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XX年一月二十六日,大年三十。病房外已经有鞭炮声响起。我现在在京城三零一医院的特护病房。想不到这篇日记会隔了两年多才写下来。对于很多人而言,我是失踪了两年多,可是对于我而言,我却是才过了一天。应该是一天吧,还是属于我的八月十九日。我想我可能永远也不能从这两天中逃出来,直到死亡。”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在迷点中的经历记下来,和那个在迷点中得到的东西一起,留下来,很多迷团只有在未来才能解开,不过估计我是看不到了。”
“那天进入迷点之后,那个纽扣就飘了起来,始终指着一个方向。这是一片迷魂阵般的建筑,道路曲折,房屋乱七八糟,根本不可能走真正的直线。在前进之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前面出现房子挡路,我是直接撞过去,还是绕路过去。如果绕路的话,那就不是取直前进,用钱老的话来说,就会迷失在这个鬼地方。可如果撞过去走直线的话,我想我应该开一辆坦克来,而不是现在这辆吉普车。”
“可是,我显然是多想了。沿着纽扣指引的方向前进,我一直走在路上,没有撞到过任何挡路的房子。我也没有拐过弯绕过路,真的一直在走直线!那些我曾认为是七转八弯的道中,竟然隐藏着一条直通最内部的直线道路。可是不管是在建设的时候,还是在外面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过这条道路。要是没有纽扣指引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这条路。这个地方可真诡异。”
“还是像上次那样,越往前前进,就越发的惨白,地面,建筑,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刷了一层白漆,白得瘆人。我开始觉得疲倦,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看了一下表。表又停了。可是这次我有了另一个参照物。车里的油表。我可是当我看到油表的时候,却发现油表竟然也纹丝不动。明明开了很久,而且我还在继续往前开着,可是油表却纹丝不动!这个地方真是太诡异了。”
“我记着钱老说的话,不敢停止,困了累了就嚼发出时带的辣椒,打自己耳光,自己跟自己说话,最后还用带着匕首划自己,用痛疼来保持清醒。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这个我亲手主持修建的建筑群好像没有终点。我就这么一直往下开着,好像开了好多年,一直没有吃过饭,我也感觉不到饿。就是特别的困特别的累,想要停下来休息。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既然车子可以一直沿直线前进,那么我趴在车上睡一下,应该没有关系。我用枪托压住油门,用布带绑住方向盘,保证车子可以保持直线持续前进,就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子还在前进。不过周围除了白色已经没有任何颜色,那些道路建筑,都好像画在纸上的画儿一样单薄,要是不仔细看,可能根本都发现不了。我注意到我的车子和车上的所有东西都白了,包括我的衣服和我。出发前我带了一面小镜子,拿出来照了照,发现我的脸也是同样的白,五官变得有些模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潘海生和小吴会出事儿,可能不是他们的原因,而是我的原因。我进入迷点,然后又出来往复过这两天的时候,把什么东西也同时带了出来。所以最后潘海生会问我这件事情经历过几次了。显然他也是没有这种重复记忆的,但他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要是这次再回去的话,我一定会自杀,不连累任何人。”
“在白色中前进,我已经完全麻木了。也不看方向,只是不停地照镜子,我的脸越来越淡,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我特别恐惧,脸要是消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会像潘海生和小吴一样,变成其它什么东西呢?我不想我的脸消失。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一定很不正常,居然拿着匕首想把自己的脸割下来,认为只要把脸割下来,我就不会消失了。”
“匕首刺进脸里,一点也不疼,反倒有种特别奇怪的爽快感。我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切割着,把整张脸皮都剥了下来。没有血流出来,揭下脸皮之后,露出来的也不是肌肉血管和青筋,而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就好像潘海生被爆头之后变成的那种怪物一样。我果然也变成了那种怪物。可是我现在还有自己的神智,还有自己的判断。把脸切下来果然是对的。那张被切下来的脸比纸还薄,也已经看不出五官了,属于眼睛嘴巴的位置,只有三个黑洞。”
“这是我的脸,也是我神智的最后依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我找了两根绳子把脸两边串起来,做成一个简单的面具,然后贴身藏好。没了脸皮露出来的怪物钻了出来,在车上到处地爬,有许多小白虫不停地掉下来,好像蛆一样。我能看到这一幕,我的神智还很清醒。”
“小白虫和怪物很快爬满了整个车子。车子越开越慢,无论怎么加油,都在减速,最后完全停止。”
“我从车上下来。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惨白。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唯一指引我的只有那枚纽扣。它在还在不停地往前飘着,告诉我没有走错方向。”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怪物了,就算是见到小姑娘,她能认出我来吗?见到她的时候,我的理智还能保持清醒吗?我现在过去,究竟是想要帮她,还是会杀了她?就好像潘海生对我的战友所做的那样,毫不留情地杀掉所有的人。他当时说过,这跟我个人没有关系,跟我们这个世界也没有关系。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想我明白了。这个怪物,这个潜伏在我身体里的怪物,目标是那个小姑娘。它只跟那个小姑娘有关系,并不在乎我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