省,所说的驸马定然是在朝伴驾的刘成秀了。
却说桂王道:“万岁,老臣奏的乃是晋国公、九州都招讨朱剑清,不是刘驸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说了朱剑清私离讯地、夜来王府、共议起事之事。詹太宗大怒:“私离讯地、偷入京城、勾结叛逆、闯入王府、奸杀郡主,一共五条重罪,条条该死。朕不杀你,埋没了萧何法律!”传旨:“来人!绑了朱剑清前来,不要见朕了,直接推出午门斩首。”
黄门官接了旨,带着殿前武士来到刑部,正逢宁王要释放朱驸马。黄门官宣读了詹太宗口谕,殿前武士就把朱驸马绑了带出了天牢,往午门而来。宁王看詹太宗龙颜大怒,忙跟着来到午门法场,一边令人飞马去鲁王府请鲁王来。
不一会儿,鲁王到了,拦住刽子手道:“且慢斩首,等老夫去见万岁自有话说。”刽子手一看是鲁王,行了礼,止住行刑。鲁王进了成德大殿,叩拜毕。詹太宗见鲁王风尘仆仆,问道:“任老千岁为何事这等匆匆来见朕?”鲁王道:“万岁,老臣不知朱驸马所犯何罪?竟惹得万岁这等盛怒,要即刻正法。”詹太宗道:“任老千岁,你当真不知道?”鲁王道:“老臣年迈了,一向深居简出,当真不知道。”詹太宗便说了桂王所奏之事,问道:“老千岁,你是三朝元老,你说这等禽兽般衣冠人物,该不该斩?”鲁王道:“若果真如此,果然该斩。但是依老臣看来,还要细细问明的,不可只听桂王一面之词,便屈斩了有功之臣。”詹太宗道:“也好,你们便去问问他吧。”
众文武领旨,跟着鲁王来到了午门。宁王正在午门,看到鲁王带着众文武来了,忙迎上来问道:“万岁怎么说?”鲁王道:“你去问问他是否真做了这等禽兽勾当?”便把桂王的奏本说了。宁王便来问朱驸马道:“妹夫,桂王所奏是否属实?”朱驸马在天牢却是被酷刑打坏了,此时神志不清,只是低头不语,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嗡嗡作响,却不知周遭之事。
众人都是无可奈何,只得回到成德大殿回奏道:“驸马爷是被打坏了,问他什么都是不语。”詹太宗冷笑道:“这等十恶不赦的禽兽,他这是哑口无言了。卿等还保奏什么?”鲁王见如此光景,寻思:“看来赦免是不能了,只好暂且保住朱剑清的性命,再作商议。”便跪下道:“万岁,朱驸马跨海征东,收复台湾,有十大战功,小功更是无算。万岁可否看在功劳上赦免死罪,罢去官职爵位,贬为庶民罢了。”詹太宗道:“老千岁请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功归功,过归过,朕封他公爵,算是嘉奖他的战功了。按老千岁这般说,岂不是功臣皆可横行不法?开国元勋哪个不是功盖天下的?莫非都可飞扬跋扈了?”鲁王见这般说詹太宗不准,又奏道:“自古功高不过救驾,万岁念在朱驸马斩杀安殿宝、击退段天魔,救了万岁;又单骑万里奔袭,回到大都擒拿叛臣洪孟雄,救了太子和晋王殿下。百日之内,两头双救驾,功盖天下。念此功劳,老臣只恳请给他百日的性命,百日之后再定罪过,老臣那时再无言语。”詹太宗回想往事,叹息一声:“也好,百日眨眼便到,朕看在老千岁面上准奏。”当下散朝,狱卒将朱驸马押往天牢囚禁。
桂王回府与洪美人说了此事:“万岁大怒,要立刻处斩,都是任逢喜那个老东西苦苦保奏。如今下了天牢,说百日后斩首,美人以为如此可否?”洪美人道:“不妥!朱剑清的势力太大,难免夜长梦多。倘若万岁百日之后回心转意该当如何?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桂王道:“美人放心,朱剑清父子亡了我朝、杀了我弟、害了我女,此恨难消!孤慢慢在万岁面前启奏,好歹要了他的命。”于是吩咐开丧,收拾了语欣郡主的尸首下葬。
未知朱驸马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