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郑书记。
郑忻峰顺风车坐惯了,这两天被江澈无来由的固执气到憋火,尤其昨天那次聊完后,开始赌气,不再理会这件事。
今个儿睡了整一上午,起床还是气,老郑也没去找江澈,自己去了酒店餐厅,准备吃午饭。
餐桌旁边有个报刊架,他随手拿了两份报纸翻看,翻着,翻着……整个人僵住。
“郑先生……郑先生……那个,请问您需要点菜吗?”
好几分钟了,贵客突然像是死了一样,侍应生也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只好走近,恭敬地小声询问。
郑忻峰怔怔地看着那份报纸,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点个雷哦。”
侍应生愣住一下,“雷?”
“不是。”郑忻峰扭头,像是跟朋友对话,亲切问道:“哎,你相信世界上有特异功能吗?”
话题转换太快,侍应生一下没接上来。
郑忻峰也不等他回答,拿上报纸起身,离开座位,错身而过的时候,抬手拍了拍侍应生的肩膀,语重心长:
“得信啊,说不定你妈就会。”
走出去两步,反应过来这话容易让人误会,郑忻峰回头又解释道:“我的意思,不一定是你妈,也可能是你爸,总之是你身边的人,他们可能就会……就算他们告诉你他们不会,你也不要相信。知道了吗?”
侍应生木木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找不到江澈,这家伙平时也不爱带大哥大,郑书记找人打听了一下,问出来他一早出门,去了一个地方,叫“禅林寺”。
午饭也不吃了,郑忻峰打车直奔禅林寺……至于心情,很难表达。
在黄老同这件事情上,江澈的表现确实太奇怪了,突然就说什么不用手段,就这么拿一个街头混蛋没办法,一直拖着,这一点都不江澈。
所以,他其实早就想好了这回简单粗暴?
那么黄老同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么?
是了,他不孝,拿亲爹的命给自己顶罪,按古来话说,就是应该天打雷劈的。
这么一想,一切事情,包括江澈的异样,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实话实说吧,你去年寒假放假前那阵子,是不是有什么奇遇?”这是郑忻峰平静了一路,想了一路之后,预备见面要问的话。
换一个时代,这样的思维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是这会儿,不说气功和特异功能,就说武侠小说的流行,多少人都还信以为真呢,相信有内功,渴望有奇遇。
离家出走去少林学易经筋的孩子都成千上万。
郑忻峰回忆许久,记起来去年寒假前,室友们一起去爬山,江澈似乎消失了有十几分钟……难道他那回跟段誉、张无忌一样,掉下山崖,得到什么了?
不然这一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真的完全无法解释,一个身边再熟悉不过的朋友,突然就不可思议起来了,不往玄虚了想,还能怎么想?
找到江澈了,不过,郑书记没爆发,他一眼看到了四个人。
关于江澈身上气功大师韩立这重身份,此时在场的几人,石教授老夫妻俩根据上次见面的判断,认为林俞静还不知道,不知道郑忻峰知不知道;林俞静知道郑忻峰知道,以为石教授和阮教授不知道;郑忻峰以为全天下就他和褚涟漪知道。
“老郑,你怎么来了?”此时的江澈哪里知道,自己恍恍惚惚,已经先把赵武亮吓崩溃了,看见郑忻峰面色有些古怪,还问:“你很奇怪,怎么了?”
我奇怪,我怎么了?郑忻峰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出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话不好说,郑忻峰直接走过来,把报纸上那一页摊开,放在江澈面前。
“光明……正义……高大上。”坐下,他用不太熟练的临州方言小声嘀咕。
江澈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遍报纸,抬头,张口,结舌。
死了个人,被雷劈死的,村民亲眼目睹,详实描述,不好怀疑。而且那么巧……被劈死的这个人,叫做黄老同。
“我是不是有系统?”接下去的第一反应,江澈摸自己的身体,在脑海中拼命召唤……“杨永信,你出来,永信系统,雷电法王系统……你在吗?”
系统不搭理他。
“赵三墩……混蛋。”第二反应,江澈想找赵三墩,问这事是不是他干的,但是立即又反应过来,事情如果是三墩做的,他绝不可能故意去制造什么雷击的假象。
完全解释不通了啊。
就他纠结这一会儿,一旁的林俞静,石教授,阮教授,也都把报纸看完了,这几天关于茶寮辣条的报道。他们也都是看过,关注过的。
一时间,四双眼睛全部直直盯在江澈脸上。
“那个……这个,我要是说,跟我没关系,你们会信吗?”江澈有点结巴,不太自信问道。
石教授和阮教授都没有反应,他们是大学教授,党员,懂科学的人啊,换个说法,石教授相信九转金身功能强身健体,认为江澈懂一些古老秘方,但是对于引雷这件事,一直持怀疑态度……但现在,他们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正在动摇。
林俞静在想:“哇,好神奇啊。”
郑忻峰看看情况,大概也明白了,在场的都知道,那就不必藏着掖着了,他问:“问题你自己信吗?你是不是想跟我们说,这事是巧合?”
“嗯。”江澈点了点头。
郑忻峰两手抱胸,看着他,说:“那还真巧啊。”
石教授和阮教授互相看了看,起身,走开回避。
林俞静自己研究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看着天空,抬起一手,并指,“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
“你别乱念啊。”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是郑忻峰,一个是江澈。
江澈说完自己都愣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
郑忻峰立即扭头看他,审讯官的眼神,福尔摩斯的语气:“你在怕什么?”
“我……”1993年的媒体,故意跟读者开玩笑的可能是没有的,江澈想了想说,“可是我最近也没念这个啊。”
“你上次教我的时候念了的。”林俞静接话,有些不安说:“然后,我最近也经常念。”
郑忻峰说:“反正我没念,你们自己俩看是谁干的。”
不可能啊,江澈一年多坑来骗去,第一次把自己弄懵逼了。
“你们先别着急啊,我捋捋……”
关于人被雷劈死,不是没有,江澈前世在手机浏览器看新闻的时候,也被“震惊”标题吸引,点进去看过。
本国和其他国家的情况不清楚,零星有,但是没看到过集中报道,倒是大洋对岸的米国有过数据统计,雷击死亡的案例,20世纪前半段,每年少说三四百人,中期以后变少,但是一年三十个左右还是有的。
当时看新闻,江澈还好奇过一事,为什么被雷劈死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男性?从身体结构来说,那什么……它又不是长在头上。
就是因为这一下好奇,让江澈现在对那条新闻还有些许印象。
努力又回忆了一下,找到一个突破点,江澈说:“那个,我以前有看过一篇国外的报道,人和动物被雷劈死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其中死于钓鱼的,最多。”
“所以你是想说,黄老同钓鱼,被雷劈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郑忻峰反问。
“嗯。”江澈也没别的可说了,这事诡异到他自己都心生怀疑。
“你信吗?”郑忻峰转头问林俞静。
林俞静晃神一下说:“不知道。”
“那你男朋友会引雷,你作何感想?”
感想?好莱坞漫威系列还没进来的阶段,这玩意要类比,要把想象具体化,有点难,林俞静努力想了想,总算找到一个对应形象,想象了一下,说:
“有一种找了个葫芦娃当男朋友的感觉。”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