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跟着一个工人,一路从大伯那里,走到了我这?!”看着面色漆黑,满头大汗的东方天临,东方天慎捧腹大笑道:“你这可是穿越了半座洛京城啊!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会走这么远吗?”
辅国公府位于第十一纵道,而东方天慎的指挥所则是位于第三纵道,也就是说,东方天临在这段时间里,整整穿越了七个纵道!这就难怪东方天慎会笑的这么夸张了,这哪里是路痴,简直就是弱智。
“我哪知道那个人会这么蠢?我都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是东七市的悦来客栈,而且已经说了三遍!但他还是给我带到了西一市来!别人耳朵聋的,而且还蠢!我有什么办法?!”东方天临极为不爽地辩解道:“而且那个人带路的时候喜欢走路中间,所以我旁边都是人,看都看不清走到哪里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他奶奶的西一市,想回头都晚了!”
说到这里,东方天临极为恼怒的一拍桌子,原因无他,今天他的遭遇实在是太丢人了,一个十六岁的人,居然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城池的这一头迷路到另一头,如此传奇般的经历,怕是会成为他毕生的污点。
不过,最令他生气的并非这件事,而是刚才在大街之上,驻扎在哨所里的北军官兵,居然当着那么多平民百姓的面,公然的向自己索贿!
当时他与那群盗贼的过节究竟如何,基本上在场的围观者都清楚,可就算如此,他们索贿的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真是让东方天临气炸了肺。
但是,当他将此事告知东方天慎后,东方天慎却是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他摸了摸东方天临的头,说道:“你觉得,那几个向你索贿的人的面目,可憎吗?”
“自然可憎。”东方天临义无反顾地说道:“这次是遇到了我,他们才没能够成功诈到一笔钱财,若是个普通的老百姓遇到这种事的话,估计要被他们给敲诈的皮都被剥下来!如此污吏,应当严惩!”
“对,没错,你说的都有道理。”东方天慎先是笑着点了点头,夸奖了东方天临一句,但在夸完东方天临后,他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北军士兵,要如此光明正大的索贿呢?”
“呃。。。”听到这个问题,东方天临皱起了眉头,一直以来,他都是出于自己的角度,或者是法律、道德的角度来看待事物,以他人的角度来分析他人的动机这种事,他倒是没怎么做过。
不过,在回忆起几部听过的小说、戏曲里的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他们的受贿动机后,东方天临便迟疑着回答道:“应该是因为他们贪财好色吧?不然也没别的原因了吧。”
说罢,他满怀期待地向东方天慎看了过去,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赞许的目光。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东方天慎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钱人人都爱,这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人不爱钱的,但是,有一样比钱更重要的事物,那就是命。如果命都没了,那么就算你挣了再多的钱,也毫无意义。”说完这句他在北军任职了这么多年,从而得到的感悟后,东方天慎再度反问道:“天临啊,他们的行为明显是违反了大汉律的,按照大汉律,他们应该要被革职、然后流放,明知索贿的下场如此凄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看着自己的弟弟陷入沉思,东方天慎微微一笑,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回想当年,他刚刚踏入繁华的洛京城时,也是如此的黑白分明,眼中只有对错。这样的性子让他一开始得罪了很多人,直到被卷入了许多事端之后,他才发现,黑与白才是极端。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处于灰色地带,在这片灰色地带里,对错已经失去了意义,事实上,对错本身就没有意义,所谓的对,只不过是你认为的对,所谓的错,也只是你觉得有错。而且,许多事情并不像其表面显示出来的那么简单,你所见识到的事物,往往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只有潜下水底,才能一窥全貌。
比如说这次索贿事件,在东方天临眼里,这件事情就只是有官兵向他索贿,应该依法惩处他们这么简单;但在他眼里,这些官兵的所作所为,却都是有原因的。
带头索贿的那名什长,家中有三个孩子,二男一女,其中,女的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急需一笔不菲的嫁妆,为她寻得一个不错的归宿;两个男孩则是都在读书,每年交给教书先生的束脩又是一笔开支,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们住的房子的租金。
那名什长原是徐州人,由于作战勇猛,被特地提拔进了北军,刚来洛京城时,他还以为会过得更好,但没过多久,他就体会到了外地人在洛京的不易。
洛京的房价很贵,贵到他一辈子都买不起,没办法,为了给老婆孩子找一个栖身之所,他只有租了一套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房子位于第一横道与第一纵道的交界处,可谓是相当偏僻,但偏僻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便宜,他仅仅用每年十两银子的价钱,就换来了这套小房子的居住权。
哦,顺便一提,他每年的薪水,是三十两,十两一年的价钱,就等于直接扣掉了他工资的三分之一。
如今,孩子都长大了,原来的那间小房子已经住不下了,为了给家人腾出更多的空间,他甚至都搬到了哨所来住,可是日益提高的房价,依旧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更别提两个孩子在见识到洛京的繁华世界后,愈发的大手大脚了,但他却不能够斥责,因为他们的花销都是他们班上很常见的,他不能够让自己的孩子在别的同学面前落下面子!
于是,为了家人,他开始变的狡诈、阴险、滥用职权,对同样是前来洛京讨生活的苦哈哈们下起了毒手,但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为了他的家人,他有罪吗?他肯定有罪,但他同样也值得同情,因为他这样的人不单单只有一个,他的背后,是成千上万个人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