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厨子将一个大大的铁制盘子抬了上来,盘中已经放了一只烤的流油的肥羊。
柔服县虽然汉人居多,可是这里一直是契丹人统治的地方,烤全羊的风俗还保留着,像萧明这样的契丹公子哥,为了显摆和讨好方进石,刻意的搞了超级大的盘子。
一个高个子厨师走上前来,他提了一把剔骨尖刀,轻轻切下一只羊腿,盛在边上一个不大的木托盘中,然后剔骨尖刀在手腕上耍了个刀花,极快的速度在这羊腿上削落,瞬间就将那羊腿上的肉剥落成羊肉片,这厨子双手将那木托盘端起,直送到方进石面前道:“方校尉请。”
这厨子手法干净利落,动作敏捷迅速,整个剔骨过程如同变戏法一样,方进石看的眼花缭乱,大为赞服,待这厨子将这一盘羊肉片送到面前,方进石赞叹道:“好功夫,好手法。”
这厨子面无表情,对方进石的赞赏毫无喜悦之状,只是又弯腰恭敬的把那木托盘向前送了送。
方进石叹服他的技艺,爽快的拿了筷子,在这木托盘中夹了一片羊肉片,刚要送进口中,听得有人低喝一声道:“小心!”
方进石顿时警觉,只见眼前一道白光,这高个厨子方才不见了的剔骨尖刀从木托盘下猛然探出,直刺方进石前胸,方进石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向旁边一撤,刀尖划过他的前胸衣服,在他手臂割开一条长口子,鲜血飞出,溅到他的脸上。
这厨子一刀失手,跟着踏前一步补上一刀,只是这时候方进石身边的魏崇已飞身扑了上来,他不及拔刀相向,提了桌面上的酒坛子先掷了过来,正砸在在厨子前胸,他来势一缓,魏崇跟着单刀出手,深深刺入他的前胸。
方进石抱了受伤的肩头退了几步,只见边上树林中冲出二三十个身穿各色各样衣服的汉子,手拿刀枪武器向他奔来,当前一人高喊道:“杀了姓方的,重重有赏。”这些人有些穿着小厮仆人的衣服,想是混进来只为行刺方进石,萧明和几个公子哥脸色大变,那个贾公子颤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名头领挥刀将他砍翻,用刀一指方进石道:“上!”带人冲了上来,魏崇挺刀挡在方进石面前道:“快走。”然后迎着最前的人格斗,阻止这些人冲向方进石。
方进石自认打斗拼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看这些人挡了前门,只能顺着这如意楼的湖上栏杆曲折小道走到对岸,他刚扭头走了一步,侧面一个杀手手持一柄短剑匕首的已经冲到近前,方进石急切间想找个武器抵御,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云奴儿抱着琵琶跟在他身边,方进石上前劈手从她怀中抢过琵琶迎头砸向这人脑门,云奴儿惊呼道:“我的琴!”伴着她的惊呼,琵琶在这人头上开了花,一下把这人砸的晕头转向。
方进石道:“快跑。”伸手拉了云奴儿的手奔上湖面小道,魏崇拼力杀退这些人几步,也随在方进石后面断后,这湖面小道只有三尺宽,杀手人数虽多,却展不开太多人应战,魏崇切战切退,一直过了湖面到了对岸。
方进石拉着云奴儿到了对岸,这里原本是如意楼另外一处招待贵宾的暖阁,萧明包下如意楼,这里就没有人使用,黑夜中也没有点灯火,方进石上前去推了推门,门却被锁上了,耳听身后追兵迫近,他只好拉着云奴儿绕着墙和走廊向后跑去。
转过一个拐角处,云奴儿低呼一声,抱膝停了下来,方进石急问:“怎么了?”云奴儿痛苦道:“撞到了。”她被拉着奔跑,膝盖正撞到拐角栏杆头上,方进石听魏崇和敌人格斗声迫近,顾不得多说,弯腰把云奴儿抱了起来扛在肩头,快速向后跑。
他跑了二十余步,前面却已经到了围墙下,这围墙高二三丈,想要攀爬上去,对方进石来说是无法办到的,他看不远处墙角有个小门,于是奔了过去,到门前后方进石在门上狠踹一脚,门让他一脚踢开,这门口向下面,却是一个转角的楼梯。
方进石抱着云奴儿下了楼梯,这里楼梯很窄,又有几个转角才下到下面室内,这下面地下室中地方也不很大,壁上有一盏油灯照亮,角落墙边摆放了十多个大小不等的酒坛子,这里原来是如意楼储藏酒的酒窖。
方进石把云奴儿放了下来,喘了口气道:“你先呆在里别动,我上去看看。”他终是不放心魏崇,沿着楼梯向上,待走到最上面一个转角时,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藏在门后。
黑暗中这人举手臂向前一探,一道亮光闪过,门外有人惨叫一声,噗通倒地,这人从门内捡了落进来的长枪,又隐身门后,方进石看的清楚是魏崇,他一路退却,跟着方进石也进了这酒窖之中。
方进石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追兵已到了酒窖门外,只是这酒窖门口狭窄,里面又暗,给魏崇躲在暗处连杀二人,一时间杀手们躲在外面,不敢进来。方进石上前走到魏崇身前问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魏崇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呢?”
方进石忍不住又摸摸自己受伤的右臂,经过这一段时间,他伤口的血已经不流了,只是还火辣辣的痛,他刚要说话,只听一声轻响,酒窖本不厚的木板门被一支长枪枪尖洞穿,险些伤到门后的魏崇。
魏崇赶忙躲的远了一些,紧接着又一柄斧头将木门劈烂,外面的杀手们三刀两斧头就将木门拆下,魏崇赶忙拉方进石向下面楼梯角落躲了,将手中的单刀交给方进石,自己提了方才缴获的长枪躲了起来。
一个火把燃起,三个人手拿武器,小心翼翼的顺楼梯向下面走来。魏崇向方进石打了个手势,他悄悄的现身出来,一枪刺出,打头的那个手拿火把的人腿上中枪,只滚下来。
魏崇跳上楼梯,长枪直刺,楼梯狭小,第二个人想要后退闪避,却给第三人堵在后面,第三人又让前面的人挡着视线,魏崇双臂一进,枪尖穿戳二人身体,将二人钉成一串。
他回头一看,刚才受伤的那人正和方进石扭打,原来这人滚落下来,正落在方进石脚边,方进石提刀向他刺落,却一时下不了手去,这人看他犹豫,扑上前抢他单刀,方进石侧身闪避,这才扭打到一处。
魏崇走上前去,抓了这人后心衣服一摔,这人一跤摔倒,魏崇沉喝道:“杀了他!”方进石一个激灵,魏崇走上去抓了他握刀的手一刀刺进这人胸口,然后在方进石肩头轻拍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将那长枪从二具尸体上取出,又上了一个转角平台,躲在暗处观察外面的情况。
方进石看着脚边的尸体,心口跳的厉害,他从没有亲手杀死过人,有时候觉得弱肉强食、生死相搏时,杀人也是形势所迫没有别的选择,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下起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魏崇望了他一眼道:“你下去休息一下,我一个就行了。”方进石嗯了一声,此酒窖易守难攻,像魏崇这样狡猾多诈之人守在暗处,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外面的攻不进来,他们也出不去,不过时间在他们这边,城中守军知道方进石长久不归,一定会寻到这里的。
方进石又转了二个拐角处,才到了最下层的盛放酒坛处,油灯下,云奴儿正背对他梳头,近在眼前且关乎她生死命运的搏杀,甚至不如她云鬓挽发散乱重新梳理整齐重要,也许她淡定从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云奴儿听得身后面声音,转过身来,问道:“上面如何了?”她对方进石所提着的血淋淋的单刀如同没看见一样,方进石道:“那些人守在外面,不过暂时还攻不进来,你放心好了,我的人马上就到了。”
云奴儿“哦”了一声走近他身边道:“你受伤了,我看看你的伤口。”她拉了方进石凑近油灯,细细看了他的伤,方进石其实伤的不重,只是伤口长了点,云奴儿想了一下,扯了自己裙边布料,替方进石包扎伤口。
方进石和她靠的很近,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香粉料,方进石所认识的年轻女子中,梁翠容和乔凌儿是不用什么香粉料的,黄金绵以前也不用,只是秀王在时为讨好他,会用极其淡淡味道香粉。
方进石抽了一下鼻子,平淡的问了一句:“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云奴儿抬起头望了望他,又低头继续将布条打个结,“不是有你在么?”这个话回答的极是巧妙,方进石还在细想她话中的意思,云奴儿用手捂了口鼻道:“这里好呛。”
方进石这时才感觉也有些呛人,他抬头向上望去,似乎有浓烟飘来,方进石暗呼不好,这些贼人攻不进来,就找了易燃之物,用浓烟逼他们出来。
这酒窖又无别的出口,地方又小,马上就让浓烟充满,方进石和云奴儿咳声连连,外面贼人们大笑道:“再加把湿材,看他们能忍多久。”
此时此刻,纵使外面有强敌守候,出去就是送死,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