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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七章 大实惠

    第四四七章

    龙虎山的张家和曲阜的孔家为什么长盛不衰?

    第一个是会站队,换句话说,“谁坐龙椅拥护谁”,这是根本,没有这个做根基,别说两家身板这么大了,就是再大个一两倍,那也得给灭了。

    第二个,是自己实力强。要不然那么多喊“谁坐龙椅拥护谁”的家族,千多年下来就剩下这两家?当然了,这个实力指的是软实力,也就是民间影响力,毕竟张家代表的是“天师”,孔家代表的是“至圣先师”,所以他们两家喊效忠,朝廷就没有必要收拾他们了。

    因为那涉及到意识形态领域、思想道德体系等等一个复杂系统的重塑,不利于社会迅速统一思想,恢复和发展生产力,得不偿失嘛。

    但是还有一点,就是自己身上没有刀子,或者只有很少的刀子,你让张家一招呼十万顶盔掼甲的天兵天将,或者孔家一招呼几万个喊着“孔夫子阿克巴”的读书人冲出来,那么他们也得死。

    总而言之,脑子要灵醒,实力强弱要有个合理的度。

    现在张家这个强度就强的恰如其分,强的恰到好处,所以他们不下场蹚浑水,不来搅局,杨尚荆才觉得很可惜。

    “也罢,依着规矩,这张家的新天师想要进京面圣,最少也得十月,总还有时间准备的。”杨尚荆叹了口气,慢慢地坐下。

    冷不丁的,杨尚荆就想起来了什么:“若是寻个由头,把曲阜的孔家拉下水来……”

    忠叔一听这话,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

    杨尚荆瞬间就沉默了。张家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守着“天师”这个名头,就好像孔家守着“至圣先师”的名头、圣人血脉一样,不过和孔家不同的是,张家扎根于神神鬼鬼之中,根本是玄之又玄的路子。

    所以他杨尚荆才能挂个什么“文曲星降世林凡”的名头,轻松地把张家拖下水来。

    但是换成了孔家,讲究的是东西就没有那么“具体”,他杨尚荆哪怕是士子,做了好事儿,可以归结到“圣人教诲”上,可以归结到“明君当朝”上,可绝对归结不到“孔家”身上,因为具体的施政,要保证“恩出于上”,过了这条线,杨尚荆不等拉孔家下水,自己就先死硬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看朝会上的动作啊。”杨尚荆咬牙切齿,不过也是无可奈何。

    命运攥在别人的手里,的确很让人窝火,虽然吧,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沉吟了半晌,杨尚荆站起身来:“现在翻身的本钱,还是要看出使日本之后的反馈,但是搅浑水的本钱,却在那书院上了。”

    “说得倒是,这城中如今确是多了不少的士子,老仆翻了翻巡检司的册子,最远的一个是从杭州府赶过来的,大抵南京的,也快接了消息赶过来了罢?”忠叔也跟着站起了身,笑着说道。

    杨尚荆大踏步往外走着,不无感慨:“也多亏这是大明,搁在前唐,戬这般作为,只怕是要被沉进永宁江里,才肯罢休。”

    面对杨尚荆这种感慨,忠叔也只能笑笑,感慨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的确不同往日。

    若是没有隋唐两代帝王的努力,打破了世家的教育垄断,就杨尚荆这么个正四品的少詹事,还敢开书塾?还敢传播思想?

    不等礼部的瘪三们喷他,只怕各地的世家、门阀,就能凑一个分子,把他直接绑在石头上沉进永宁江,然后史书上记上一笔“杨戬,字尚荆,先太师杨文敏嫡次孙,官至詹事府少詹事,年XXX,落水而亡”,就算天大的待遇了。

    差一点儿,礼部的瘪三们还得给他扣一个“骄纵轻狂”、“目无尊长”之类的大帽子。

    今时的确不同往日,本来应该喷他的礼部,在接到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喷他,部门一把手胡濙胡清源还觉着这小伙很不错,可以提拔提拔。

    所以在今天的东阁议事上,作为礼部的大拿,坐在杨溥身边儿的胡濙,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杨文敏之孙杨尚荆,于黄岩县开设书塾,引各方士子前去修习先贤圣道,更使本地稚童幼有所学,于耳濡目染间得沐圣人教化,坊间多有‘教化大行’之语。”

    现在外朝在对抗内廷的战斗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以至于热情空前高涨,人心异常团结,所以胡濙这一开口,没有一点儿的批评,全是夸奖,顿时引得众人侧目。

    然后左通政李锡瞅了瞅坐在上首,代替天子来听事儿的金英,笑着点点头:“此事本官也有耳闻,大抵是前翰林修撰张丛张敏之在那里帮稚童开蒙,故此南方多有士子前去求学,说是教化大行,却也不为过。”

    听到了杨尚荆这个名字,金英的眉头就是一阵乱跳,不过强忍着,还是一句话没说,可是听到了张丛的名字,他就再也憋不住了,没办法,这俩人现在就相当于正统皇帝脸上的俩巴掌印,一左一右。

    所以他干咳了一声,问道:“竟有此事?咱家为何一点儿不知?”

    曹鼐抬头,翻了翻眼珠子,不露痕迹地怼了一句:“此事多在士子文人之间流传,故此不入金公公的耳朵,也是情理之中。”

    金英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这特么,直接说他不是什么士子,往坏处想,就是怼他连男人都不算,读书认字了也算不上士子。

    这尼玛……文人的恶毒就体现在这一块儿。

    杨溥瞅了瞅金英变换的脸色,就叹了口气,上层政治就这个德行,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当外朝联合金英怼走了王振,让金英暂时坐稳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之后,外朝和金英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变化。

    因为金英也要追求更大的权力,外朝也在追求更大的脱离皇权的自由,所以而这之间的战斗就不可避免了,若是王振还在蠢蠢欲动,今日势必不会是这般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