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一章
听了忠叔的话,杨尚荆摆了摆手,一脸的笑容:“南边就算有甚么变故,说破了大天,也不过是矿贼之流,对戬进行一次伏杀罢了。”
顿了顿,杨尚荆右手轻轻一握:“可是,这矿贼的大部,又哪里是那么好调动的?丰城侯在这十万大山中许是找不到藏匿之中的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在暗,丰城侯在明,这一旦大股的矿贼出了山,丰城侯可不是什么聋子瞎子腌。”
忠叔听了这话,不禁点了点头。
丰城侯可不是什么对地方大户俯首听命的小官儿,正宗的勋贵,而且是得了皇帝信任、外朝大臣们支持的勋贵,所以他才不会管这闽北、浙南的矿贼身后到底有没有地方大户的影子,他要做的就是剿匪,干干净净地剿匪。
矿贼猫在山里,一时之间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一旦这矿贼大规模出动,漫山遍野撒出去的斥候又不是什么聋子瞎子,那当然就要合围,就要绞杀了。
以矿贼的实力,在十万大山里面和李贤这个将门之后兜圈子,还有那么一成两成的胜算,这一旦出了山,那就是一盘菜,一盘稍微带着几粒沙子,但绝对美味的菜,军功对于勋贵武将而言,永远是再多都不嫌多的。
他杨尚荆就算是官居四品了,也值不了这闽北大户们一起布下的局吧?
看着忠叔点头,杨尚荆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况且,就现在而言,戬这条命,可不仅仅是一条命啊,这条命身后悬着的,可是内廷外朝多少朝廷大员的心啊。”
原本就有些沉吟的忠叔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明了的神色,杨尚荆这条命,现在可是牵涉很广,复杂的很了,无论是内廷、外朝,还是江南的这帮大户,想要拿杨尚荆的项上人头的,不是没有,内廷里无论是皇帝还是王振,甚至算上现在掌管着司礼监的金英,都是杀杨尚荆而后快的人物,但是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苦处,他们,动不了手的。
毕竟比起自己的心情来,杨尚荆的这条命后面,还挂着“潜规则”、“朝廷法度”等一系列让人恶心的词儿,为了一时的痛快,坏了朝廷法度和潜规则,那才是真正要命的勾当,那叫自掘坟墓。
忠叔拍了拍手,笑道:“这下面的人,恨少爷入骨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少爷这差事着实敏感,牵涉着整个东南沿海大户们的新财源,这可不是银矿那般,能够让这些江南大户协力同心的,便是想要动一动,也不过是几家的人手,在这闽北、浙南的兵火之地,几家大户……只怕是凑不出太多的得力人手的。”
在下面,想要对付他杨尚荆的人肯定有,而且数量不少,但是,他杨尚荆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领着浙江一省沿海的防务。
这差事看着重要,毕竟是把持着今后或许会有的出海海贸的权柄,可是呢,出海海贸到现在还是镜花水月,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而杨尚荆本身,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可以分析出来,他是支持开海禁的,所以在这方面,南方的大户不可能达成一致。
毕竟,如果把杨尚荆弄死了,换上来一个不通人情世故,谨守“祖制”的老古董,坏了大家发财的计划,那不是竹篮打水了?
大户们不能达成一致,那么打出来、砸在杨尚荆身上的拳头,就不会那么疼了,在这明初的时代,门阀世家已经全部挂机的时代,几个大户能凑出来几个合用的人手?
杨尚荆点点头,笑着坐了下来,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下海去日本争夺矿藏,才是真正来钱的地方,戬这条命再值钱,也比不上一座矿山、几辈子的基业吧?”
在发现日本的矿藏之前呢,大户们巴不得海禁越严越好,这样少了那帮小瘪三的竞争,他们会得到最大的利润,最起码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大利润,可是日本发现了矿藏,那就要让小瘪三们先上,耗尽了小瘪三们和日本人最后的一滴骨血,他们再下海捡漏,那才是最实在的。
日本再菜,再垃圾,也是个有一定组织度的政府不是?
所以,哪怕再想弄死杨尚荆,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倾尽所有,他们要保存实力,要为了更大的利益去斗争。
浙、闽之地,从江南大开发之后,虽然生产力发展依旧脱不开时代的束缚,可是呢,这大户还是出了不少的,就是能和建安杨氏掰掰腕子的大牛,也不是没有,可是建安杨氏里面真正合用的人手有多少?
别提什么潜在暗处,伺机而动,那都是扯淡,在这个时代,再没有门阀、世家压制的时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才是真正的追求,没看着杨尚荆这边一出息,杨勤,也就是原来杨二这种,负责着整个杨家在闽南十万大山里面的利益的人,直接就留在了身边,跟着做了官了?
欧洲的犹太人要不是备受排挤,做不了贵族,入不得朝堂,还用得着被一批批杀了放血?
相信明朝士族有五门七望的能耐的,基本上是和相信犹太人共济会那套东西的差不多,头颅里面缺点儿东西。
照个ct就知道了,缺的是脑子。
“如此一来,老仆的确是想多了。”忠叔笑了笑,脸上却全都是欣慰的神色。
他是个忠仆,而且是一个土埋到脖子的忠仆,自己家的少爷能够做到算无遗策,他欣慰,也不愁自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杨尚荆摆摆手,叹了口气:“这戒备,总归是不能放下的,稍待忠叔传令下去,今夜加强防备,大队人马他们拉不出来,可不代表夜袭的小股精锐也拿不出来。”
忠叔点点头:“也好,三百人的营帐,就绕着馆驿驻扎下来罢。”
说完,忠叔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杨尚荆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只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