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人相伴而行,旅途也少了几分乏味。
王昆明白自己无法拒绝后,便收起无奈,恢复平常心来对待。而戴悯也很明显发现到这点,神色中更加地热情。
傍晚休息的时候,简单地吃食后,两人围在火堆旁闲谈着,有说有笑。
虽然这次前往燕国并非是王昆所愿,是被逼迫的,可是与戴悯相处的这几天日子里,戴悯的确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之所以可以成为朋友,或许是志同道合,或许是理念的相同,也或许是朝夕相处自然的结交而王昆与戴悯的朋友,并非是以上那几点,而是因为戴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种淡淡的温和,宛如清澈的流水不管是谁都不会心生厌恶。
如果说,王昆心里没有对戴悯有戒备的话,除去这点,戴悯未免不是可以结识的朋友。离开武荣后,遇到这么多人,能给王昆这种感觉的,除了石去病外便只有戴悯一人。
石去病是因为身上的书生气息吸引着王昆,而戴悯身上的那种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来的悯人气息,总是让王昆心里无比地钦佩。
“啊,秋天到了。”
戴悯忽然感慨着。他注视掉落下来的黄叶,没有清风的拨动,在半空中翻滚几下掉落到戴悯的伸出的手掌上。
戴悯轻轻地捧着手中的黄叶,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连呼吸也变得平缓,害怕吐出的气流会将黄叶吹开。
在王昆疑惑的目光中,戴悯一脸的悲伤,甚至眼眶里有些泛红。
“王师弟,你知道吗?”
“恩?”忽如其来的问句让王昆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模样,可是现在戴悯的情绪随着那片黄叶一下子发生了改变。
“这落叶,从舒展身姿沐浴在阳光在,然后经历半年的轮回,被那悲凉的秋风挂落,最终化为泥土的养分。你说,这难道不是人的一生吗?”
王昆有些吃惊,不仅仅只是因为戴悯忽然的情绪变化。更多的是,以现在戴悯的年龄竟可以说出如此哲理的话来,而且此时的戴悯身上散发着一股只有老年才有的暮气,那是种看破世间风尘一切的气息。
虽然心里惊讶,但是这几天下来,王昆也有些习惯戴悯的特殊,压下心里的吃惊后,王昆深吸了口气,同样注视着戴悯手心上的黄叶,轻声附和着:“师兄说的没错。但是有一点,我却不认同。”
戴悯眉头顿时一挑,一脸兴趣地望着王昆,问道:“哦,师弟有何高见?”
“或许是人,或许是这树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生,或许是漫长,或许短暂。可是,只要这一生足够了,即使是雨夜中翱翔的飞蛾待到明日清晨后了却一生,这个过程虽然十分短暂,可对于飞蛾来讲,就是精彩的一生。”王昆斟酌了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完王昆的话后,戴悯低头思虑了会儿,然后重新抬起头来,有些复杂地问道:“师弟的意思是,不管是人或者物,一生的时间长与短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看那一生是否过得精彩。”
原本还有些不能说出心里全部的意思,但现在说出口后,王昆感觉语气也越来越顺。他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师兄。你看,那看之前我们所遇到的流民,他们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一些自己也不愿意看到的悲剧来。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说着说着,王昆变得有些激动,甚至喊出了脏话来。“不仅是他们,在这个世间还有许多无奈的事情。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件痛苦的事,或许也只有死亡才是解脱。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他们都是可怜人。而你,我,还有其他修士,何尝不是可怜人呢。可是,谁敢说自己的这一生就不精彩呢!”
看着神色激动的王昆,戴悯神色很是复杂,也有些怪异。王昆之所以会说这些,是因为太压抑了,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在这段日子经历的人间悲剧影响下化为酵母,全部发酵出来。
许多事既然明白,可是事后想想,总是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对象。而现在,面对着只是认识没多久的戴悯,王昆却有那种勇气全部说出来。
等到王昆平静了些后,戴悯这才轻声说道:“师弟这话深得我心,不怕师弟笑话,我的行为都不被同门师兄弟理解。在他们看来,我有时软弱无能,为了一只小鸟受伤也会难过,根本不配成为一名剑修。”
“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的剑心是什么。虽然他们看不起我,可是看着他们被我打趴在地上,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的心里就是一片痛快。”
“刚才师弟你说了,那群流民。你可知为何我不像那群傻子修士去帮助他们?是因为在这个悲惨的世界里,我,戴悯,我自己都不能掌控我自己,哪里还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我能做的,只能是顺应自己的心意,按照自己的剑心去走。是对是错,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是剑心通达,将这世间一切都斩于剑下。”
两人的对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就像是两个已经用酒精麻痹了自己,只懂得接着醉酒后来倾泻心中情感的醉汉。可即使如此,两人都不禁觉得心中一阵子畅快,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后,便是无尽的舒畅。
王昆需要一个倾诉者,而戴悯也同样需要。或许是因为彼此的缘故,就跟当初第一次见到石去病一样,完全感觉不对彼此的隔膜,可以尽情地诉说着心里的想法,而不用在意对方会怎样看。
“痛快,可惜眼下无酒,不然定要跟师兄畅饮一杯。”王昆有些遗憾地说道:“还有,石兄不在,不然的话你我三人应该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石兄?”听到王昆说着别人的名字,戴悯很是好奇,能被王昆如此看重的肯定不是什么常人。“师弟所说的石兄是哪一位,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师弟为我引荐。”
王昆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此事容易。说来之前在易城我也受石兄照顾许多,只是当初离开得急,还不来及道别。不知,石兄是否会怪罪于我。”
戴悯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笑道:“既然都是朋友,自然也会理解彼此的难处,如果那位师兄是师弟的朋友,肯定会为师弟着想的,必定不会责怪师弟。”
“没错,师兄说的没错,倒是我矫情了。”王昆抬起头来,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知是否因为互相倾诉的缘故,看着戴悯,王昆心里更加亲近。这时,王昆开玩笑地说道:“既然你我是朋友,那么对这次前去,我自然全力以赴。只是不管结果如何,还请师兄莫要下杀手。”
戴悯的脸上顿时浮现起怒意,生气地反问道:“师弟你也太小看我戴悯了,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不会对朋友做出任何坏事。这点,为兄可以用自己的剑心立誓。”
发现戴悯是真的生气,而且越说越严重,王昆连忙阻拦道:“师兄莫要着急,剑心之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剑心对于一名剑修而言,就是全部。剑修为何战力超越同阶修士,就是因为剑心的存在。所以看到戴悯如此说,王昆自然不会拿对方的未来立誓。
“师弟相信就好。”戴悯还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在重复一遍,虽然我戴悯并非好人一个,可对于朋友,我却是无比看中。”
这已经是戴悯第二次说自己不是好人,王昆也没放在心上,等到日后的日子里,他才终于明白戴悯这话的意思。
“这我自然相信了,师兄。”王昆露出无奈的笑容回应着。
“失礼了!”戴悯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连忙松开手掌,让那落叶自然地落到地上。
“既然你我是朋友,那我便将那前辈洞府的一切告诉师弟吧。”想了下子后,戴悯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
经过戴悯的讲述后,王昆才知道那丹化修士洞府的讯息。
那丹化修士是名散修,而非出身宗门。散修修行的艰辛王昆很清楚,按理来说能达到金丹期就已经十分惊人了。可是那散修却冲破了金丹的限制,达到了丹化境界。
如果说筑基是修行的门槛的话,那么金丹突破丹化便是第二道门槛,是超脱修士的前期准备。成为丹化修士后,拥有什么能力戴悯应该也不清楚,所以没说。但是每一名丹化修士,都是勇智兼备的天骄。可是对于散修而言,没有奇遇的话根本无法突破金丹。这也是为何许多金丹境界的散修达到一定境界后,不得不加入宗门或者其他势力寻找丹化的希望。
而戴悯从古籍中查出,那散修是名剑修,之所以可以成为丹化修士,凭借的便是一柄剑,而他的目的也正是那柄剑。而且还不止如何,那散修同时还是名炼丹师。当他金丹大圆满境界的时候,依靠那柄神剑和丹药才能突破,成为丹化境修士。
在戴悯的想法中,那柄神剑是归他所有,而其他丹药或者功法则由王昆接手。对此王昆自然没有异议。
在王昆看来,陨落后的丹化修士最重要的不是他留下的资源,而是他修行的感悟。拥有丹化修士的感悟,想必接下来的路途王昆是通顺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乔离教导的寻找大日经残篇功法并没有任何显示,可是洞府通常都有隔绝的能力,说不定在那丹化修士的洞府中,会存在大日经残篇或者是残篇的消息。这点,才是王昆万万不能放弃的。
一夜无眠,两人越说越起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天明。
两人再次启程,没多久后就来到了燕国的边境。
而这里,并没有被灾难波及,整个燕国中显得一片平静。离开那片压抑的地区,仿佛连空气也显得有些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