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道,并州城,梁王府。
绿翠,本来是伺候老王爷的丫鬟,入府有三年了,以前在江南是被调养的瘦马,后来有个大户看上了,买将下来送到了梁王府当个见面礼,辗转了有几千里,可是吃了不少的苦。还好,到了府上之后,老王爷相当平和的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是那外面传说中杀人无数,平时吃饭都要个二月小娃娃生撕了下酒的人物。
由生到熟,绿翠更加的坚信,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老王爷是个大大的好人,就是一笑起来真个吓人,这些天,笑的就很多,可苦了她们这些个小丫头,平时说话都不自觉的声音大了好多,不然听不见。
这全都是因为王府里多了个小主子,小王爷,世子殿下。听说是从南边的寺庙来的一个小家伙,当年梁王游历江湖的时候遗留在外面的孩子。
绿翠年纪正好可以服侍小主子,便被分配到了世子殿下的宅院,这个世子嘛……哈哈哈,一想到他就想笑,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虽然,绿翠自己年纪也不大,可是更喜欢把世子殿下当作个小家伙,当然了,嘴巴上是不能说的,心里想想可以。
这一日,有人来传话,需找世子殿下,绿翠便往后院来了。
梁王府把整个落雁湖都占了,世子殿下的宅院那也自然是大大的,便是这个后院,寻常人家住个祖孙三代娶妻生子也都够了。
噼啪!噼啪!
还没到后院,便听到这等声音,绿翠便知,自己的小主子又在干活了。
果然,转进了院子,便见到一个身穿青白长衫,脚上蹬着一双鹿皮短靴,腰带上都是上好的和田美玉,可头发却仅仅是随意的一束,手上还提着一把柴刀,这刀与衣着什么的,完全不搭。
动作就更有意思了,前面一个大树墩子,上面正放一段木头,却见这人手起刀落,噼啪数声,本来圆段的木头,便成了一条条的柴火,大小均匀,中间一根还能立在墩子上,足见他手法熟练。
“扑哧!”绿翠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的这个小主子人是不错的,但却如此的喜欢劈柴,让人怎么能忍俊不禁?
这后院里,已经是堆了好几座小山似的的拆伙了,可这小主子还是折腾个不停。
本来要再拿一根圆木来劈的吴不成,听到这笑声,便停下了动作,转头笑道:“原来是翠儿姑娘来了,小僧,哦,我却是怠慢了。”
见世子殿下如此,绿翠如何能不着急?
“小王爷,你可千万别这样,要是被府上哪个官人看到了,还不要了婢子的命?”绿翠可是明白的紧,这里是王府,非是一般人家。
“这……我,我实在是不懂。”吴不成正好扔下柴刀挠挠头,“也别叫我小王爷了,我还不是的。”
绿翠哪里肯?
当下走过来,帮主子整理一下衣衫道:“殿下,你呀,就是小王爷,咱们王爷是什么人?老王爷是什么人?老王爷跟圣上提什么要求,圣上敢说个什么?再说了,你是天经地义的吴家后人,这世子身份是板上钉钉的,未来这府上的,都是你的,小王爷又有什么叫不得?日后你就是王爷。”
“这……”吴不成不知如何反驳,因为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懂。
那绿翠将自己主子衣服上的木屑拍掉,这主子还躲呢,有些地方不想她碰,又惹的绿翠一阵娇笑,笑着说道:“小王爷,你呢,以后可别再劈柴了,婢子也是认的,你劈柴的手法,十里八村也找不出第二个,可是这些个活计自有下人做的,你劈了这么多了,府上都用不完的。”
“这……”吴不成满脸尴尬,这话不是绿翠第一次说,可是,“翠儿姑娘,我到了府上,这应该算是回家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以前在寺里的时候,入冬前总是要准备柴火的,南方听着天气热,可到了冬天也冷的厉害,这北方我没来过,可总觉得应该备足了柴火才是的,劈柴,我想来算是我现在最是应该做的吧?”
绿翠一听,心里涌了暖意出来,眼前这人心思真个太善了,便说道:“小王爷,你这是孝心,王爷跟老王爷,定会非常高兴的,恐怕又要哈哈哈的不停……”
“呵呵呵……”吴不成听着绿翠说的有意思,便忍不住笑。
绿翠赶紧的拽了一下主子的衣衫,小声说道:“婢子刚刚那个哈哈哈,你可别跟外人讲,不然婢子就没命了。”
“我省的。”吴不成表示,自己又不傻。
绿翠却接着说道:“其实,到了冬天,自然有人往王府送柴送炭的,小王爷你劈了这么多,那他们的生意恐怕就不好了,他们的生意一不好,那一家老小的日子可就……”
“哎呦!”吴不成大惊道:“我却没想到这么多,还好翠儿你提醒了,好好,我以后就不劈了。”
绿翠一听,得意的一笑,看来,这人就得用这样的法子才劝的了,不过,当下又想起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对主子说道:“哎呦,却忘了正事。二爷府上人来传话,二爷想殿下你去他那里一趟。”
“好,我这就去。”这件事,之前就提过的,吴不成沉迷劈柴有些忘记了。
在不成看来,劈柴也是练刀,那位……不去想她了……自己来到府上这些天,说是回家了,可还是觉得很陌生,这个家有些太大了。不成也从没想过自己是什么小王爷,再一想自己未来可能要继承偌大个家产,要是别人的话定然应该很高兴的,可他却怎么也觉得害怕。
干嘛要弄这么大一个家呢?
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或者就如绿翠常说的,小王爷你只要待在那里,别的都有我们做婢子的服侍了,这就是最好。
那,这是王爷还是猪?
不成实在是过不了那等日子,寺中时日,不是劈柴挑水就是侍弄小花,小花是头驴,府上全是高头大马,他怕给马养成了驴子,便只好劈柴度日了。
梁王府甚大,但吴不成的脚力是没的讲,身边跟着的绿翠,跟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直言日后还是骑马吧。不成很不好意思,其实他没想绿翠跟着,可是绿翠说了,这是规矩。
又言说,之前自己从江南道上来,是用走的,三月行了三千里,绿翠双目望天,最后来了一句,主子你太坏了,早说呀,我们就应该骑马的。
不成只好挠挠头,这小王爷的日子,在他这里,真不知道怎么过才好。
二爷自然就是吴不成的二叔吴敬轩了,不成听说他的这位二叔也是厉害的紧,封骠骑将军,这个官职本来已经废弃许久,但二叔功劳甚大,却不得封王,便以旧制官职封赏,历朝历代皆是崇古讽今,足见恩宠。
枕波听涛。
二爷府邸自然在梁王府之内,本来他也有建府开衙的全力,但却只是在梁王府内得一地居之,不过,这也是甚大的,也有府门,上面一块牌子写着这么四个字。
不成一见,再观这里景色,多少就明白了,眼中一片碧绿,皆是翠竹,宛若大海汪洋,所谓枕波听涛,应该就是枕碧波,听翠涛。
不成真的不知道,北地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多的竹子,想来自己的二叔是个喜竹之人。
那边绿翠已经跟二爷府上的门子说了一声,吴不成也不多话,便往这竹海深处走去,一路上,全无北地之感,只觉回了江南。
“咦?”
宅院都是竹子,连厅堂内摆设装饰也都是如此,可吴不成进了客厅之后,却发现了另一种东西,便是这厅中悬挂了好多的面具。
每一个都是支着獠牙,血盆大口,凶狠诡异的鬼面之象!
“哈哈,不成,你来的很快呀。”
刚刚注意了这些个面具,身后便传来了木轮之声,不成转过头来,就见一脸病容的二叔,当下施礼道:“二叔好。”
“不必客气。”吴敬轩点了点头,便示意下人们都离开,笑道:“听说你劈了不少的柴火?”
“这个……”不成很是尴尬,只好挠头。
“哈哈哈……没什么的,足见你朴实,爹爹跟大哥都是很高兴的。”吴敬轩脸上笑意不断,“叫你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看你也是无事可做,只能劈柴,我们的小王爷世子殿下,成天劈柴可是不行的……”
这番话,直把吴不成给说的是想找个地缝钻,他这一辈子以前是和尚,现在却成了小王爷,身份转变之大,任谁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那吴敬轩自然看的出,便不再消遣自己的这个侄子,正色道:“其实,府中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落雁湖以北有座高楼,那便是府上的藏书楼,里面有不少的武功秘籍、兵书战策,更有佛经,道家经典,都是不少。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学上一二,这么说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你就跟着我学,那武功秘籍什么的我不算太懂,可是兵书战策,我却能教你。”
听了这番话,不成才觉得这个小王爷也不是成天吃喝玩乐的,但他实在是不懂什么兵书战策,便说道:“书,我倒是可以读的,可是那些个兵书战策,对我有什么用吗?”
吴敬轩听了便哈哈大笑,笑的他都咳嗽起来,好一番才平复下来,对着不成说道:“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小王爷不是那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