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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玉虚观

    清晨,李壹在驿馆后庭亭榭内,欲烹煮新茶,红泥小火炉上,座着一青色陶壶。不一会儿,陶壶内的泉水便冒着雾气,发出咕咕嘟嘟地声音。李壹在前世便醉心茶道。于昨日特意找驿丞,接来西山泉水。驿丞欲示好李壹,又专门送来今年的春茶————西湖龙井。李壹取下陶壶,放在一旁晾着。又取适量茶叶,放于茶杯之中。估摸着壶内水温差不多了,便向茶杯内注入半杯热水。并扣上盖,轻轻晃动起来。

    少顷,汲出茶杯中的水。揭开盖轻轻地嗅了起来……未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闭目回味着清幽地茶香。

    “嗤!”花丛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李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永淳公主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她径直来至桌边,伸手拿过李壹手中的茶杯,学足了李壹刚才的模样,深深地嗅了一下,奇道:“好香!以前竟不知如此品酩,这法子从哪里学来的?”

    李壹微笑着,拂去凳上的灰尘,又用白巾细细擦拭桌上的水渍,这才右手一伸,请她坐下。轻声说道:“冲茶、洗茶、清鼻、等法古已有之,何须刻意学之。”

    永淳闻言顿时滿脸不忍之色,只见她不停婆娑双臂,口中嚷嚷道:“酸死了,酸死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千万别再掉书袋了!”

    “呵呵!公主有所不知,品酩乃清雅之事,岂能无诗文相作,哈哈哈!”

    公主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谢迁笑咪咪地站在亭榭之外。她当即起身问道:“谢大人,你怎么来了?”

    谢迁呵呵一笑,右手一指李壹,言道:“还不是为了他!”

    这时,永淳轻扯李壹衣袖,悄声道:“还不快参见内阁学士谢大人!”

    李壹闻言立刻起身,绕过桌凳,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学生李壹,见过谢大人!”

    谢迁闻言并未答话,上下打量了李壹一番,笑道:“李公子名扬兰州,又忝为俺答汗的军师,想不到竟如此年少。想我与你年纪相仿之时,尚在家中苦读,于世事更是一窍不通。难怪秦王与王老大人能如此看重你。”

    李壹闻言,腰弯得更低了,说道:“谢大人,谬赞了!如此夸奖,学生当不起。”

    谢迁笑着,坐在桌边,用手一指陶壶,说道:“水开了,李公子不请我喝杯茶吗?”

    李壹一边提下陶壶,一边口中连称不敢…………,三人品着茶,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满目翠绿,耳中有鸟雀鸣叫声。两杯清茶下肚,只见谢迁脸色渐润,不由对李壹笑道:“小小一杯清茶,竟能让人心境愉悦,李公子可是个妙人。”

    谁料此时,李壹肚子竟然“咕”地叫了一声。李壹当即大窘。永淳立刻“咭”地一声笑了出来。李壹当即拱手道:“公主、谢大人。在下失礼了!”

    谢迁止住笑,摆手说道:“不妨,不妨。喝了你这两杯茶,老夫也觉得有些饿了。走!随老夫尝尝京城的小吃去!”永淳当即拍手称好。

    三人来至一家店铺,这家的豆汁儿特别浓稠,好喝呀,焦圈也很酥脆,真是豆汁儿绝配,油饼也是小时候吃的口感,很软很香,总之就是一个字“好”,咸菜也很好吃,在这吃早点才感觉到了浓浓的北京味儿,认识的老街坊彼此打着招呼,美好的一天就从这里开始了,豆面丸子和炸豆腐汤也特别地道!

    吃完早点后,谢迁邀李壹去广安门外的玉虚观,言称去见一个人。李壹不敢怠慢,心想能让谢迁跑腿传话,肯定至少是王爷一级的大人物。永淳这次表现异常,倒沒有吵闹着非要跟着去。

    玉虚观背靠青山,建在山腰,山脚下溪水淙淙,山间郁郁葱葱,古木参天,两人下了马车,众仆役便在山脚驻足,谢迁和李壹拾阶而上,只觉清风扑面,顿时心旷神怡。林间散着隐隐地雾气,兰色天空偶尔有几只飞鸟滑过。草地上几只野兔啃着青草,一听见脚步声,嗖地一声便钻入林中。几缕金色地朝阳洒在草地上,整座山静极了。

    山道弯弯曲曲,除了一些锦衣卫按刀守在石阶各路口外,李壹没有见着一位香客,谢迁在路上没讲一句话,表情甚是庄重。这时李壹不免暗自付道:是哪个大人物要见自己呢?

    道观外,一棵松树长在崖边,树下一人长立,朝阳把身影拖得很长,他中等身材,偏瘦。几缕长发被山风拂起,颇有几分道风仙骨。几名锦衣卫远远地护卫着他,警觉地瞪大双眼,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谢迁领着李壹,在这人五六丈外便驻足,只见谢迁一弯腰,拱手施礼道:“启奏陛下,李壹带到。”李壹闻言顿时一惊,扑通一声双膝跪倒。

    只见那人冲身后摆了摆手,道:“嗯,你们都下去吧!李壹留下!”

    谢迁闻言冲锦衣卫们招了招手,带着他们退了下去。经过李壹身旁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悄悄地走了。

    “你就是李壹?”

    “回禀陛下,正是草民。”

    “噢!你已有秀才功名,这样称号自已可不妥。”说罢弘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壹。

    李壹的头俯地更低了,脸几乎紧贴地面。

    “呵呵!起来吧。让朕看看你长什么样?”

    李壹依言起身,却依然不敢抬起头。

    “从永淳丫头那儿,听过你血战兰州的事,原以为你是个膀大腰圆的力士。今日一见,不想竟是个瘦弱的书生。”顿了顿,弘治继续道:“今日召你来,不为别的,只想听听你对俺答汗的看法。”

    李壹一拱手答道:“不知陛下,问得是哪个方面,请陛下具体言明,草民才可一一奏明。”

    “呵呵!”弘治闻言一下好奇起来,目光一亮,道:“还有几个方面!好!都说说吧。”

    李壹闻言,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启奏陛下,草民认为对付俺答汗,共有两策。其一是当下之策,其二是长远之策。”

    “噢??那就先说说你的当下之策。”

    “启奏陛下,当下之策说白了,就是立刻与蒙古通商,用盐、茶、铁换回他们的战马。一方面蒙古人沒有借口犯我边关,另一方面为我朝建立铁骑提供物质保证和争取时间。再者,可多派工匠助其筑城,一来可汉化他们,减弱蒙古骑兵的战斗力;二来可转移其南顾劫掠之意。”

    “嗯!人若是吃的饱了,住的好了。便再难受厮杀奔波之苦,战力自然下降…………再说说你的长策。”

    “启奏陛下,所谓长策,关键还在自身。我朝卫所军战力低下,军官克扣军饷,士兵不思用命。几万军队常常被几千蒙古骑兵一击即溃,着实让忧虑。”

    “嗯…………,虽然听着让人不悦,但你所讲倒也是实情。你继续说下去。”

    “禀陛下,草民以为,兵贵精而不在多。打造一支精锐铁骑是我朝的当务之急,沒有一支精锐军队的拱卫,我大明如抱珠夜行,迟早会招来贼的!”

    “那么,解决这些问题的治本之策是什么?”

    “启奏陛下!共三条办法:一、废卫所,还军于民;二、开海禁,对外通商,充盈国库;三、精兵减政,变防守为攻伐。”

    “大胆!”观内走出四个人来,赫然正是刘健、李东阳、谢迁、王越。只见刘健满面激动之色,快步行至弘治面前,深施一礼,道:“臣请陛下速斩李壹!此人适才所言,皆亡国之道也。”

    李东阳、谢迁、王越三人闻言立时面上一紧。却听弘治轻笑一声,言道:“刘爱卿,言者无罪,朕怎么就听不出,这是亡国之道呢?”

    刘健闻言立刻双膝跪地,大声奏道:“陛下明鉴!开海禁,与蛮夷通商,乃引狼入室,取祸之道。故我太祖立国之始,便颁布禁海令,今此子又妄言开禁,不知是何居心!”

    谢迁看了看李东阳与王越,见他二人闭目垂手而立,面上看不出丝毫动静,不由心中暗替李壹着急。突然灵机一闪,不由笑吟吟地看着刘健,问道:“刘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请刘大人释惑。”

    刘健沒好气地哼了一声,望着笑容满面的谢迁,心中暗付道:这老东西,又在憋坏。可嘴上却客客气气地应答:“谢大人忒谦了,有什么疑惑讲出来,大家共同参详参详。”

    谢迁环作一揖,道:“敢问刘大人,我朝一年的税收是多少,卫所军又是多少?”

    刘健不加思索地答道:“我朝共有二十六卫,共有官兵二百余万。我朝去年税收二百六十余万两。”

    谢迁紧接着又问:“除去漕运、各级官员奉禄、修河堤、赈灾等,请问刘大人,国库之中又能余下多少银两?”

    刘健:“……………………”

    众人闻言尽皆默然,良久后,谢迁整整衣衫,郑重地朝弘治深施一礼,道:“陛下,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家有余粮心不慌,仓禀实而知礼节。老百姓过日子过得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个国家又何尝不是如此。日子过得不好,那咱就得想法子多挣点,不然老婆定然后跟着有钱人跑啦!”

    众人:“………………”旋即大笑起来,只有刘健干笑几声,面上甚是尴尬。

    弘治强自忍住笑,望向谢迁,问道:“谢爱卿,那就拿个主意。既要不违背祖制,又要让咱们的荷包装满!”

    谢迁闻言顿时一脸无奈,双手一摊,言道:“启奏陛下,算算帐、讲道理臣在行,至于想办法嘛,还得问问李公子。”

    李东阳见状望向弘治皇帝,见弘治点头,他才过去搀起李壹,鼓励道:“说吧!李公子。圣上是有道明君,你是不会因言获罪的。没关系,你想到哪便说到哪,讲错了也不打紧。”

    李壹先冲弘治深施一礼,又对众大臣环作一揖,道:“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计草民言语孟浪。草民以为,若要不违祖制也不是不可行,陛下可择一地,试行对海外贸易。若可行,则渐推广之。若行不通,则立刻关闭,亦可堵住悠悠众口。”

    弘治闻言,点头默然不语,谢迁却忍不住问道:“李壹!此地选何处为宜?”

    “天津!”李壹缓缓答道。……

    几日后,弘治在朝上正式接受了李壹的觐见,并答应俺答汗开关通商的请求。当其他使者拿着诏书回去覆命后,李壹却留了下来。

    十几日后,钱通接到密诏,命其为天津通夷官署总长,大小事务直接对皇帝稟报。并直接负责建署事宜。

    几日后,李壹秘密来到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