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我现在回想起来,怎么总觉得不对劲你说昨晚上蓝珍与我打赌那般肯定,是不是有了什么绝妙的攻城法子故意给我下套”第二天一早,看着正准备向德里城冲锋的将士,朱桂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同朱高煦说道。
瞧蓝珍当时的样子,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肯定是在给你下套朱高煦心道。但这话他才不会说出来,只是淡笑着说道“十三叔你昨晚没喝酒吧”
“军中哪儿有酒我倒是想带几瓶酒过来,但被曹行发现,给没收了,说是他一定不会喝,但打下德里城后才能把酒还给我。我本就理亏,再加上曹行管着军纪,哪儿敢和他争辩只能让他把酒带走了。不过也让他保证一定不会偷偷扔了或自己喝了。”朱桂道。
“既然十三叔没喝酒,那十三叔阅历比侄儿更多,不管蓝将军是否有了什么绝妙的攻城法子,十三叔都看不出来,侄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朱高煦道。
朱桂愣了一下,笑道“高煦,几年不见,你变得这么油滑了,变着法拍叔叔的马屁。”
“我这可不是拍马屁,这是真心实意的话。”朱高煦也笑着说道。
“不和你说笑了,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蓝珍有了绝妙的攻城法子不然虽然德里城肯定能够归属大明,但印虏也在竭力防守,按照昨天的样子,恐怕不能在年前攻克。蓝珍不是能做出用将士的血加官进爵的人,再说他就算想要用将士的血加官进爵也要看我们答不答应,他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犯这样错误。”他们二人说笑几句,朱桂正色说道。
“大约是。蓝珍当时的表情,虽然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朱高煦回答。
“那好,我就看着他最后怎么攻陷城池。”朱桂说道“若是他真能在年前打下德里城,我自然不会食言,会奉送他一份大礼。”
但出乎朱桂生活预料,也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之后三日,蓝珍并未表现出一点点儿有绝妙的攻城办法之意,仍然只是每日按部就班的攻城,用火炮轰击城头、城墙。大家都在琢磨蓝珍到底也如何在年前攻破德里城,还有人去问了蓝珍,但蓝珍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苏丹,明军又退兵了。今天我军战死士兵六千三百多人,受伤两万零二百人,明军大约战死七千至八千人,受伤两万三千人至两万六千人之间。”指挥防守南面城墙的将领向赛义德汇报道。
赛义德“嗯”了一声。他对于这个战损比并不满意,虽然他们的伤亡比明军的伤亡要小,但他们是守城方,按照惯例,攻城一方的损失应当在守城方的两倍以上。可现在伤亡比不过是112教徒左右,他当然不会满意。
但他也知道战损比这样低的缘故。守城的士兵中有很多是最近半年内征召的人,虽然也能发挥作用,但与老兵比起来还是差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明军的火力优势。
明军的火炮真的太多了,他们似乎也拥有无穷无尽的炮弹,明军攻城四天,使用的炮弹已经超过了城内的全部存储量,但对于明军来说似乎还算不上什么。攻城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超过一百门火炮在发射炮弹,直接带来的伤亡还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炮弹会打乱守城的节奏,有时候明军已经抵达城墙下开始攀爬,士兵们正在准备迎敌,忽然几发炮弹落在这段城头将士兵们砸死,还有许多炮弹落在周围,其他士兵就算赶来补救也来不及,只能与明军肉搏。这样的战争,能有这样的伤亡比也正常。赛义德想着。
但虽然在心里自己这样安慰自己,赛义德也仍然不满意,但强行压住,又问道“伤兵是否都得到了救治”见到明军完备的军医营体系后,赛义德虽然德里城一时没法仿效建立起来,但也搜集城内的医生尽力救治伤兵。
“有些重伤的实在救治不过来,只能放弃断手断脚的也没有救治的必要。不过所有轻伤的人都得到了救治,但是苏丹,城里的医生没有救治这么多人的经验,药虽然还有,但这样用下去,也坚持不了几天。”将领又道。
“用完了,”赛义德想了想,只能说道“以后药只用来给伤最轻,十天内就能重新返回战场的士兵用伤稍微重一些,但不算太重的用酒精消毒,但不给用药。重伤的和残疾的仍然不要救治。但千万不能明显表现出差别,绝不能让士兵们看出来。若是让他们看出来,我也只能处置你了。”
“是,苏丹。”将领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差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赛义德又说了几件事,将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低下头开始看对于今天战况的详细奏报。他虽然会听将领头口汇报,但也要求麾下的将领写一份文书送到他面前。这个将领行了一礼退下。
“也不知道巴赫曼尼苏丹国的援兵是不是已经启程了。如果德里城被攻陷,德里苏丹国被明军灭亡,只剩下巴赫曼尼苏丹国一个天方教徒国家,早晚也会被明军灭亡,菲鲁兹沙赫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我也已经传令给还在我国控制下的城池守将,尤其是北面的几座城,让他们暂时听从菲鲁兹沙赫的命令,汇集到足够的军队,至少十万人后再赶来德里城下救援。明军围在德里城的士兵在三十万以上,没有超过十万的军队,会被明军消灭的。”虽然看着奏报,但赛义德也没认真看,只是随便翻翻而已,脑袋中想着别的事情。
这时他想起来自己在翻开昨天的奏报时也想着别的事情,随手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就要将昨天的奏报翻出来。他看了那几句话,正要做什么,忽然注意到昨日奏报上的一处内容,愣了一下。赛义德随后又将前两天的奏报都翻出来与这两天的奏报对照。过了一会儿,他对侍卫吩咐道“去将达乌德叫来。”
很快,名叫达乌德、负责防守南面城墙的将领又来到这间房屋,一边行礼一边心中暗想苏丹刚才明明已经将事情都说完了,怎么又把我叫来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赛义德问道“达乌德,你是否注意到了明军虽然炮火不断,但步兵攻城的强度每天都在减弱”
“苏丹,我也注意到了,即使在攻城的时候注意不到,但每天伤亡的士兵人数统计出来后也能看出来。但我认为这是明军的战术。”
“什么战术”
“苏丹,我也向你汇报过,明军连续三天每天都会派婆罗门教徒攻城,而且人数越来越多,今天攻城的婆罗门教徒人数竟然达到了攻城明军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每天明军的伤亡是不算这些婆罗门教徒的,如果算上他们,伤亡比会好看很多。我认为,这是明军用婆罗门教徒作为炮灰,消耗城内的士兵与守城器械,等到将我军消耗的差不多后再全部出动真正的明军攻打城池,一举将德里城攻下。”达乌德回答。
赛义德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判断。他当然知道再过三天就是明国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也知道蓝珍曾经打算在这个重要节日前打下德里城,所以第一天用的都是真正的明军,就连藏人、马拉人和不丹人都没有动用。但见到第一日的战果后,他应该就已经判断出来不能在短短七天内打下德里城,攻城的策略发生改变也很正常。
“还有一件事,你们是否分析出明军的目的了”赛义德指着文书的一处,对达乌德说道。
“苏丹,对这件事我与其他将领交流过,但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只有一些猜测。”达乌德说道“明军在营寨中建起了一座十分宽大的帐篷,超过了所有帐篷的面积,而且还调动了一个千人队从火炮营调走了一些火药。一开始有人猜测是明军要将火药都集中保存到这间帐篷,但明军并没有将所有火药都送到这间帐篷。又有很多人提出了其他猜测,大家最终认为,这间帐篷是明军建立起来的另一处保管东西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营寨的边缘很近,距离炮兵阵地也很近,从这里调动火药等物什更加方便。
赛义德想了想,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但总觉得他们的想法不对,同达乌德说道“一定要派人紧紧盯着这间帐篷,若是帐篷里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禀报我。”
“是,苏丹,我一定会派出专人紧盯帐篷,如果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一定会”
可达乌德刚刚说到一半,忽然好像有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透过窗户照亮这间屋子。紧随其后一声震天的巨响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一瞬间震得赛义德与达乌德耳朵里嗡嗡作响,窗户上镶嵌的玻璃也被震碎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赛义德刚才一瞬间差点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待耳朵里的响声轻了些,他马上站起来打开大门,看着东面漆黑的夜空,听着慌乱的叫喊声,大声喊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竟然真的崩塌了”朱桂无力地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喃喃的说道。
“真没想到,竟然真的崩塌了。”站在他身旁的朱高煦也惊呆了,听到朱桂的话下意识附和道。不仅是他们两个,此时看向德里城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朱桂等人正在熟睡,蓝珍忽然派人将他们都叫醒,当他们来到中军帐篷,正要大声斥责他的时候,蓝珍抢先对他们说,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能让德里城东面的城墙崩塌。
朱桂等人当然不信。就算用四百门大炮同时轰击一面城墙,也要轰击很久才能将一面城墙打破。从开战以来所有火炮都在南面,东面城墙一发炮弹没挨过,怎么可能突然就崩塌
但蓝珍说的信誓旦旦,众人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最终决定亲自来到东面城墙外三里处,要亲眼看一看蓝珍是在胡说还是真的找到了使城墙崩塌的方法。
众人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就到了半个时辰后,但城头上除了印虏巡视士兵举着的火把不停移动,什么动静都没有。朱桂正说着要回去找蓝珍算账,忽然就感觉后背一阵光亮,转过头来就见到城墙正在崩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蓝将军呢,他在做什么”愣了一小会儿,朱桂又猛地转过头来对蓝珍派来的护卫问道。
“蓝将军他”护卫才说了几个字,就感觉身后也亮了起来,无数火把被点燃,随即传来无数人高喊的声音“冲啊,打下德里城,所有人都有重赏冲啊”伴随着冲锋声,无数高举火把的将士排着松散的队列向德里城冲去。
“他在指挥将士们攻打德里城,现在不能前来为殿下解惑。”护卫将后半句话说完。
“对,攻打德里城要紧。”朱高煦也反应过来。蓝珍不管用了什么法子让城墙塌了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用这个时机派兵打下德里城若是晚了一会儿,纵使还能打下城池,损失也会大得多。必须现在就发动攻城。
“你们马上回去,把将士们都叫起来,准备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