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都忘了,可以直接向皇兄询问。”昀蕴笑道:“都忘了。敏儿,你问出了实情,一定记得派人来告诉姑姑。”
“侄儿一定告诉姑姑。”敏儿点头答应一句,转身离开了常山公主府。坐上马车向皇宫赶回去。
“见过爹爹,女儿向爹爹问安。”下了马车,敏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坤宁宫,站在宫殿门前喘了口气,听下人说允已经来了这里,敏儿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走进殿内对允行礼说道。
“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晚”允侧头看了一眼,用略带有责怪的语气说道:“不是嘱咐你在酉时正之前回来么,现下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听到允的话,殿内入宫不久的小宫女都偷偷看向敏儿。她们虽然入宫不久,但对于敏儿的肆意妄为却是印象深刻,文圻、文垠二位皇子除了父亲,最怕的就是大公主。此刻她们都在心中琢磨:也不知公主殿下会如何辩驳,或者同陛下撒娇。
“女儿确实晚了一点儿,请父亲责罚女儿。”但出乎她们预料,敏儿却老老实实的认错。不过入宫年头长一点的宫女都对此毫不惊讶。大公主虽然虽然平时做事张扬了些,但长大以后面对父亲从来都是知错能改的形象。
“罢了,你也只是迟了不到一刻钟,记得下回早些。”允也没有怎么处罚她,只是这样说道。
“是,父亲。”敏儿答应一声,坐到餐桌旁,又对母亲行礼。可文垣等人正要同她打招呼,她却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就又迫不及待地询问父亲道:“爹,朝鲜国真的废了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朱被废了”听到大姐的话,文圻也马上惊讶的说道,嘴里的饭粒都喷出去几粒。文垣、文垠等人也都十分惊讶。
“此事已经传到了你的耳中你从哪里听来的”听到大女儿的话,允愣了一下说道。
“今日下午女儿不是去了三姑府里在三姑府里待到伴晚,正要回来的时候三姑夫回来了。因三姑夫下午曾派人与三姑说晚上不会来用饭了,所以三姑见到姑夫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有些惊讶,出言问了缘故,三姑夫就说了这件事。”
敏儿大概解释几句,随即又马上说道:“爹爹,朝鲜国真的废了世子”
“你这么关心这件事做什么难道你对朱有意”允却又顾左右而言他。
“夫君,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敏儿还没来得及说话,熙瑶先说道,而且不由得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在这个礼教大防十分严格的年代,就算是皇家公主相对于一般人家的女子也没有什么特权,这句话若是传出去,敏儿又没有嫁给朱,她以后可不好说亲了。好在都是宫里的老人,懂得规矩,不会乱说话。
敏儿自己倒不在意,脸都没有泛红,回答道:“女儿可对朱无意。只是想着这人毕竟见过几次,为人也不错,听说他或许要被废了,想知晓是否是真的。而且,女儿也知晓虽然朝鲜国并非是宗藩,但废立嫡长子也事关重大,所以来询问父亲。”
“爹,朝鲜国真的要废了朱”文圻也再次问道。他和朱的关系不错,比敏儿更加关切。文垣虽然和朱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他更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也放下碗筷十分认真的看向允,想要知晓详情。
“既然你们都如此关切,为父就告诉你们详情。”允见几个孩子都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看,也放下碗筷,说起这件事。
“若说朱芳远想要废除朱的世子之位,倒也不算错;但朱芳远却并未直白的废除其世子位,毕竟大明是嫡长子继承制,为父又是以嫡孙的身份继承大统,朱芳远可不敢公然违背。所以,他采用了别的法子。”
“采用了别的法子什么法子”文圻追问道。
“你们可还记得前年曾来京城朝见的三王子朱”允却并未马上回答文圻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当然记得。”敏儿回答:“一个很喜欢读书的少年,比二弟更喜欢读书,与二弟的交情也好。父亲,朝鲜国君要改立他为世子”
“朱喜好读书,手不释卷。若仅仅如此也还罢了,但他确实十分聪慧,思维敏捷,虽然年纪小三岁,但处置政事比朱更加老练,看起来,确实比朱更加适合做一国之君,朱芳远更喜欢他也十分正常。”允说道。
“但他不是嫡长子。”文圻马上说道:“父亲常常教导我们,制度,或者说规矩比用人更加重要。不论西汉后期的乱局乃至于王莽篡政,或是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再或是西晋之乱局,都是因为规矩乱了才导致如此变乱。所以即使朱确实比朱更加适合为君,也不能违背规矩改立旁人。”一边说着,他还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文垣。父亲不是太喜欢文垣的性子宫内无人不知,就连宫外的大臣也有些人知晓,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取代文垣的太子之位,因为允一直坚持嫡长子继承制。
可允听了这话,脸上却浮现出不太自然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又说道:“文圻说的不错,规矩比用人更加重要。但朱芳远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朱芳远本为朱成桂第五子,虽然朱成桂长子早逝,但也有三个嫡子排在朱芳远之前,本轮不到他继承王位。”
“但朱成桂本身就想违背嫡长子继承,试图立幼子为世子。引得其先王后的几位嫡子联合起来发动政变,推翻朱成桂又将其软禁。到了此时规矩已经被彻底破坏,想要继承王位所能依仗的只有兵将。所以朱成桂诸子之中兵将最多,也最善于带兵打仗的朱芳远继承王位。既然朱芳远本身就并非秉承嫡长子继承制继承王位,自然对此并不十分在意,想要选择自己认为最适合为一国之君的朱做王世子,继承王位。”
“但鉴于大明之制,朱芳远也不敢公然违背,所以他的打算是:让朱装病,甚至装的病入膏肓,主动向朱芳远推辞王世子之位。因朱现下并无子嗣,由弟弟得封王世子就顺理成章了。朱前年也曾来京城朝见,为父当时对朱也表现的十分满意,朱芳远多半认为为父也更愿意朱为朝鲜王世子继承王位,不会多理会此事。”
“怪不得去年除夕朱并未来京朝见,而且这一年来出使朝鲜的使者返回后都说朱生了病,而且病的不清,原来是这个缘故。但父亲不是特意派出御医去朝鲜为朱诊治么就连御医都瞒过去了”文垠恍然大悟,但又疑惑的问道。
“难道朱芳远以为如此作为,大明就瞧不见么”文圻却愤然说道:“若是天高皇帝远的藩国也就罢了,大明想要得知该国的消息十分困难,往往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大明再要大动干戈也于理不合;可朝鲜离着大明如此之近,他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他不是以为能够满天过海,而是差点就成功满天过海了。”允苦笑道:“若不是朱的亲信偷偷逃离朝鲜跑到京城向锦衣卫告发,直至现在为父也不会知晓此事之内情,说不定等过些日子朝鲜派出使者前来请求准许更换世子时,为父就会允许。”
“但既然爹爹已经知晓了,就不会让朝鲜瞒天过海。”敏儿说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朝鲜”
“父亲,可要重重处置朝鲜,处置朱芳远才行”文圻马上说道:“朝鲜身为大明宗藩,不仅想要违背嫡长子继承,还试图欺瞒父亲,罪过深重。必须予以重罚,才能让他得到教训,从此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爹,确实应当处罚朝鲜。”文垠也说道:“正如三哥所言,朝鲜犯了两项过错,而且都是十分严重之错误,必须处罚。不过,朝鲜毕竟是大明外藩而非内藩,处置还是应当慎重。”文垣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要对朝鲜进行处置。
“对对,要重重处罚朝鲜”敏儿也说道。不过看她的表情,好像只是因为文圻建议重重处罚才这样说的,本身对于如何处置朝鲜并不十分在意。文垠甚至觉得大姐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雀跃,似乎觉得处置朝鲜很有意思。
“确实,文垠说的不错,处置朝鲜应当慎重。此事确实要反复估量后再决断。”允脸上显现出谨慎的神情,出言道。
“不过,此事不会现下就处置,而且你们也不得将此事外传,不得告诉旁人。朝中所有知晓此事的大臣为父都已经叮嘱他们不要外传,过一会儿为父也会派人去叮嘱你们的三姑,让她不要告诉旁人。”允又叮嘱道。
“爹,为何如此”敏儿不解的询问。
“因为此事尚未发生。现下只是朝鲜国使者朱生了病,而且据说病的很重。朝鲜还未派出使者来到京城请求更替世子,为父就以此为由给朱芳远下旨朱芳远岂会承认曾有过这样的打算单独一个朱亲信的话可不能作为令人信服的证言,各藩国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父亲是打算等到朝鲜国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后再公开此事,而且派出医术更加精湛的御医去汉城为朱诊治,揭穿朝鲜国的谎言,再予以处置”文圻问道。
“不,为父会准许朝鲜更替世子,待朱芳远正式废除朱世子之位,而且立朱为世子后才装作刚刚得知此事的详情,然后再处置朝鲜。”允说道。
“父亲,为何如此”文垣十分不解。按理说,只要等到朝鲜派出使者来请求准许更替世子,朱芳远意图以朱替换朱为世子的想法就已经昭然若揭,完全不必等到废立之后再说。而且批准一件错事之后又揭发出来,于大明天子的名声也有碍,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因为为父不仅仅要处置朝鲜,更要告诉所有的藩国番国,大明实行嫡长子继承,绝无更改之可能,也绝不会为了为父,为了大明天子的薄面而将错就错,认下错事。从而震慑所有国家,不仅是这一件事,而是所有事情都不敢欺瞒为父你们以后也要记住,绝不能为了自己的薄面就糊里糊涂认下错事。”允十分认真地盯着几个孩子说道。
“是,父亲,儿子女儿知晓了。”几个孩子等人赶忙答应。
“好了,此事已经说完了,赶快吃饭。”允这时笑着说道。
“对,赶快吃饭。饭菜都已经快要凉了。夫君,你应当等到吃过了饭再与孩子们分说此事才是,而不应当在吃饭前,弄得饭菜都凉了。要不要让人去热一热”熙瑶说道。
“不必热了,这几道菜端来的时候较晚,而且屋内也十分暖和,现下还没有凉,不必热菜。下次为夫一定记得,等吃过了饭再与孩子们分说旁的事情。”允一边说着,一边夹起菜开始吃。
听到父母的对话,敏儿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这时也觉得肚子饿了,赶忙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不多时一家人吃完了饭,允站起来在屋内走了几圈,又重新坐下来要教导几个儿子几句话。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就封或出来做事了,允平时有空就会教导他们。文垣等人忙拿起纸笔等待父亲的教导。
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宦官走进来,在允身旁轻声说道:“官家,理番院上奏,说有朝鲜的使者出使大明,刚刚抵达上海。”
“噢。”允轻声说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敏儿没有听到这个宦官说了什么,但感觉父亲的神情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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