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回到文华殿,马上召集自己的属官,和他们说道:“孤明日要去皇陵和祖陵祭祖,所以京城的事情,就拜托几位了。”
秦松失声说道:“殿下为何现在出京?陛下……”他只说了这“陛下”二字,又连忙止住。
陈性善身为左庶子,也说道:“此时,并非是出京祭祖的好时机啊!”他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并不傻。
允熥说道:“是陛下让我去祭祖的。”
下边的几个属官一听这话,顿时知道此事已经无可避免。
允熥说道:“这些日子陛下的身体不好,也没有多少精神来处理政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如果陛下还是没有精神,事情能拖就拖几天,我此去二十天之内就可以回来。”底下诸人答应着。
允熥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他们下去了。他们先在只不过是东宫属官,没有多大的实际权力,允熥即使能够完全信任他们也没法儿嘱咐他们做什么事情。
允熥回到文渊阁,让王喜叫来熙瑶。熙瑶本来正在她用来议事的地方打理文华殿的事情。她和她妹妹都怀着身子,她也不敢把事情交给别人,只能是自己和妹妹轮流来处理事情。她听到允熥找她,虽然奇怪,也起身去了。
允熥见到她以后,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爷爷让我去凤阳和泗州祭祖,这些日子你得多担待了。”
熙瑶“啊”了一声,但是马上镇定下来,说道:“我,可以做什么?”
允熥说道:“郭宁妃摄六宫事,你要多和她接触。还有……”熙瑶一一答应着。
允熥最后说道:“如果真是发生了不测之事,让王喜、王进出宫去开国公府。”说着,提笔写下了一行字,盖上自己的章,又亲笔写下名字,然后递给熙瑶说道:“让他们带着这个去开国公府。”熙瑶有些惊慌,但是还是接过了这张纸,并且答应道:“夫君安心,我一定不会出差错。”
允熥也相信她,毕竟已经是三年的夫妻了。允熥最后说道:“最终要的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并且你怀着身子,更要注意。”
熙瑶笑道:“你,我知道了。”
允熥嘱咐完了,吩咐她去休息。然后允熥想了想,觉得其实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他有时候会觉得“总有刁民想害孤”,所以才事先做下预备。如果真的有事情,老朱也不可能没有准备。
并且大明在边疆封的那些亲王也不是吃干饭的,要是正常的皇位交接还好,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估计朱棣会激动地第一个起兵平叛的。吕后死了以后,正是齐王刘肥起兵,才能够顺利的铲除吕氏集团匡扶汉室江山。
允熥又亲自预备了自己带着去祭祖的东西,让王喜明天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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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顾成的家中,此时正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的时候。顾成满面笑容的一桌一桌的和人说着话,并且不时的喝碗酒。今日是他的长子顾统成亲的日子,并且京中的武将也都给面子都来了,所以他很高兴。
他敬酒的第一桌,就有凉国公蓝珍。今日嫁给顾统的人,就是他的表妹林朝英,他当然要给面子来参加婚礼。并且因为他的爵位是今日亲自前来的几位人中最高的,坐在了宾客的首座。
顾成等着自己的儿子敬完了第一桌的酒,就自己上前敬酒。头一个和蓝珍说道:“凉国公,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蓝珍笑道:“说的这样客气干嘛,叫我蓝珍就好。说起来你还是我的长辈了呢。”
顾成笑道:“可不敢当凉国公的长辈。既然凉国公这样说了,那我就托大叫你蓝兄了。”
蓝珍笑道:“正该如此,不要太生分了。”
顾成说道:“今日是我家大喜的日子,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着,喝了一碗酒。蓝珍也陪着喝了一碗。
顾成又举起碗说道:“今日这第二杯酒,是谢谢蓝兄愿意把表妹嫁给我儿子。我儿子虽说还算是有些本事,但是前几年一直在西南打仗,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合适(门当户对)的媳妇不容易。”说着,又喝了一碗酒。这次蓝珍没有把碗里的酒都喝完。
顾成又说道:“这其三,是感谢蓝兄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儿的婚礼。”然后又喝了一碗酒。
第三碗酒喝完了,他正待说话,有一人说道:“顾大哥,这一桌好多个人呢,你净顾着和蓝兄喝酒,等会儿就没有量和我们喝了。”
顾成转过头一看,是西平侯沐春的弟弟沐晟,现在他在京里中军都督府为官,今日也来祝贺来了。
顾成眼睛突突一跳,知道是他总和蓝珍喝酒惹得沐晟不高兴了。顾成自从洪武四年伐蜀已来,一直在西南地区,直到去年才回京。他先后跟随汤和、曹震、蓝玉、沐英等人打仗,不过是沐英的老部下。
但是现在他调到了京城,而沐家一直镇守雲南在京中的势力不大,所以顾成刻意接近蓝珍,所以沐晟不爽了。
顾成知道沐家他也得罪不起,所以笑道:“晟二爷,我顾成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再喝三碗也没问题。”说着,拿起酒壶把手里的碗倒满,然后又是一饮而尽。但是沐晟却没有喝酒。
顾成喝完了这碗,见沐晟没喝,知道还是不行,于是又说道:“今日西平侯春大爷是在雲南,我敬西平侯一碗。”说着又喝了一碗酒。但是沐晟还是只是稍微喝了一口。
顾成此时已经有些晕了,他还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是沐晟得哄好了啊!他正待再喝,坐于第二的席位的曹彻起来说道:“行了顾大哥,再喝就醉了。”又对沐晟说道:“沐二哥,这顾家大喜的日子,你就给顾大哥面子呗。”
曹彻虽然现在身上没有爵位,允熥封的天成伯的爵位他家里为了迎娶郡主风光些给了弟弟曹行,但是他是未来的景川侯,又为允熥丢了一只手臂,所以大明的武将中没有人敢当面不给他面子,沐晟见他说话了也就端起碗喝了酒。
蓝珍也不愿意和沐家闹僵了,正欲说话,突然有人小跑着进来对他说道:“大爷,宫里有旨意,您赶快回去吧。”
蓝珍一看是自家的管家,马上告个罪,回家去了。
回到家,一见是老朱身边的亲信大太监李进忠。虽说大明的太监没啥权利,但是大家也都是抱着不得罪的想法来面对面的。所以蓝珍笑道:“怎么今日李大公公出宫来传旨了,还亲自跑一趟?”
巧合的是李进忠也不敢得罪他。倒不是因为蓝珍父亲牛逼自己也牛逼,而是因为他的侄女蓝思齐就养在宫中允熥身边。允熥虽然没有让蓝思齐叫他‘干爹’或者‘义父’的,而只是让她叫他‘舅舅’,但是自小养大情分不同,李进忠凡是宫里允熥身边的人都不敢得罪。
所以李进忠也笑着说道:“我算什么人物,出宫传旨正是我该做的。”
二人又说笑几句,李进忠说道:“咱家还有事情,就不多和凉国公说话了。”然后正色说道:“凉国公蓝珍接旨!”
蓝珍马上跪倒地上。李进忠说道:“陛下口谕,明日着你护送皇太孙去凤阳皇陵和泗州祖陵祭祖。”
蓝珍虽然心下惊讶,但是还是说道:“臣接旨。”
因为是口谕,也没有太多的礼节,蓝珍说完接旨就站起来了。然后他问道:“怎么陛下让皇太孙殿下明日出去祭祖?”老朱身体不太好的事情京中凡是有点儿身份的人都知道。
李进忠说道:“似乎是陛下昨晚上做了梦,梦到了仁祖、煕祖,还有盱眙王等人,所以让皇太孙殿下代去祭祖。”
蓝珍听了这话,默默点头,然后拿出一百贯钞要递给他。
李进忠马上拒绝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他是真的不敢要,最近老朱疑心病很重,要是发现他有很多钱,估计他的小命就不保了。他手里以前的钱全部用来偷偷地买了块墓地,好等着以后死了有地方葬。
蓝珍给了几次,李进忠坚决不要,蓝珍也就罢了,不过亲自送他到屋子的门口。
蓝珍等着李进忠走远了,马上换了一身衣服,去了秦淮河边上。
常升正在一艘花船上与人喝酒。他最开始是为了让老朱不疑心他们家才装作喜欢喝花酒,但是装着装着就真的习惯了,所以现在他找人喝酒都是在这里。
蓝珍找过来的时候,东莞伯何荣正在说话,见到蓝珍来了,说道:“蓝兄也来了?先罚一杯酒!”
蓝珍说道:“我今日有事,这杯酒先记下,我过几日再喝。”说着把常升拉了出来。
常升被他拽到了一个四面无人的地方,然后蓝珍说道:“陛下让我明日护送皇太孙殿下去凤阳祭祖。”
常升顿时酒醒了,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出去祭祖?”
蓝珍说道:“似乎是陛下做梦梦到了他们。你别管为什么了,陛下身体不好,你在京要小心。虽说应该没什么事情,但是还是小心些好。”
常升说道:“你放心,我常家不是吃素的,无论谁想在京中搞事情,都不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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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卯时,允熥悄悄地出宫来到承天门外。此时蓝珍带领两个百户的兵已经在这里预备好了。还有另外十八个百户在龙湾渡那里等着。
允熥和蓝珍打了声招呼,因为着急快去快回,所以也没有多说话,纵马前往龙湾渡。
在龙湾渡也是很快的上了船出发了。这时允熥才有时间和蓝珍说说话。允熥说道:“这次又是你护送我,陛下还是就认准你了。”
蓝珍说道:“那是陛下对我的信任。臣无以为报,只能是护送殿下一路平安。”
允熥说道:“这一趟不过是去凤阳府,先不说直隶这地带百姓安康,没有盗贼;就算是有几个盗贼,咱们这两千多人也出不了事情。”
蓝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隶是全国所有的行省中治安最好的地方了,而现在凤阳又是直隶治安最好的府之一,所以出不了事情。
但是话不能这样说,蓝珍只能说道:“不管如何,臣都竭尽所能保护殿下安全。”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他们又其他的话题。允熥又说道:“思齐在宫里面也会时常想念她伯父。等回去了我让思齐回府看看你。”
蓝珍也十分在乎思齐,毕竟那是蓝琏唯一的骨血。但是他还是说道:“有太孙妃在宫里照顾,臣放心的很,不用专门让她出宫来。我去文华殿见见就好。”
允熥明知道他在拍马屁,也觉得高兴,又和蓝珍聊了不少的话题。
允熥感觉没过多久,已经到了长江北岸。允熥又骑上马,等着有大约三四百名兵丁和所有的侍卫都上了马,就先带着这些人继续出发了。
当晚允熥宿在了滁州。滁州是直属于直隶地区的州。滁州在上也挺有名的,欧阳修在这里当太守的时候写的《醉翁亭记》中的一句“环滁皆山也”让不少人记住了滁州。
要是平时允熥还有心情在这里多转一转,但是现在他哪有心情?待在自己的住所中拿出一本书来看,但是也不怎么看的进去,又觉得想自己继位以后的施政方略是在咒老朱快点死,所以也不敢想。
这时他想起因为最近一直没有出宫,所以和侍卫杨峰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把杨峰叫进来说说话。
说话的时候,允熥突然想起了陈兴,问道:“自从今年过年已来,你可去见过陈兴的父亲和儿子?”
杨峰说道:“每次过节我都带着东西去见他们。昨日端午,因为殿下没有出宫,我和殿下您说了下午早走一会儿,我就去看望了他们。”
允熥在自己的书房把要注意的事情都写了下来,所以每年过年都能想起让人给陈兴家人代些东西,不过自己没有去过了。
允熥问道:“他们家,还好吗?”
杨峰说道:“要说是生活,还不错,卫里没人欺负他们家,他们家的名额也没人敢动,等着小永华长大继承呢。但是,毕竟是陈兴死了,家里又没有个顶梁柱,平时没有几个人回去看他们。”
允熥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谁,只能叹口气。然后也没有接着说话的心情了,让杨峰回去,自己也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