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君狂所言,霍九剑赶到议政殿的时候,偏殿门口已经排起了上龙。
董仁笙倒是不在场,毕竟他也没有交美人图上来;倒是平日里跟董仁笙交往甚密的几个老头,站在队列最前端还不停地交头接耳。
年轻一代的臣子倒是没几个到场,只有零星一两个坠在队尾,似乎也是兴趣缺缺,没有女性官员在列。
霍九剑有些好奇,将站在队尾几乎脱离队伍的一个年轻人拉到旁边,小声问:“我说,这是在干什么?”
对方见是霍九剑,连忙欠身行礼:“来排队的这些,都是之前交过美人图的;年轻的,基本上不是家里逼着来的,就是自己想做驸马的。”
“那你算哪一种?”霍九剑问。
“我哪种都不是,就想告诉君上,天下总是要传承给后人的,但幸福是自己的。”那名年轻官员搔了搔头,“之前下官也是本着想做驸马考的功名,但女相的智慧不是下官能及,惟陛下能出其左右,怕是她也瞧不上下官。”顿了顿,他又说,“下官也有私心,不想郡主嫁给跟我差不多级别的。”
闻言,霍九剑竖起拇指:“我会替你转达,你可以回去了。”确实,如果秦筱没看上他,看上了跟他前后期的年轻臣子,那还不如嫁给君狂;男人也是有虚荣心的,美人配英雄,他不想同期人高他一头也可以理解。
那人愣了愣,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霍九剑烧了一张传音符,让君狂派个影使过来。
影使外貌与君狂十足相像,言行举止相差不多,这些老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向来没发现过。就连霍九剑,不去试探也分辨不出真伪。唯独秦筱,凭感觉就能知道是不是本尊。
影使和霍九剑同时出现在偏殿门口,老头们一看等的人来了,不需要继续排队,喜出望外,纷纷行礼。
影使一挥手,让他们不必多礼。
果然如那名年轻官员所说,老头们都是来劝君狂三思,年轻臣子有些是被逼着来请婚的,有些是为了家里姐妹来的,总归除了之前那一位,还真没什么人送祝福的。
霍九剑听到一半就不耐烦了,倒是影使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什么听什么,包容性强到不行,就是不知道有几句进耳朵了。‘强!已经百毒不侵了……’
应付完这些臣子,天已经黑了,霍九剑甚至有点感叹排队的人那么有耐心,之前他数了数人数,这一波谈下来竟然一个都没少,毅力可嘉。
不需要他将情况报告给君狂,影使回归本体就可以于君狂共享信息,想必之前种种君狂也都有数了。
霍九剑特意跑了一趟膳房,要了一份皮蛋小葱拌豆腐,亲自端进君狂的寝殿。
“吃饭了。”霍九剑将托盘放在桌上。
“我没胃口,睡会儿。”君狂转了个身,缩成一团。
“要我喂你吗?”霍九剑将豆腐拌好,端到君狂面前,“这挺清淡的,稍微吃点好了。”
君狂也闻到了一丝鲜香,抬眼看见霍九剑手里端着的碗,毫不客气地张开嘴,等喂。
霍九剑舀了半勺塞进他嘴里,就问:“膝枕,舒服吗?”
“你就别损我了。”君狂嘴角抽了抽,“这年头艳福享不得,落枕。”
“该!”霍九剑有些幸灾乐祸。
“今天这事,你怎么看?”君狂问。
不用考虑也知道,指的是老头们反对君狂娶秦筱一事,霍九剑微微一笑:“他们在积极抵抗。”
“那我们就消极响应吧。”君狂嗤笑一声,“这些是同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都说是家事用不着他们管了。这年头耳聋眼花的,也能当肱骨之臣?吃枣药丸。”
“倒是遇到一个年轻人挺有意思,他力挺你。”霍九剑笑说。
“行,找个机会给他升个官。”君狂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感触,只是有些意外。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上朝四次,次次都有人提君狂和秦筱这事,且秦筱本人也提过一次,无一例外被君狂否决。
眼看着大婚日期将近,朝臣们大半愁眉苦脸,民间却一派喜气洋洋,在很多人看来,早公主就是仙子下凡,必须嫁给大帝,不然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尤其是从秦筱极力推行的政策里面获益的人,有些孩子得了顽疾,将积蓄用作投资,获得灵材奖励的同时还能让财产增值;常年受水患威胁的地区,也因为资金充足人力到位,建起高而坚固的堤坝……
民间对秦筱的评价很高,在加上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秦筱当年可是大帝一眼相中的人才,当时南岭有不少人看见了大帝驾驭巨大的青鸾,将她接走,甚至还有当时目睹的镇民出面作证。
也不知什么地方传出的消息,说现在最火爆的菜馆,就是当年君狂接走秦筱的地方,里面新颖的菜色,都是秦筱想出来的,菜好吃价格还便宜,秦仙子一定是灵界大宗门派来造福人民的。
民间各种真假参半的流言,将秦筱本人传得神乎其神,就算本来靠不住的言论,也因为秦筱仙子的身份而显得理所当然。
等秦筱从阮大小姐那里获得这些信息的时候,已经没剩下什么可以跟君狂据理力争的时间了。
“你还真是聪明。”霍九剑笑看了君狂一眼。他梳理整件事,回溯到君狂带着他一起送给秦筱当冤大头的时候,才发现其实秦筱一直都走在君狂的陷阱里。
这个人,在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时候,就挖开了一个大水坑。等该进坑的都到位以后,他就在下面开个洞添柴烧水,只是不烧开,让水温慢慢地上升。
‘好一个温水煮青蛙……’霍九剑倒抽一口凉气。
君狂培养秦筱,让秦筱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求上进,而他本人利用老臣和秦筱的从众心理,找藉口强娶。末了只是让人传几个小道消息,就让秦筱嫁给他成了民心所向。
君狂仿佛就是不可违逆的大帝,以天道为眼俯瞰苍生,不必干涉,顺其自然便能得到理所当然的成果。
真是好大一场阴谋,却让人说不出什么责怪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