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主帅的完颜宗翰已经率领本部铁鹞子骑兵杀入战场,身为弟弟并且本就应该在更早的时间里发动对宋军的侧翼的进攻的完颜宗望却按兵不动。以至于宋军全力迎击正面的金军,双方主力已然胶结在了一起。
更让完颜银术可感到吃惊的,是宋军骑兵中的那区区只有两千人左右的重骑兵。
他们所到之处,金军人仰马翻,金军虽然人数多出宋军数倍,且大都是骑兵,但却给这支宋军重骑兵有如切饼一般,分割得七零八落。
他们的队伍虽小,但阵形却异常齐整,几乎所有的战马都是以一个速度前进,虽然不快,但却无坚不摧。
身经百战的完颜银术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击破这样一支人数并不多的部队。
这时完颜银术可听到了急速逼近的马蹄声,他从那声音里面觉察到危机,于是扭过头。那是匹青黑色的战马,以迅雷之势切开了女真骑兵的队伍直冲进来,马上的人影双手撑鞍,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他跃起了,双手握刀,刀长五尺,旋身劈斩。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优雅中透着肃杀之气,完全不是女真武士的大开大阖。女真骑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逼近了。
完颜银术可赶紧回身防御,他猛地挥刀,以刀刃荡开了那柄长刀,觉得手腕一震。对方那名武士落地,立刻俯下身体,仿佛跪拜。完颜银术可还没有明白这个动作的目的时,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机。他几乎是本能地调转马头向一侧跳跃,以他的战马的身高和步长,他一次全力跳跃就掠过了近乎一丈的距离。也正是这一丈距离救了他的命,在他后跃的一瞬间,足长五尺的青色刀光飞扬而起,仿佛空气中扬起的一幅青绢,刀上的寒气森严刺骨。
完颜银术可喘息而敬畏地看着他的敌人,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身上。那样缜密的武术中杀机四布,宋人武士在落地的瞬间已经进入了下一次进攻的准备,他那个似乎是跪拜的动作是为了积蓄力量发起破空的杀手刀。两次进攻中间不容发。
“我是完颜银术可,你是谁?”他以盾牌护在自己的胸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略略有些惊讶,因为他发觉他的对手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身小牛皮甲,外罩白色的大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束起,是地道的宋人装束,神气却仿佛农家的少年。年轻人清澈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怒气,他绷紧嘴唇,右手森严的长刀虚挥一记,五尺长的刀刃完全阻挡了完颜银术可的去路。
“汤阴岳飞。”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把长刀交到左手,反手持刀,全力蹬地,向着完颜银术可发起了冲锋!他的进逼如同一只大雕在半空中转折向着猎物俯冲而去,他发动的瞬间,完颜银术可已经感觉到眉心中间有一道渗入骨骼深处的寒气,仿佛是那柄邪刀的刀锋紧贴他的皮肤。
一个身材高大的“铁浮屠”在几乎同一刻发动,向着右边平行移过五尺,完美地阻挡在岳飞和完颜银术可之间。他双手在面前交握,小臂上两面铜盾架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岳飞侧转身体,右手按住长刀的刀柄,借着前冲和转身的两重力量,长刀全力斩击在铜盾的中央。
金属撞击的巨响让双方都感觉到牙齿酸痛,铁浮屠的巨大力量此时占尽了优势,铁浮屠的身体只是稍稍后挫,仿佛一张巨弓微微弯曲,就抵消了岳飞的全力挥斩。长刀的刀刃没入铜盾中两分,但是铜的韧性令盾牌在巨响中保持原状没有崩碎。
岳飞左手撤离刀柄,按在影月的刀背上,用尽全力恢复了身体的平衡。
铁浮屠深深吸气,挡住对方的冲锋,下一轮的进攻就轮到他了。他还有余力未发,他占尽了优势。就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无法继续,被一股阴寒的力量截断了!仿佛虚空中一柄看不见的刀从正面切斩在他的喉咙间,刀上带着足以冻裂人的骨头的彻寒。
“不可能!”他心里大吼。
他已经挡住了岳飞的斩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铜盾封住了那柄凌厉的五尺长刀,可他从眉心到胸臆间都有剧烈的痛楚,让他不能不相信自己是被那一刀完全地斩中了。
长刀在岳飞左手按上刀背的瞬间发生了变化,岳飞以手抓住了刀身,刀刃割破他的手指,鲜血渗入了刀身的金属花纹里。那片本已光如满月的刀再度发生变化,那些隐没在金属表层下的暗纹亮了起来,铁青色的光芒急速地暴涨和消退着,仿佛那柄刀在急促地呼吸。岳飞在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情况下平衡身体,再次发力,他在静止中发力,力量却不亚于刚才携着冲锋之势的雷霆一击,长刀的刀锋再次没入铜盾两分,完全割开了铜面,进到了木体当中。
铁浮屠看着那柄长刀上的光芒闪动,感到一阵晕眩,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他明知那是个错觉,却不能抗拒,他身体上的疼痛真实可怖,他觉得鲜血已经在顺着喉管灌入他的胸膛,他的喉咙已经裂开了,那身体里的裂痕还在延伸,他随时会被隔着盾牌透过来的刀寒彻底吞噬。但他不能让开,他压住呼吸,强迫肌肉收缩,以全身的力量要把岳飞推出去。
完全凭力量的角逐中,岳飞知道自己不是这个身怀巨力的人的对手,他连退了五步,后退之势无法遏制。他双手拧转刀柄,长刀锋锐的刀刃绞碎了盾上的铜皮,岳飞终于解脱开来,拖刀闪在一旁。铁浮屠收住力量,转身面对岳飞,举起了双手大剑,向前踏上一步。
完颜银术可知道这位全身都裹在铁甲里的救了自己的命的武士是谁,这些自称从遥远的西方来的皮肤发白面容狰狞的家伙原本为辽国效力,辽国灭亡后转投金国,本来他对他们的忠诚持有怀疑,但现在这个家伙以实际行动完全打消了自己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