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的蹴鞠比赛已经和唐时的大为不同了,对抗协作性减弱,更加看重的表演性,蔡鞗让人换了新鞠,换了那罗延上场,比赛继续进行,那罗延对蹴鞠果真是极为擅长,只是他远没有徐王赵棣那样多的花俏动作,动作简单实用,就是一个准字,小小的风流眼,在他眼睛里似乎比海还大,鞠球只要到了他身边,随随便便的一踢,就会穿洞而过。
不过这也让他的表演性打了大大的折扣,方进石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正好也有点内急,就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直接到后花园中。
刚刚吃过午饭,方进石有些困乏,看假山后有一石凳,走过去躺了下来,想小憩一会儿。
此时的后花园静悄悄的,伙计下人们都到前面看蹴鞠比赛了,没有一个人在这后花园中。
他刚躺下来没有多久,只听耳边有脚步声传来,跟着有人说话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喜儿姑娘在此稍候,我马上找人过来。”
一个年轻女子答道:“莫要让我等太久,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先前那人道:“一定很快的。”
方进石听说有个姑娘在这里,忍不住就从石凳上起身,从假山侧探出头来看看这姑娘长的什么样,这名叫喜儿的姑娘不过十八九岁,个头高高的,脸圆圆的,大眼睛,有点婴儿肥,穿的衣服虽然也是华贵,可是明显的不是主子的,方进石刚才在蹴鞠场那里看到那些贵客伺候的下人中有这样的衣服,知道是从皇宫大内出来的,这喜儿是个宫娥。
那说话的男子是驸马府中的一个管事,方进石一探头,恰恰让这管事的看到了,他冲方进石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方进石无奈,只好走了过来,管事的看了看他,道:“你是新来的花匠?”方进石答到:“是。”
管事的道:“你到后面找一盆水玉簪出来,给喜儿姑娘送去。”
方进石头“嗡”的就大了,他哪里认得什么是水玉簪,想要问上一问,只怕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花匠的事情就露馅,那样就不好解释了,他还在犹豫时,喜儿道:“你取了以后,速速送到城北澄云寺,告诉观云师父,嬛嬛帝姬过些日子再去看他。”
管事在边上陪笑道:“我马上安排,请喜儿姑娘放心。”喜儿微微颔首,然后向外面走去,管事向方进石道:“快快去办。”急走几步追上喜儿远去了。
方进石呆立一会儿,心中着实后悔自己干嘛要好奇探头出来看,没来由的找了这样一个差事,他想找个花匠问问这水玉簪到底是什么花草,可是花匠都去看蹴鞠比赛,一时没人,又怕那管事等急了,只得自己到这后花园里,看那个花草“长得像”这水玉簪。
他依稀记得好似在花市时,那个店里伙计给他说过这名字,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这里犯难之时,花园外一个精瘦的仆人走进来,看到方进石过来道:“你找好没有,孙管事让我马上出发,送你到澄云寺。”他腰间斜插着一个马鞭,是个车夫。
方进石眼前一亮,走过去陪笑脸道:“这位大哥,水玉簪在哪里放着,小弟新来,不太知道,能否告知?”这车夫眼睛一翻道:“我哪里知道,你快快去找来,误了事情莫要连累我一起受罚。”
方进石看在车夫难说话,无奈的很,忍不住又向门口望了望,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回来,车夫催促道:“快些快些。”
方进石看他催的急,游目去寻,看不远处有一盆淡蓝色的小花正在盛开,他感觉这水玉簪的名字有些婉约,应该不是什么高大的花草,这淡蓝色的花草配得上这样的名字,管不了对不对了,方进石走过去抱了这淡蓝的花草,那车夫冷眼道:“可以了么?”
方进石心里想:“即便是错了,可能那观云老和尚也不会在意,别人送个礼物给你,谁还知道送礼之人送的对错不成?再说错了下次换个对的也就是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坦然,向车夫道:“好了,走吧。”
这车夫引着他出了花园,到马廊找了辆马车,载着方进石一路向北而行,这车夫沉默寡言的,方进石一路想找他多说几句也不可得,再加上方进石已经对不喜欢说话的车夫心有阴影了,于是一路沉闷,出来北城门,这澄云寺真是不近,曲曲弯弯的走了好大半天,才来到一个山脚下。
车夫拉了马车对方进石道:“澄云寺就在这山上,你自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方进石抱着那“水玉簪”从马车上跳下来,极目远望,这山并不太高,遥见山顶有一处建筑房屋,就是那澄云寺所在,山上云雾缭绕,树木茂密,山道上都是用石板铺成,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上山的香客,悠然自得的结伴而行。
方进石抱着那盆花草徒步上山,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澄云寺山门之前,澄云寺规模不大,又是在开封城外面,到这寺院里上香的并不多,方进石走进大殿一看,这才发现,这澄云寺原来不是和尚庙,而是个尼姑庵堂,里面都是些尼姑。
不过他只是来送东西的也就不想那么多了,上前有知客的尼姑过来询问,方进石就说找观云大师,那知客的一愣,然后笑着指引他到后面去找,方进石给她笑的一头雾水,疑惑的走向后面,在中门拐角处遇见一个中年尼姑,方进石问这尼姑观云大师何在,这尼姑笑道:“这里就是观云的住处了,不过她在外面干活尚未回来。”
方进石看这尼姑直呼观云名字,又看她指的是个小小的门房,这才恍然大悟,这观云是个平常的看门尼姑,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师,只是他先入为主的想到,嬛嬛帝姬都要亲自来看望这位尼姑,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所以才有所误会了。
方进石请这尼姑带他到门房里,把那盆“水玉簪”放在房中,让这尼姑等这观云尼回来时告知一下,这尼姑答应了,方进石就告别出来,从山道原路返回。
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容易走到临近山脚下,虽然说此时已经开始有些寒冷了,但方进石已经走的身上冒汗,此时山道迎面走来一个挑了两个木桶的中年尼姑,这木桶虽然不大,山路也不特别难走,只是这桶里装了水,又是上山,挑水上山也很是辛苦。
方进石提前闪到路边,给这尼姑让道,等走到错身之时,挑水的尼姑向方进石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施主。”方进石看这尼姑身材瘦小,身上灰色僧衣破旧,补丁上又打补丁,长年累月辛苦劳作,面色已经给晒的黝黑,她左面袖子空空,缺了左手,衣袖缠在扁担之上。
方进石走的口干舌燥,看这尼姑水桶上挂了个葫芦做的水瓢,就叫了声:“这位师父慢行。”
中年尼姑听了站定回头望他,方进石走了过来道:“师父,能否给点水喝?”
这尼姑听了放下担子,拿了水瓢舀了瓢水,默默的递到方进石面前,方进石说声:“多谢师父了。”他接过来饮了,将水瓢还给中年尼姑,一抬头,看这尼姑微笑着望他,方进石心里一动,这尼姑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看上去年轻时也应该长的不差,她笑起来的样子,方进石好似在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尼姑收了水瓢,重新蹲下来准备挑水上山,方进石看她这么瘦小,又是残疾,同情之心大起,忍不住上前道:“师父,我帮你挑水上山。”
这尼姑忙的道:“不用不用。”她唯恐方进石帮她似的,慌忙挑了水桶快步而行,方进石看她拒绝帮忙,也只得由她,他顺了山道缓步下山来,那车夫等他走过来上了马车,轻喝一声,赶了马车往开封城中而来。
二人来了大半天,回去时天色已经渐晚,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把天上的白云都染红了,路旁边的大树上些不知名的鸟儿鸣叫,一阵大风过后,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秋风瑟瑟,大地一片萧杀。
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方进石看天色已晚,就向那车夫道:“赶的快些,要不回城里已经半夜了。”那车夫斜眼看了他一下漫不经心的道:“把马累坏了你赔的起么?”
这话把方进石噎的半天无言,他纵是赔的起一匹马,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个车夫。
马车在车夫慢悠悠的驱赶下来到了一座木桥边,这时天已擦黑,这木桥下是一条小河,这车夫到了桥头又不走了,方进石掀起车帘道:“怎么又不走了?”
车夫打了个哈欠道:“你没长眼睛吗?”
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木桥对面过来一个木轮车队,三十多个大汉每两人推着一个篷布盖着的小木轮车,车上装了好似麻袋一样的货物叠的高高,小木轮车在木板铺成的桥面上“吱吱”而行,看样子这车上的货物份量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