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年农历己巳东汉中平六年光熹元年昭宁元年永汉元年。
一个时代落幕的一年,同时也是另一个时代兴起的一年。这一年汉灵帝刘宏的驾崩,少帝刘辩的继位,预示着自汉高祖刘邦建立传位至今四百年的中央集权王朝制度彻底的崩溃。
少帝刘辩~不,现在的刘辩应该称之为弘农王,几天前曾继承大统、东汉最高权利掌控者刘辩,被以“勤王”为名的凉州军阀董卓强行废除了帝号,改号弘农王,成为东汉唯一被废黜的皇帝,而其同父异母弟陈留王刘协被董卓扶上了帝位,是为汉献帝。
辞行雒阳的刘辩翘首北望,繁华喧嚣的帝都雒阳城廓已经渐渐隐没在烈烈风尘之中。这名满脸苦涩的十三岁少年低下头来,轻轻的叹息一声。
“何进,你何故如此蠢也。手握重兵,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诛杀阉宦手到擒来,为何却要听从袁绍竖子之言,召集天下群雄入京?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活命的机会,却生生的断送在你手里。”
刘辩拳头紧握,漆黑的眸子掠过一道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阴郁之色,此时的刘辩其实并非历史上的刘辩,简而言之就是后世同名同姓的刘辩穿越而来,占据了少帝刘辩的身体。
其实刘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个人命贱如草芥的年代,刘辩前世是一名孤儿同时也是隐藏在黑暗世界的军人,没有番号、没有姓名,只有代号,就是死了以后也没有任何待遇,他默默的守护着自己的国家。
一次执行任务因遭出卖,陷入敌军的埋伏,刘辩与队友力战而亡,却不想在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成为了少帝刘辩。
刘辩前世虽是一名军人,却不仅仅是莽夫一名,不仅要接受杀人技能的训练,文化学习从未间断,自穿越而来半月有余,通过自身身份的推测,结合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自然知晓历史上这位弘农王的结局。
历史记载,董卓废少立献的第二年正月(公元190年),山东各地的刺史、州牧、太守等起兵讨伐董卓。董卓怕他们以迎废帝弘农王复位为名讨伐自己,干脆将弘农王害死。
董卓将弘农王置于阁上,于初平元年正月十二癸丑日(公元190年3月6日)派郎中令李儒进献毒酒给弘农王,说道:“服此药,可以辟恶。”弘农王说:“我没有病,这是想杀我罢了!”不肯喝。
李儒强迫他喝,不得已,乃与妻唐姬及随从宫人饮宴而别。饮酒过程中,弘农王悲歌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乃令唐姬起舞,唐姬举袖而歌。歌毕,弘农王对唐姬说:“爱卿是本王的妃子,势将不复为吏民之妻。自己保重,从此长辞!”遂喝毒酒而死,时年十五岁。
想念自此,刘辩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前世虽有一身本领,但看着自己白净细长的胳膊,浑身陡然升起无力感。
现在的刘辩不过是十三岁孩子的身体,顶着一个废帝的名号,手中无一兵一卒,而董卓权倾朝野,麾下能征善战的悍将不下数十,西凉兵更是各个可堪精锐,刘辩想要抗争命运何其难也。
“啊~”
正在急速行驶的车架,陡然止步不前,巨大的惯性使得正在给给刘辩揉捏太阳穴的唐姬一头碰撞在车梁上,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唐姬白净的前额。
刘辩眸中暴戾之气霎时一掠而过,要知道他虽被废弘农王,却也是先帝之子,乘坐车架莫说致使爱妃受伤,就算是受惊,车夫也要斩首,如今侍卫却连问也不问,焉能使刘辩不生怒气。
其实刘辩不仅仅恼怒侍卫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因为受伤的是唐姬。与刘辩同岁的唐姬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性格温婉,从不与人争斗。正可谓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然刘辩穿越之前,这具身子的主人的确是难当大任,面对着如狼似虎的董卓,竟然硬生生的吓成了傻子,当然若非如此,刘辩可能也占据不了这具身体。
在刘辩痴傻的时候,唐姬一个弱女子,在皇宫之中瘦弱的肩膀硬生生的扛起了护卫夫君的职责,也许没了唐姬的护佑,刘辩这具身体早已被野蛮的西凉兵瓜尸了。
“陛下~”
唐姬靠在刘辩的怀里,瞥了一眼外面的侍卫,微微摇头,轻声道:“妾身无碍,陛下身陷虎狼贼子之中,需时时示弱,断不可为妾身而招致灾祸!”
刘辩神色平静,左手为唐姬擦净额头的血迹,右手却是楼的唐姬更紧了。如此识大体,处处为夫君考虑的女子,纵使刘辩前世那颗万年坚冰包裹如铁石的心,也不免有融化的迹象。
一道洪亮威严之声传入刘辩耳畔:“罪臣卢植恭送陛下、太后!”
“卢植?”车内的刘辩听到卢植声音的时候微微一愣,竟然是大汉尚书卢植!由不得刘辩惊愕,实在是刘辩没有料到卢植竟然敢在董卓“百官不得送行废帝,违者皆斩”的威胁下,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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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植,字子干,涿郡涿县人,大汉尚书。曾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一身学问当今天下少有人能想比,同时又深通兵法,带兵数年,先后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蛮族叛乱。后与马日禅、蔡邕等人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参与续写《汉记》。
黄巾起义时为北中郎将,率军与张角交战,后被诬陷下狱,皇甫嵩平定黄巾后力救卢植,于是复任为尚书。
说实在话,卢植真真切切的不喜刘辩,历史上汉灵帝刘宏曾评价刘辩“轻佻无威仪”不是没有道理,再加上刘辩面对手握重兵的董卓,吓得连话都说不利落,由不得卢植对于刘辩的不喜。
然纵使如此,卢植拼死也要恭送刘辩,为的是汉室的尊严。卢植深受儒家文化洗礼,儒家讲的就是正统,忠君是他一辈子的信仰。堂堂天子,被董卓说废就废,改号弘农王,卢植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深感耻辱。
如今刘辩辞行雒阳,竟无一人送行,如此恐怕连汉室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所以卢植无论如何,纵使拼上性命,也要为汉室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
卢植锵然跪倒在地,叩头道:“陛下蒙难,罪臣卢植前来恭送陛下!”
“呛啷~”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跨骑马上的侍卫董驰,猛然抽出利剑直指跪倒在地的卢植,满目狰狞厉声呵斥道:“放肆,太师早已昭告天下,昔日天子废为弘农王,尔焉敢称其陛下?”
卢植淡淡的看着董驰,缓声道:“老夫早已有言,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而董卓既无无伊、霍之大才,又非先帝托孤重臣,却强主废立之事,何也?”
“放肆~老东西妄议相国,我看你是活腻了。”寒光闪现,董驰恼羞成怒,手中的利剑以无可匹敌之势狠狠的砍向跪倒在地的卢植。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董驰耳畔传来一声略带稚嫩的怒喝,听声音应该是车架内的废帝刘辩,董驰犹豫一下,却也收回了兵器,虽说刘辩是废帝,却也是董卓所封弘农王,表面上还是要遵从刘辩之命。不过董驰尊重的是董卓的面子。
董驰转过头来,果然是刘辩,便面色不善咄咄逼人道,“昔日殿下受困阉宦之手,是相国亲提大军接回殿下,而今相国主持朝政,更是天下太平。实在是有大功于社稷。卢植老儿妄加非议相国,此死罪尔。”
刘辩看着咄咄逼人的董驰,心中叹息,大汉朝的威严在这群西凉悍匪的眼中竟然再无丝毫威慑,不过统驭不足五十人的队率既敢对自己如此蛮理。
说实在话,刘辩此时为卢植出头,实为不智,不说四周都是董驰的人,单凭这番主动传到董卓耳朵里,恐怕董卓会对自己提高警惕之心,这对于刘辩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然刘辩却别无他选,卢植必须救下来,盖因卢植汉室重臣,若是在刘辩面前惨遭杀害而刘辩无动于衷,此事传扬出去,很有可能寒了天下士人之心,以后恐怕无一人敢于投奔刘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