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中,他们只听见有什么在水里哗啦啦游动的声响,这很怪异,怪异在何处呢,因为洪水如果已经有了漫上山顶之势,那必然是滔天之势,怎么会没有大风大浪?又怎么会只有游动的哗啦啦声响?
这点古怪林苏青与清幽梦心里早就有了定夺。
“哎呀,我们这是被妖怪盯上了吧。”林苏青笑道,却遭来清幽梦的一道冷眼。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对手是强是弱,她从来不掉以轻心。是对敌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林苏青却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去防备,问道:“你可知来的是什么妖怪么?”
他们看不见来者是谁,只看见浑浊的江涝漫上山来,形成了包围圈似的,将他们困在其中,并且越漫越近。
江涝很平稳,悄无声息的在漫,比起昼时的洪水,此时竟然是静的。如若不是立足的范围在肉眼可见的缩小,只当那水面没有变动。
林苏青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因为感觉不到危险。换做凡人,此时应该会感到惊慌恐惧,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所谓惊慌所谓所谓恐惧,是相对的,这点水平不足以畏惧。
“应该……”清幽梦无法确定,她对小妖小怪的认知可能远不及凡人,“管它什么,杀了就是。”
“我觉得吧……其实不用我们动手。”林苏青已经瞧出了端倪,这漫山的洪水应该是幻象,可是他不能明说,能一眼识别幻象的,除非自己会幻术,否则还能有谁?何况就连清幽梦也没有瞧出来这些洪潮是假的。
他道:“我觉得像做梦似的,突然就这么大的水,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就涨这么高,也太骇人了吧。”
说话之间,他们只听见那东西游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是来了。
清幽梦正要出手,再一次被林苏青按住,他当即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接着捡起先前村长交给他的铜锣,一边敲一边大喊:“救命啊!有人在吗!救命啊!有妖怪来吃人啦!”
清幽梦很诧异,底下明明都已经被淹没了,假如还有活口肯定早都逃跑了,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可是经他不停地大喊大叫,竟然又听得有什么东西游走的声音,眼见着蔓延过来的潮水也渐渐退开去。
这妖怪怕人?
清幽梦又是一诧,紧接着就听见了许多嘈杂的呼喊声,里头好像有那个村长大伯的声音,他们居然活着么?
他们好像正张罗着、一边招呼着年轻的汉子们,一边朝山上赶着,那些声音是如此真实。
他们都还活着?那这蔓延到山顶的洪水呢……?
“救命啊!有妖怪啊!有妖怪啊!快来人呐!”林苏青不停地敲着锣,震得夜色都要烦躁的退去。
清幽梦一把擒住他的手,冷色问道:“这是幻术?”那眼神是多么凶狠的质问——“你能识别出幻术?!”
“什么幻术?”尽管隔着面具林苏青依然讶然的戏份做得十足。
清幽梦一愣同时手也松开了,顿时觉得大约是自己冲动了,她别过脸去没有说话。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转过去又拉住他问道:“既然你不知道什么是幻术,那你又为何能知道村民们还活着?”
“你这话问得……我只是试试看啊。洪水来得如此突然,悄无声息的就把所有人都淹没了?这我可不信。不先确定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我们就贸然出手的话,岂不是暴露我们自己了?”
林苏青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敲着铜锣淌着水往下大喊。
耳听着村长的声音越来越近,村民们躁动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大家都赶上来了,再看那些涨上来的洪水,竟忽然就退下去了。
“打妖怪啦!打妖怪啦!”村民们一声赛过一声高,众志成城涌上来。居然真的都还活着。
“小伙子,妖怪呢?妖怪在何处?”村长气喘吁吁的拉着林苏青要去找妖怪,生怕错放过,今后要伤及别人。
“好像跑掉了。”
“那妖怪朝哪个方向跑的?”
林苏青是真的茫然:“我不知道……”
“你没看见吗?”村长疑惑,他身旁的汉子道:“兴许是受了惊吓一时间没顾上留意。”
林苏青和清幽梦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接话,就当是受了惊吓吧。可是没有想到那妖怪如此胆小,真就逃了。
“那你可知那妖怪有什么特征没有?”
还是村长细心,尽可能在多问他们关于妖怪的信息,见他们两个不说话,便将脸色放得更和蔼了许多,道:“你们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可以说一说。”
他边上的汉子们搭话道:“是呀!这妖怪既然来都来了,若是不除掉它,恐怕以后上山的村民们有危险啊!”
顿时人心惶惶,单枪匹马的人,哪里打得过妖怪啊。
“就是啊!要趁着咱们今个都在这里,一起除了才是!”
一双双炙热的眼光全都注视着林苏青,他们不敢看清幽梦,可能因为她是个小姑娘,不受重视,被妖怪吓到了肯定什么都顾不上,更不会记得什么。也可能是因为她太好看了,莫不敢逼视。
林苏青顶着一双双眼睛,想了一想道:“那妖怪似乎是走水路来的,我们听见了游动的声音,那动静像鱼似的,但也很像人。”
“走水路来的?我们怎么没看见?”村民们也很疑惑,是的,但凡是走水路,要上到这山顶上来,必然是要先经过底下的。
“其实,方才在各位赶来之前,我们看见大水都淹没到山顶了,差一点把我们两个也淹溺了。不过在我呼叫大家伙儿的时候,它立刻就逃了。因而我们并不曾看见过那只妖怪长得什么模样。”
村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没有留出型的小山羊胡须颤了颤,他慎而又慎的抿着林苏青所说的话,大家伙儿的眉头都皱着,都在想。
林苏青看了看清幽梦,她此时此刻的想法与他一致——这些村民们见过不少妖怪,他们的沉默是在回忆此次来袭的是哪一只。
“山和尚!”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非常之响亮,挺而立的声音,也清脆得很,大家伙儿寻声往后望去,是个十七八岁的男人。
小圆脸儿,令他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却已经是大人的打扮了。头上绑着灰蓝布汗巾,穿着斜襟小布袄,腰带扎得结结实实的,一双裤腿挽着,在寒冬里也依然透着血色,他并不畏冷。
他这一嗓子,将沉思的大家都喊回神来,却转眼脸色更沉重了。
“山和尚?可是那妖怪的名号?”林苏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