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里之外两双年轻的眼睛注视之下,那荡漾开一圈又一圈恐怖力量波动的天空,终于在一道尖细、刺耳,甚至有点微不可察的响音中,喷洒出了一抹妖异的艳红。
沐浴在阳光的照射下,艳丽的红色显得很是剔透晶莹。
白洁捂着嘴,两眼之中还保留着刚才的担忧之意。第五听云比他反应快一些,已经看到了那毫不起眼的浮屠扇,切开巨大的金枪幻影并擦着金枪割开叶苍峰脖子的一幕,他眼神中虽没有白洁那么浓得近乎化不开的担忧和焦虑,但也充满着大喜之后的如释重负。
当叶苍峰脖子上鲜血恣意迸溅时,第五听云着实松了口气。
师赋手中的浮屠扇,似乎永远只喜欢切割敌人的脖子,而对敌人其他部位从来不感兴趣。而且它很是锋锐,在叶苍峰脖颈处留下的痕迹甚至赶不上一根女子的发丝那般粗。然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纤细的伤口,却像是长堤上的一条裂缝,叶苍峰体内的鲜血则是洪水。
洪水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喷薄的鲜血,转瞬之间就把叶苍峰身前染得一片殷红,唯独他那一杆金枪滴血不沾,仍旧映衬着日光散发出逼人的金光。
呼呼呼。
浮屠扇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很小的事情般,摇曳着、旋转着飞回到师赋的手中。“啪”,师赋合拢折扇,用扇骨在自己胸口三处大穴敲打了几下,然后才一旋浮屠扇,将之收入了须弥戒中。
师赋封住了三处大穴,并吐出了一口血痰。
而直到这时,天空中才想起稀稀拉拉的破碎之声。那长达两丈的金枪幻影,这时一寸接着一寸崩裂,碎片化的金枪片段,如同斑驳的老树皮一般逐渐脱落,接二连三地从空中飘落。
面对金枪幻影的崩碎,八臂金枪叶苍峰一动不动。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捂住喷血如泉涌的脖子,他仅仅只是凝望着师赋,然后整个人急速下坠。伴随着“咚”一声响,他直直地落在了遍布裂纹的地面上,双腿插入地下没到了膝盖之上。他手中的那杆金枪,也同样枪尖朝上稳稳地插进地里。
他脖子处的血液渐渐变得干涸了,仿佛他体内的血液流干了。
他的眼睛睁着,瞪着前方,就和在空中盯着师赋时一样。
八臂金枪叶苍峰,陨落了!
带着几丝复杂的神色看了几眼那就算死也没有倒下的叶苍峰,看了几眼那熠熠生辉、价值连城的金枪,师赋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拂衣袖,转身朝江对岸的第五听云和白洁掠去。这里的六具尸体,迟早会有人来收拾,师赋把尸体原封不动地留在江畔,就是要给叶苍峰的主子一个警醒的信号。
“师傅,你怎么样?”
师赋落到地面,第五听云赶紧迎了上去,他没有问叶苍峰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师赋既然安然过来,那么叶苍峰已无疑成了死尸。杀了八臂金枪这件事,师赋虽然一点儿也没有吹嘘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第五听云愈发敬佩景仰起自己的授业恩师来。
师赋摆了摆手,道:“无妨,先离开这里。”
第五听云一听,便知道师赋伤势不轻,但也不致命,只是如果再遭遇到八臂金枪这类的高手的话,师赋多半是顶不住了。所以,他毫不废话,按照师赋的指示开始沿着太行山脉往西南方向挺进。
沿怒江而下,第五听云他们一直在太行山脉的中段行走。因为师赋伤势的原因,他们既不敢深入太行山深处,也不太敢去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他们始终穿行在茂盛的丛林中,并且小心谨慎地掩盖了前行的痕迹。
这样一来,他们又恢复到了此前的生活。
师赋优哉游哉,只不过多了个养伤的事儿。不过在第五听云看来,这老头早在第三天就已经面色红润,和没事人一个模样,可这老头却依旧督促着一行人赶路,想来是余伤未愈,害怕再度被人盯上。
而第五听云和白洁,则一边赶路一边勤加修炼。原始丛林里丰饶的灵材物产和道行不浅的魔兽种群,理所当然成了他们历练的辅助资源。剑法、身法、各种已经习得的武技,第五听云都不厌其烦地修炼着,正是他这种毅力,才让他把每一个武技都能练得像模像样。
这些天,白洁除了修炼鬼影十三剑之外,还多了一个任务:第五听云把当初记得的《飘絮》前面一部分默抄了下来。
飘絮,和梯云纵一样,都是身法武技,而是都是出自武当。飘絮,作为一门专为女子身法修行的身法武技,其实第五听云早就该想到传给白洁,可由于事务实在繁多,愣是直到现在才想了起来。
……
……
这一日,第五听云一行走出丛林,进入了一个小山村。
村子不大,站在村外的高坡上就能清楚地数见,这里只有二十余户人家。他们进入山村时正赶上日落之时,山村里饭香寥寥,这对吃了小半个月野味的第五听云等人,实在是馋出了口水。
于是,他们找到一户人家,打算用银币换一顿饭吃。可不料这里的人家与外界互通有无并不多,大都还是采取物物交换的原始商贸形态,这儿的人家都认识银币,却都不愿接受银币,毕竟他们很少出山,生活自给自足,并用不到这东西。
第五听云他们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一家经常打猎外出售卖的猎户,这才解决了嘴馋的问题。
吃饱饭后,他们又向猎户打听了千云湖的方位和距离。
“那可巧了。”猎户平时打猎贩卖,一只两百多斤的野猪也才能卖到一百来个铜币,可今日的来客一出手便是二十银币,这让猎户高兴之余不由地多说了很多,“我平时除了打些山跳、小野猪、龙雀之类的飞禽走兽外,也喜欢到千云湖那片湖上去打渔。湖里的鱼可都是又肥又大,有时候半天的收获能赶得上进山三五天呢。”
第五听云问道:“千云湖周围不是有大量魔兽吗?”
猎户道:“我看几位不像是我这种山野凡人,魔兽这玩意儿,我这凡人可很少遇到。就算是它在我背后窥伺着我,我也察觉不到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虽然光棍一条,但也得吃饭,为糊口饭吃,偶尔也去千云湖,若真个遇着了,我这把贱骨头,还不一定有魔兽能看得上呢……”
听着猎户半自嘲半认真的话语,第五听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他的心里却有着那么一股不安分的意念。大概这就是小人物吧,在这个残酷的食物链上,猎户竟是个都插不到链子上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