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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〇七章 夕夜的执念

    而夕夜,就在他往玄色石碑中注入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忽然到了另一个地方。

    四周起先是淡青色的一片,与他的衣裳颜色差不多浅淡,天地同色,无远无近,辨不清东西南北,仿佛身处混沌。

    “小青青——”他寻找,但不害怕。只是因为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原本与自己在一起的林苏青却不在边上,他很不理解,不知去了哪儿,“小青青——”

    他连连呼喊,这里是哪里?怎么突然变成了这里?平日里,有林苏青在边上,林苏青仿佛无所不知似的,总能在他生有疑惑时为他答疑解难,可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他有点生气了。

    “小青青——”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呼喊,“你在哪儿啊小青青!你出来啊!你听到我声音了吗?你出个声,我循着你的声音去找你!小青青——你再不出来!要是被我找着了别怪我打你啊!”

    没有应答。

    他蓦地顿足,不再前进,站在原地蹙着眉头开始梳理起前因后果来。

    他记得是依照小青青所言,五指张开按在了那块玄色石碑上……

    他低头看了着自己的右手,回想着——然后往石碑内注入灵力……然后……

    “然后我就到这儿了?!”夕夜愕然,“那怪石头将我送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路往前走一路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哼,三清墟要是想将我害在这处,妖界断然绕不了你们!”

    “祈夜。”耳后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的本名。

    他连忙回头循声望去,与此同时!周遭的环境也立刻随着他的回头转身,而开始变幻——逐渐出现了青山绿水环绕,逐渐出现了葱郁林荫笼罩,碧天白云,风和日丽,看着百般熟悉!

    “这里是……”夕夜正在疑惑,身后便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唤他:“祈夜。”

    他欣喜若狂的又回过头去,这一回不用循,转身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父君!”

    他忙不迭的扑上去,直直地扑入了来者的怀里。

    来者身形高大且威猛,如一株临风挺拔的劲松,也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山。他外披着精白的紫貂披风,内着樱草黄的衣袍。那是一种偏冷的黄色,此时却显得格外的亲切。

    夕夜一个猛子扎去来者的怀里时,他的个头仅仅能靠在来者的胸腹处,恰恰环抱着来者的腰身。

    被他称作父君的来者,便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肩背,轻轻地、宠溺地拍打着他,声音温和而磁沉,道:“夜儿瘦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许久不曾这样依偎在父亲的怀中了,上一回是几岁来着?夕夜已经记不得了,好像忽然地,就再也没能见过父君。

    左不过他才四五百岁,换做凡间,便只是个三四岁的孩童。可是,他已经有好几百年未曾见过父君了,有好几百年未曾再搂着父君了,上一回是什么时候来着?上一回好像只够抱住父君的小腿,垫起脚尖使劲儿的仰起头,都看不见父君的下巴。

    那时候日日渴盼着,要是能尽快长大就好了,便能帮着父君协理政务,出谋划策,就能日日与父君在一块儿;要是长大能像父君那般姿貌雄伟就好了,便能成为父君的左膀右臂,随父君征战四方。

    曾听说父君是因为政务太多太重,缠得脱不开身;也听说父君是因为不喜欢母妃,因此连带着不喜欢他;还听说是父君身体抱恙,但为了三界平衡,不能对外提及,所以连带着也不能告诉他与母妃……

    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听说过许多,却始终等不到父君来看他,主动去求见,也无法得见。

    他曾经因为好奇为何总是见不到父君,在王宫内问过许多回,问过侍卫、问过大臣、问过五叔、问过长老、也问过母妃……

    问了许许多多回,可是,每问一回,便失落一回,得来的回答也是千差万别。而归根结底,却都是见不到。

    母妃常常教导他,一定要勤学苦练,变得优秀,这样父君就会来看他。所以他坚苦卓绝,从来不敢懈怠。日日都做好了准备,好随时迎接父君考察。

    可是晃眼几百年过去了,怎么盼也盼不来父君。于是他尝试着从王宫里偷偷跑出去,要父君来找他。

    王宫守卫森严,他失败了一回又一回,尝试了无数次,这一回终于让他成功跑了出来。他可是连王宫都从来没有出过啊,这一回不仅跑出了王宫,还跑出了妖界,他满心以为父君会着急、会担心、会立刻前来寻他,将捉他回去,将他关起来,训斥一顿也好,痛打一顿也好,只要父君来了,一切都好。可是……父君并没有来。

    连父君亲自派谁来找他的消息也未曾听闻过,而今日,终于,今日终于来了……

    “父君,夜儿很想您。”这句话,夕夜在心里说了一回又一回,他想说出口,可当他张开了嘴,话到了喉咙……却如何也说不来。

    “父君,外面一点也不好玩,夜儿想回去。”他想换一种说法,如果说他想回去,他想与父君一起呢?

    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时间它真卑鄙,它令你煎熬、令你痛苦,它也偷偷的藏起了你的许多东西。

    那些你原本珍藏着的美好,时间都悄悄的偷走了,只留给你挥之不去的伤痛。

    夕夜至今清清楚楚的记得曾经日复一日等待的心情,他等待着父君来看他,也留着好多好多能讨好父君的话语……都没了,都被时间藏起来了。

    日思夜想的怀抱,终于到来时,却变成了他的主动推开;日思夜想着要说出的想念,话到嘴边时,却变成了一句:“父君,您怎么来了?”

    “父君想夜儿啊。”

    为何鼻腔突然酸涩。

    想听的这句话明明等了几百年了,终于听到了,为何眼眶滚烫,为何想哭,为何想笑却笑不出。明明应该笑,明明应该回复父君一个灿烂的、开心的大笑,那样才能讨父君喜欢呀!怎么就忍不住要哭了,这不行!

    夕夜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退回去,略带鼻音问道:“父君以前为何不来看夜儿?”

    不对啊,不对,明明应该说一些讨喜的话,为何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责怪,他怎么能责怪父君呢!父君会不会因此不再来看他,他就要因此再等几百年?几千年?或许更久?

    “父君,我……”

    “父君看过,夜儿那时都睡着了。”

    夕夜原本想解释几句,可是,可是又被一阵酸涩堵住了。

    当真如此吗?父君当真来看过吗?

    可是为何每次问值夜的洛洛时,洛洛都是摇头?

    可是为何,母妃夜夜哭泣?

    可是为何……长老们说父君身体抱恙,要闭关静养?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