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少年天子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紧证明自己。
可用什么来证明呢?
若是真有了这最新的火器,燕军岂不是可以无往不利?
果然,南方有凶兆,可一旦摒弃了与南方的纷争,接下来便是逢凶化吉的时候啊。
想到这里,燕成武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至于互市……对他而言,倒是无所谓的,在哪里互市,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在济北,济北倒也还好,大燕和济北之间,也算是一马平川,也没什么不好的。
燕成武唯一的念头便是,自己正因为听信了方先生的话,已经开始时来运转了。
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燕成武打起了精神:“朕这便回复使节,让他立即与陈凯之磋商,朕要建新神机营,预备东征事宜,卿家,你是见识过火器威力之人,这新神机营的筹建,就交在你的身上,你先将养身子,到时,再在禁军之中,挑选精锐的健卒,你现在有伤在身,先退下吧。”
燕承宗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万万料不到,陛下竟会格外的开恩,不但没有追究自己的过失,反而委以重任。
过不多时,就有宦官来:“方先生,到了。”
燕成武一听,加急了步子,快步的出殿,便见方吾才此时披着狐皮的披肩,徐徐而来,一见到方吾才,燕成武忙是哈哈笑道:“先生,请,请里头说话,先生果然是料事如神啊,果然是逢凶化吉了,那陈凯之要与本王互市。”
“互市?”方吾才显出荣辱不惊的样子:“陛下所说的互市,可是他想将火器转售给陛下吗?”
卧槽……
神了!
燕成武打了个激灵,还真是一料一个准啊,这是活神仙啊。
他忙道:“正是,朕打算,在济北,与陈凯之互市,此人虽是可恶,想来,却也是怕朕加罪他,哼,我大燕也不是好惹的,惹到了朕,朕本是想天涯海角,也要取他狗命的,好在,他还算是识趣。”
方吾才只是微笑:“陛下有没有想过,这陈凯之卑鄙无耻,会不会欺骗陛下呢?他的火器,老夫略知一二,陛下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难道陛下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燕成武一下子明白了,他身躯一震:“不错,这陈凯之给朕的,只是鱼而已,可是这渔猎的手段,却在那陈凯之手里,朕……真是糊涂,我大燕一日被陈凯之捏着,眼前倒是可以得一些好处,可是长远而言,却并非是好事,朕既有雄心,自然该得这渔猎之法才是。”
“只是……”他犹豫了:“这火器如此犀利,肯定有其独门秘方,那陈凯之,肯定捂的死死的,他绝不肯交出来,他并非是燕人,这可如何是好?”
方吾才淡淡一笑:“简单,收买大陈的宗王和重臣,让他们想尽办法,逼迫陈凯之交出秘方,到时,再将这秘方送到陛下面前,这等区区小事,以陛下之能,想来不算什么?”
燕成武顿时惭愧起来,这少年天子一脸汗颜:“这……倒是好办法,陈凯之在大陈,毕竟只是宗室中的小小中尉,即便立了大功,也不算什么,若是此时,又有人强迫他交出秘方,比如大陈的赵王殿下……”
“赵王殿下不可以,北海郡王或者是郑王倒是可以控制。”方吾才道。
燕成武哭笑不得:“话虽如此,可大陈的宗室,哪里这样容易收买,朕在洛阳,有一个使臣,叫做张昌,他虽代表大燕驻扎在洛阳,可能交涉的人,大抵也只是陈国的礼部和鸿胪寺而已,再多,就算是能和人攀谈几句,却也不可能深交了,更遑论是……”
猛地,燕成武眼前一亮:“方先生,方先生,朕听说,方先生在大陈,左右逢源,当年,更是被陈国的北海郡王和郑王待若上宾,若是方先生收买他们,大事可定啊。”
方吾才皱眉,露出不悦之色:“老夫不做这样的事。”
燕成武顿时失望,又不禁敬佩的看方吾才一眼,他不禁苦笑,方先生说的对,方先生是高人啊,他怎么屑于做这样的事呢,他忙是道:“哎,那么……朕再另想办法吧,先和陈凯之互市,再徐徐图之。”
方吾才说着,却突是伫立着,沿着这汉白玉的雕栏眺望远方:“陛下有宏图大志,而老夫……亦是随着天命千里迢迢而来,为的,就是能遇陛下这般睿智的圣君,这火器,是至关重要的事,关系到的,乃是陛下的千秋伟业,陛下真的自己没有办法吗?”
燕成武一呆,苦笑:“大燕以武立国,对斡旋和刺探的事,却不擅长。”
“罢罢罢……”方吾才道:“这虽是卑鄙的事,可千秋功过,留待后人评说吧,老夫会修书,同时命人给北海郡王和郑王暗中斡旋,这北海郡王还有郑王,俱都是贪婪无耻的小人……”
“银子,包在朕身上了,这是大事,天大的事,若是能得到秘方,便是靡费百万,朕也在所不惜。”
“很好。”方吾才淡淡道:“不过陛下要买通他们,这银子,还是陛下派人去送为好,老夫,不沾这些铜臭,陛下到时派人,将这现银,直接送去北海郡王府,就说,这是老夫送去的。”
燕成武反而有些急了:“先生这是瞧不起朕是吗?朕信得过先生,若是朕派人去送,不免被人起疑,先生,朕将此事,尽数托付给先生,银子,朕这便命人从内帑中取出来,二十万两够不够,若是不够,先生只管来取,打一声招呼就是!”
燕成武这是大手笔啊。
可细细一想,若是能得到这制造火器的秘方,又岂是区区二十两万两银子可以比拟?
“陛下!”方吾才却是怒了,他厉声道:“陛下,老夫为陛下奔走,就已自觉地卑鄙,岂能再沾这些银子的铜臭之气,陛下命人暗暗送去便是,老夫自会修书,给那北海郡王讲明,这银子,老夫是绝不过手的,请陛下见谅,吾这一生,琴棋书画,无一不爱,唯独这银子,老夫看了便想呕吐,这件事,不容商量。”
居然直接顶撞起燕成武了。
燕成武其实方才这样说,只是担心方先生认为自己不放心他,谁知道方先生是这样的高士。
可细细一想,方先生不就是这样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人吗?若是他爱财,想要多少,还不知多少人想要奉上,可你看他粗茶淡饭,身上穿着的,也不华贵;何况,便连学候,他也是看都不看在眼里,大陈想要用高官厚禄招揽他,他弃之如敝屣,这样的人,厌恶金银,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燕成武汗颜,惭愧啊,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方先生这样人品高洁之士,竟要为自己奔走,燕成武不禁有些感动:“那么,一切依先生就是。”
他对方先生,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只是,心里又略略有些不太放心:“方先生,东胡内附之事……”
东胡内附,才是燕成武最期待的啊。
只要东胡肯内附,还怕大燕不重振朝纲吗?
方吾才呵了口气,吐出一口白气,却是淡淡道:“也就在这一些日子了,陛下不必担心。”
“朕不担心,只是有一些急而已。”燕成武说的是实话。
他已经没什么担心了,方先生是什么人,他料中了这么多事,神机妙算,可算的上是仙人了,何况,人家为什么要骗自己?
他确实有点急,巴不得立即,东胡人便统统拜倒在自己面前称臣。
虽然这事,有些匪夷所思,可燕成武自遇到了方先生,任何事,都不觉得惊奇了。
方先生,本就总是能创造奇迹!
方吾才微微一笑:“陛下安心等待便是,老夫,也该回去了,今日心里还留着一个残局,陛下,告辞。”
他只微微欠欠身,飘然而去。
望着方先生的背影,燕成武感慨万千,别人都巴不得围着自己,从自己身上,得到恩宠和厚赐,唯有高风亮节的方先生,却对自己不咸不淡,高人,就是高人啊,这满朝文武,一个连给方先生提鞋的都不配。
燕成武随即想起了正事,立即唤来一个宦官:“去,去大内中,取银二十万,想办法,换为大陈的银钞,到时送去方先生那里,不可怠慢。”
这宦官乃是皇宫中的总管,一听陛下要动用这么大一笔内帑,忍不住道:“陛下,宫中的内帑,历来便有不足,那方先生,莫非是……”
他对方先生是有所疑虑的,言下之意是,陛下,这方先生,不会是想骗陛下的银子吧。
燕成武呆了一下,旋即,他怒了,龙颜震怒,狠狠一耳光,啪的一下将这老宦官打翻在地,随即抬腿狠狠给了地上哀嚎的老宦官几脚,他怒气冲冲道:“狗一样的东西,方先生这等高士,也是你这奴才可以诽谤的吗?狗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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