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秋田帮一众人等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徐风蒋辽心怀疑惑的登上甲板,见到了要感谢的人。
身披黑袍的少年,脸色依然带着重伤后的苍白,站在船尾,见徐风等人上来,完全没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哪种架势,略显苍白的脸上笑容灿烂,少年是棱角分明的脸型,偏生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这太过灿烂的笑容和一舟当先夺船杀人时的狠厉,简直判若两人。
徐风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心中恍然大悟,也没有什么感恩戴德的客气,说道:“我叫徐风,中州衡水人,这位是蒋辽。”
黑衣少年笑容依旧,淡然回道:“秋田帮,荆七!”。
一切尽在不言中。
荆七对徐风的表现很是满意,荆七向来看不惯所谓正派人士的客套虚伪,荆七此生最想做的就是一个直人,像不带刀鞘的刀一样直接,漏出本真的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杀人用的。
复仇要快,要狠,是荆七的一向作风,也是江湖中的惯例,有仇一定要报回来!
荆七被善水堂追杀,在光阴饭店受徐风一餐之恩,险象环生的必死之境中得以修养生息,凑巧看到善水堂的大船,立即快马奔回帮中,聚集兄弟们杀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没想到恰巧又救了徐风二人。
徐风心想,这少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如此年纪就在秋田帮有一席之地,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只是这名字起的倒是简单,难道在家中排行老七。
其实荆七并不是家中排行老七,严格说来荆七没有家,是一个江湖中长大的孤儿,他只知道自己姓荆,七岁那年被秋田帮收留,在帮中做杂役,从沉默寡言的孱弱儿童,成长为杀人不眨眼的香堂堂主。入帮之时,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姓荆的七岁男孩,于是就叫荆七,名字就这样来了。
此时一个帮中的汉子上前道:荆香主,那沈狼狗逃窜时在船舱砸出的大洞漏水,兄弟们正在转移稻米,准备烧毁粮船。
铁石道人微微摇头道:可惜了一艘好船。
“且慢。”徐风从容道。
众人疑惑,不知道徐风为什么阻拦,蒋辽心里一慌,这难道是要插手秋田帮的内部事务,这刚认识,进程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荆七倒是不急,很有兴趣的看着徐风,看他要说出什么。
徐风不理众人,认真说道:“这艘船长十五丈,宽三丈五,以体积算,船体自身排水量在九百吨以上,稻米加上人员,杂物总重不过二十吨,以阿基米德原理计算,即使有那么一个大洞,当水灌入舱底的三分之一时,将会达到平衡,船不会继续下沉,只会半沉半浮的漂在水面上。而如果以漏洞的水流流速计算,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注满舱底的三分之一,而船离岸仅有四里的行程,到岸之前,完全不用担心沉船!”
蒋辽听的彻底懵了。
什么阿基米德?阿基米德是谁?
众人也一时楞在场间。徐风再次找到前世学霸的感觉,看着众人一脸懵呆的反应,徐风简明扼要的强调道:我的意思是,船根本不会沉,各位请放心。
徐风刚发表完一通学术演讲,船体就是一阵摇晃,猛然下沉一大截!
荆七一点不慌,锐利的眼中透出兴奋之色,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帮众发号命令:继续行船。
徐风突然想起前世电影里的一个片段,船夫一边挥桨划船,船一边下沉,水都快淹到胸口了,还说船出了名的快,下沉快。
离岸越来越近,船沉的越来越多。一寸,一尺,众人站在甲板上,有一种一点点向河底沉没的可怕感觉。
对船上众人来说,船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一动不动毫无作为的看着它往下沉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深不见底的两界河,秋风间,波澜微起。蒋辽甚至脱了外层的罩衣,为下水做准备,徐风看着蒋辽的举动摇头叹气。
终于,大船稳稳靠岸,船舱中的进水果然只是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铁石道人是秋田帮唯一的供奉,见多识广,为人古道热肠,在中州地界名气不小。此刻满心欣慰问道:徐兄弟与“匠门宗”可有渊源?
匠门宗,一个专门推演计算,并炼制各类法器,同时出产神兵利器,贩卖各种仙符丹药的宗门。匠门每年都要对天下神兵进行一次排名,颁布“百器榜”,对存于世间的前一百件法器进行综合评定。铁石道人见徐风算计如此精准,以为徐风与匠门有关。
徐风道:我是中州人,今此是第一次踏出中州地界。
荆七皱眉问道:徐兄所说的阿基米德又是何派高人?
徐风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越解释只会越复杂。
“一个普通道友而已,不是什么高人。”
铁石道人看着徐风手中的黑剑道:徐兄弟手中黑剑好生厉害,贫道却不认得世间有这样一把剑,以此剑威力,即使放在“百器榜”恐怕也能进前五十名。
徐风尴尬一笑道:也是道友所赠,确实不是凡物。
这种穷追猛问,搁谁也受不了,徐风连忙转移话题,道出要去幽冥湖拜访故人的本意。
荆七虽然疑惑徐风怎么会惹上沈一郎这个恶敌,不过这些属于个人纷争,江湖规矩不便多问,诚挚说道:“二位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意思给二人一些武力上的帮助,或者给予一些箭弩之类的武器。
一个人是否能够悟得天机,是否具有修行的潜质,传说中有千差万别方法,但都没有得到一致的认证。有人初生为婴儿之时就自然通达天地法理,有人千辛万苦一心向道,终其一生也没能悟道,大多数是在向道之心的引导下,通过后天努力,在机缘巧合下一朝悟道,走上修行之路。一个不懂修行的凡人之资,能在“四州龙凤”面前保持数招不败!令铁石道人大感震惊之余,也起了爱才之心,这无疑是天才,武道天才!如果能够悟道,必将成为一颗耀眼的修道新星。
所以荆七说出这番话后,铁石道人立即附和,只要徐风愿意,可以亲自护送二位,直到幽冥岛。
徐风没有会错荆七和铁石道人的意思。看了看蒋辽,蒋辽此时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好像第一次进妓院,要从一大群姑娘中间挑出自己中意的那个一样,扭扭捏捏。
徐风尽量保持平静的说道:“还是给点银子吧。”
荆七愣了片刻,终于理解了衡水镇来的两个少年的意思。
银子确实是好东西。
荆七面向二人,头也不扭,向后伸手。有一个随从模样的小厮立刻从衣襟里掏出一锭纹银放在荆七手中。
友人离别大都是赠诗,赠酒,赠宝剑,以慰离别相思之意。徐风倒是实在,要的是银子。蒋辽上前接过银子,收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秋田帮众人,见着白花花的银锭直咽口水,这个银锭足有五十两之巨,即使在郡府也可以置上一小间位置不错的门房。
看着荆七和铁石道长对徐风如此上心,众人眼中满是艳羡之意,不过正是徐风作为整件事情的引子,才让帮中兄弟报了一箭之仇,满船的汉子们艳羡之余也都是兴奋的神情。
荆七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交给徐风,告诉他这是秋田帮的田字令牌,各大州郡、城镇,只要有秋田帮的分舵、香堂,拿出这个令牌就如同一个香堂堂主亲自到场。
令牌是云梦山特产的铁木所制,质地异常坚硬,上面扭扭曲曲的刻着一个田字,笔画的边缘有形状各异的齿纹,大概是用来辨别真伪的。
此刻,徐风穿的是长衫,迎风立在岸边,衣袂飘扬,生死之劫终于过去,又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账,心中不免一阵激荡。佛家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自己馈赠荆七一餐,荆七救自己一命,这是缘分啊。徐风遥看湖岸的苍莽群山,意气风发。
“青山不改!”徐风道。
“绿水长流!”荆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