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轰!”
一声响从后面的丹房里面传来,然后就从窗户里冒出来一股子黑烟儿,五个裹得挺严实的老道就从那丹房里钻了出来,一个两个的脸上全是晦气。
前面做活的匠户看了这五个老道一眼,哈哈一笑:“蔡仙长,丹炉又炸了?”
这姓蔡的老道一脸的晦气,摆了摆手:“若是这仙丹如此好炼,全世界都是长生不老的人了,去去去,赶紧帮贫道盖好了房子,贫道也好给祖师爷上柱香,求他老人家点拨一下。”
那匠户“嘿嘿”一笑,就扭过头去开始夯土垒砖了:“蔡仙长您就瞧好吧。”
这帮老道来这边儿,也有半个来月了,最开始丹房里面闹出什么动静来,还给这帮匠户吓一跳,一个两个还以为这帮道长法力高深,在里面画符请雷,降妖除魔呢,可是匠户里面到底是有能人的,某天离着那丹房近,就闻出来了一股子火药的味道,就把这个匠户吓了个半死,私造火药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然后里面就传出来老道们的议论声:“这方子不对啊,总觉得缺点而什么,是不是药性太烈要加点儿温润的调和一番?”
“五行齐全了还做什么灵丹?去去去,多加三钱雄黄。”
“丹炉还没到,这暂时炼丹用的罐子都炸了四个了,再加雄黄还不得被咬了手?”
“那你说怎么办?咱这古方上写的,明明就是‘一阳生万法,阴尽得长生’……谁!?”
话说了一半,就看见一个老道扭头往外看,苍老的脸上全是杀气,手里攥着一柄七星剑就冲出来了:“何人窥伺本门秘法?”
然后这个匠户当即就被吓尿了,被老道挥着剑追了半个院子,沥沥拉拉的水迹顺着裤腿往下淌,也在地上留下一条长达八个院子的痕迹,就听这匠户嘴里狂喊着:“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小人不过是路过那里,绝无半点偷听的意思,小人也就认识几个字,经书都不曾读过半部,怎么可能听得懂仙长高深的仙法呢?”
身为一个匠户,他可是知道什么叫“秘法”的,古代的手艺人,都是自己快老死了,这才把自己的绝技传下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儿吧,可不是什么传说,人家自己的徒弟都不传,要是让外人偷听到了,那肯定是要拔剑杀人的。
“蔡……师兄,此人也只是路过了窗边罢了,当不得偷听,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兄还是放了他罢。”另一个老道冲了上来,一把把老道搂住了,“此间县尊乃文曲星下凡,你我在此开了杀戒,只怕是要获罪于天庭啊。”
“老……曹师兄说的是,师兄暂且住手,待将此事禀明了县尊,再谈不迟。”另一个老道冲上来,将他手中的七星剑卸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老道”也是刚刚受箓没多久的新人,原本都是“老蔡”、“老曹”互相叫着,这冷不丁换了成为还是有点儿不习惯,不过嘛,之前做匠户的人,一个两个也是脑子灵醒的,尤其是这种精擅火药制造的大匠,所以很忠实地履行了杨尚荆交代的事情,就把一帮子匠户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为了搞出来火药,总要实验的,所幸现在做的批量小,就是为了实验颗粒化工艺,炸了也无所谓,伤不着什么人,但是你天天在丹房里窝着,动不动就闹出来点儿动静,也着实不是个事儿,万一哪天有人好奇,过来爬墙头了,你不是要变成死螃蟹一只?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闹出来一出儿玄乎事儿,这匠户也是无妄之灾,不过哪怕他跑得慢了,这姓蔡的老道……嗯,火药匠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就是了,最多吓唬几句也就完了,不过经此一役,倒是没有什么人闲着没事儿往那边凑一下,打听点儿什么消息了,这帮老道哪怕是把整座丹房连同自己一起送上天,匠户们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真可怜”。
至于最后那个“文曲星下凡”,也不过是神来之笔,帮着杨尚荆侧面提高一下身价的用意不甚明显,主要目的还是别让民间给传成了紫微帝星下凡。
老蔡坐在台阶上发呆,手里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就想着之前杨尚荆给他们说的那个火药配比,做了那么多年的工匠了,这个东西趁着夜深人静实验几次,炸上几个“丹炉”,也就知道没错了,然而杨尚荆所说的那个颗粒化,他们就有些搞不懂了。
那个正在垒墙的匠户转头瞅了老蔡一眼,大声说道:“仙长都说了,县尊乃是文曲星下凡,这天上下来的,便是没有什么天上的记性了,总也能给你们些指点啊,说不定那句话说在点子了上了,县尊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老蔡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哈哈大笑着,从袖子里掏吧掏吧掏出来一小串儿二十来个铜板,丢给那匠户:“老道到头来还要你来提点,拿好拿好,若是真出了火……火炼金丹,老道我请你吃一个月的好肉!”
古代的和尚也好,道士也罢,一个两个不是穷困潦倒,就是称霸一方的大地主,所以这老蔡出手大方,匠户也没怎么吃惊,至于吃肉……嗯,正一的道士纷纷表示,道爷我连娃都生出来了,还在乎吃点儿肉?牛狗蛇龟鹤乌鱼大雁之类的东西碍于清规戒律不敢吃,猪肉羊肉还吃不得了?
所以那匠户也没吃惊,嘻嘻哈哈地接住了铜钱,冲着老蔡拱了拱手:“那小的就先谢过仙长了!”
老蔡摆了摆手,回了屋换了一身中褂,正了正头顶的冠冕,对着其他几个老道拱了拱手:“愚兄我便去县衙走上一遭,看看文曲星下凡的杨县尊能不能给我等些许提点,尔等切要守好了庙宇,不可让秘方为外人所窃。”
剩下几个“老道”并自己的儿孙互相看了看,嘻嘻哈哈地拱着手:“师兄只管去便是了,这厢有我等在,自然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