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景璜的话,徐景珩也觉得有道理,忙闭上眼睛就要睡觉。但他因想起了徐景昌曾经与他们说过的话,翻来覆去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睡着,又翻了个身想要与景璜说话,但见他已经睡熟了,只能又转过头假寐。
“不成,我还是去撒泡尿。在家的时候就是,晚上睡不着了,起来撒泡尿回去就能睡着。”他小声嘀咕着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夜壶,想了想还是出去撒尿。幸好孟加拉即使现在也不算太冷。
徐景珩披上外衣走出帐篷向厕所走去。虽然只有短短十几丈远的路但也看到了一队正在巡视的将士,而且整个营寨灯火通明,防备极其森严;但等他走到厕所附近,再想南边看去,虽然也十分明亮,但可以见到这些灯火都是固定的,巡视之人举着的火把少了不少。
“蒲王还是没有苏王谨慎小心。不过孟加拉人的主力要么已经在麦杰迪城下被消灭,要么在达卡城内,也确实没有人能够袭营。”徐景珩又嘀咕一句,走进去开始撒尿。
但他刚刚撒完尿,正要系上裤带,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惨叫声,但声音很轻似乎离这里很远,而且只是响了一下就又消失无踪。徐景珩走出厕所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也不再理会,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可他刚刚返回帐篷,才脱下外衣要重新躺进被窝,忽然听到外面再次传来惨叫声徐景珩楞了一下,正要走出帐篷看看究竟,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敌袭”
“有人袭营”徐景珩也惊叫了一声。
“什么谁在说什么”5被刚才那个撕心裂肺的叫喊所惊醒,睡眼惺忪的说道。
“有人袭营”徐景珩大叫了一声,重新穿上外衣,又穿上铠甲戴上头盔提起长刀,将自己的弟弟弄醒,就跑出了帐篷。
此时帐篷外略微有些混乱,正在巡视的将士平举起长枪,大多数人警惕地盯着南边,少部分人盯着周围。他们见到徐景珩从帐篷中走出来,上前看了一眼认出是谁,说道:“徐副千户,赶快让千户的将士都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武器,但不要贸然行动,等着苏王殿下或指挥使大人的命令。”
“好。”徐景珩正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这话下意识答应一声,就按照他的话跑到几丈外的一个小旗的将士睡的帐篷里。这座帐篷里的将士也都已经被惊醒,正在穿衣服,徐景珩吩咐几句,又去往下一个帐篷。
可他才走了两个帐篷,忽然感觉似乎有风吹过,下意识低下脑袋。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嗖、嗖”的声音,数支箭从他头顶和身侧飞过
徐景珩大叫了一声,快走几步躲在一间帐篷后面。之后又有许多箭矢向这边飞来,顿时原本似乎远在天边的惨叫声就在他身旁响起。于此同时,也有喊杀声与兵刃交击的声音传来。
徐景珩躲了一会儿箭矢,再听不到“嗖、嗖”的声音后探出脑袋,就见到原本负责巡视的明军将士正与贼人搏杀,虽然火把忽明忽暗看不清楚,但徐景珩敏锐的察觉这些贼人都是精锐,不仅擅长搏杀,而且配合的极好,巡视的明军将士只是普通士兵远远比不上他们,人数又处于劣势,似乎马上就要被砍杀殆尽。许多附近帐篷的将士拿着刀枪也上去搏杀,但他们仓促之间无法组织起来,只能各自为战,大多数人也很快被砍杀。
徐景珩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再不跑,他们就要杀过来,就跑不了了赶紧去帐篷找到景璜一起跑就算事后被苏王发现我们有临阵脱逃之嫌,但我们也可以辩解说惊慌之下想要去告知苏王,一时想不到已经有人去通报苏王了。就算他仍然怀疑,但看在大姑,看在大伯,看在四叔,看在四姑的面子上,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最多就是以失职为名贬官,以后也不能留在苏藩了而已。不能留在苏藩更好,中原的日子多舒服,就算被父亲打一顿也好过待在苏藩。
但他才跑了几步,忽然又停顿下来。他想起了殷切期盼自己能够成才的父亲和大伯,想起自己家虽然势力很大,但自己这一代只有四叔的长子景昌能够撑起整个家族,但比起上一辈也差的很远,想起父亲提起徐钦时惋惜和痛心,嘱咐自己一定不能学他时的样子。脚步就迈不出去了。
他又挣扎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妈的,不就是死吗反正老子已经有儿子了”随即转过身招呼刚刚从帐篷里面跑出来的千户将士,喊道:“随我杀贼”挥舞着腰刀第一个冲了上去。千户的将士被他所感染,原本也有些害怕的神情消失不见,也嚎叫着冲了上去。
这时袭营的贼人已经将巡视的将士全部杀死,正要继续向营内攻打,就见到一个身穿明国五品武将样式铠甲的人带领许多将士冲过来。为首的贼人举起长刀就向他砍去,那人不避不让也一刀砍来。贼人心中冷笑:我这把刀掺杂了从天方流传过来的大马士革钢,一刀就能将你这件铠甲劈成两半
但令他十分惊讶的是,他的刀砍在面前这人的铠甲上竟然只略微切进去一点儿,之后就再也砍不动了,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诧异之情,但随即感觉脑袋旁有风。他忽然想起面前这人的刀还在砍向自己,如果自己不能将他劈成两半,那自己他正想着,忽然感觉脖子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徐景珩一刀将面前之人的头颅砍下来,热乎乎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若是平时他定然会害怕,但这时也不知怎的,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砍了这人的脑袋后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刀大声喊叫着与敌军拼杀。而这伙敌军因为为首之人被砍死一时竟然略有些混乱,被他带领将士压制住了。
但很快敌军调整过来,又重新奋力与他们搏杀。纵使徐景珩自己从小练武武艺绝伦,但他带领的将士也都是普通士兵,打不过袭营的贼人,被打的节节后退,不少人被砍死,徐景珩自己也受了伤,若不是身上的铠甲十分精良,恐怕已经被砍死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他听到一声汉话:“都趴下”徐景珩未及多想,就趴在了地上。他刚刚趴下,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轰鸣声,听得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与此同时,在他身前响起惨叫声,刚才压得他们节节后退的贼人都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很快又一阵轰鸣声响起,刚才没有倒下的贼人也都倒下了,只有少部分人喊叫着逃走,徐景珩抬起头看过去,见到其中有些人身上流着血,似乎刚才被弹丸击中了。
“都起来吧,快去追击”汉话又响了起来。
“果然是火铳兵。”徐景珩回头看了一眼,嘀咕一句。朱高煦对于训练有素的火铳兵的威力十分羡慕,虽然限于苏藩的财力无力大规模给将士们换装,但也组建了一个火铳千户,直归他本人管辖。
“连火铳兵都派出来了,看来这次贼人袭营十分突然,而且人马不少。可到底哪来的这么多贼人”他又想着。不过这个问题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他又喊了一声,带着麾下将士追击贼人。火铳千户也跟在后面。
他很快追进南边蒲王朱贤烶所部驻守的营寨。他一进去就感觉与在自家营寨里截然不同。虽然贼人也杀进自家营寨,但巡视的将士很快发现了他们,惊醒了营内的将士,朱高煦又应对十分及时,没让贼人杀进去太远。可蒲藩的营寨却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帐篷或木头,将士们各自为战与贼人交战,许多人被包围起来就要被全歼,被贼人打得溃不成军。徐景珩等人赶忙攻打距离最近的贼人,解救出被包围的将士,然后带领他们又去攻打其他贼人。
“蒲王殿下这是恐怕蒲藩的人马这次要损失惨重了。”与贼人交战的同时,徐景珩低声嘀咕一句。不过这并未影响他与贼人搏杀,他很快又打退了一股贼人,又救出十几个将士,暂时编入自己的千户,继续与贼人交战。
徐景珩也不知自己搏杀了多久,更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是不停的在冲杀着,见到贼人就带兵杀过去;他有时会听到火铳千户的千户长的命令,他的大脑已经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听到命令也不加辨别就执行。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天似乎都要亮了,徐景珩又带兵杀死了一股贼人,抬起头向四周望去,见到贼人们正在撤退。他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可火铳千户的千户长拦下他道:“不要追击,贼人定然有准备,一旦追出去很可能落入贼人的圈套不能追击”
“那现在做什么”徐景珩反问道。
“你们什么也不必做了。辛苦了这一夜你们应该都疲乏到了极点,胳膊都累得举不起来了,回去休息吧。”那千户又道。
“休息”徐景珩下意识说了一句,忽然感觉到从身上各处传来的疲乏,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似乎已经肿了,握着刀的手似乎已经与刀柄粘在了一起,双腿也疼的要命。他瞬间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徐千户”他身旁的将士叫了一声,忙扶住他。但这个将士自己也累到了极点,差点没能扶住,旁人赶忙扶住他们两个。
“这是累得脱了力了。赶紧扶他回去躺下休息。再找军中擅长按摩的军医按摩一下,会好些。但你们自己可不能乱按,万一出了差错他得在床上躺很长时间。不过他只是一个千户,这场大战过后很多人应该都想要找军医按摩,他未必排的上。”火铳千户长又道。
“除非只有两个,不然我们千户肯定排的上他可是咱们苏藩左相的侄子”一个将士说道。
“徐相的侄子那是魏国公府的公子。”火铳千户长听到这话脸现诧异之色,低头又认真打量了徐景珩几眼,说道:“国公府里的公子能亲自带兵上阵杀敌,少见,少见。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那还用说我们千户将来一定能做都督。”那个将士又道。
“怪不得,他身上的铠甲那么好,被砍了不知道多少下都不坏。原来是国公府里给他准备的。”火铳千户长又低声说道。不过他这可不敢让旁人听到。这话似乎略有贬低徐景珩之意,又是在他刚刚立下功劳后,让人听到他可得不了好。而且一个敢于亲自带兵上阵杀敌的勋贵子弟也赢得了他的敬意。他忙又说道:“还不快回去休息。注意好好安顿你们徐千户,再找来一个精通按摩的人。”
“多谢聂千户。”几个将士答应一声,带着徐景珩返回原本的驻地。
“千户,咱们现在做什么”聂千户自己的属下问道。
“咱们千户的人当然也去休息。虽然放火铳没有拼杀累,但咱们也都累得胳膊快抬不起来了,当然也都回去休息。不过我要去向殿下禀报。你们先回去。”聂千户吩咐道。
“是,千户。”他属下的将士将火铳背到后背上,把斜挎着的专门装弹丸和火药的武装带调整了一番,也返回驻地。聂千户又扫视了一圈一片狼藉的蒲藩人马驻地,转过头向朱高煦的营帐走去。
他们在蒲藩的军营中冲杀了许久,从北一直杀到南,他向走回去要走很远的路。他路过了朱贤烶的大帐,看了一眼正要继续向北走,就见到十多个军医一起走进大帐中,而且神情似乎还很慌乱。
“蒲王受了伤这倒也不奇怪,昨晚那么乱,他多半又亲自带兵冲杀了一阵,受伤也正常。不过看着样子,似乎受的伤很重,也不知受了什么伤。”聂千户又嘀咕道。这时他见到守在大帐前的侍卫向四处扫视,顿时不敢在停留,快步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