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都走了,确定了武一郎必死无疑。白发老头七爷爷也说了两句没有用的废话,然后劝武豆豆不要伤心,说家人都在,一定会给一郎办个最体面的葬礼。
武豆豆马上怒了!大喊:“出去出去都出去!”
声音巨大,一边流着泪一边嘶哑着叫喊。七爷爷略一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
“出去!”回答他的是武豆豆更撕裂的喊声。
七爷爷哼上一声,很不满地转身离开。
武老二冷着面孔看武豆豆,也在看潘五,同样哼上一声离开,他要的东西有很多,这个屋里没有。
武三叔倒是个好人,可惜好人的同义词是犹豫,是认为谁都好。一面可怜武豆豆的遭遇,一面不愿意相信二哥是坏人,走过来小声说话:“别难受,是人就逃不过生老病死,总有这一天。”
武豆豆冷着脸孔看他,冷冷说:“出去。”
门口众人看到这一场景,没人愿意自讨没趣,都是退后几步,大多关系一般的人直接去前院,那里有武老二,还有武家几位老人家。
未来家主是谁,未来武家要如何发展,都比眼前这个将死的少年重要。
当然,也总是会有很多好心人站在门口不走,知道劝不了武豆豆,便是多陪一会儿也是好的。
武豆豆关上门,走回到床前看着武一郎,眼泪止不住的流,只一会儿,地面都是湿了一片。
潘五还是第一次看到眼泪流成这样的,赶忙劝话:“别哭了。”
武豆豆没理他,继续哭。
潘五只好想办法劝说:“你弟弟一定不希望你哭。”
武豆豆不哭了,起码是强忍着不哭,先转过身擦泪,又是忍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两眼通红,红的吓人。却是挤着笑容说:“我没哭,我没哭,一郎,你赶紧好起来,好起来以后,咱们离开这里。”
武一郎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姐姐说的话。潘五又去查脉搏,还活着。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是个小丫头,轻轻拉开门,探头进来小声说话:“小姐,长老们在前厅商议家主的事情,问你去不去。”
武豆豆冷笑一声:“我去不去的又能如何?”
丫头哦了一声,退出门外,轻轻关上门。
好大一个家,父亲是家主,总会有很多族人拥戴长房,可武豆豆伤心之下顾不得那许多,也知道一个女人没办法争家主,所以就无所谓了。
潘五没劝,他做的就是隔会查下武一郎是不是还活着。
一个多小时以后,那丫头又来敲门,小心说话:“小姐,二爷是新任家主。”说完退出去。
武豆豆好像没听见一样,就那么守着武一郎。
潘五想了下:“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敢试么?”
“什么?”武豆豆好像突然惊醒一样,转头问他。
潘五重复一遍:“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敢试么?”
“试什么?”武豆豆问话。
“救你弟弟的性命。”潘五说:“按照目前这种状况,你弟弟兴许活不过今天,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成了兴许能救他,不成的话就是提前送他走。”
“什么办法?有把握么?有多大把握?”武豆豆连串问道。
潘五回话:“一点把握都没有,一次没试过,不过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兴许有用呢?”
“什么办法?”
潘五看眼门口,小声说:“你听好了,这是完全的死马当活马医,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有九成九的可能会让你弟弟提前死去,我就是忽然想了这么一下,也许有戏?不过用不用这个方法,还得由你拿主意。”
“什么方法?”武豆豆再问。
潘五说:“现在不能说,也不能尝试。”
“那你说了有什么用?”武豆豆恼了。
潘五说:“你别生气,我是真心想救你弟弟,而且要付出很大代价,不论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你都应该感谢我,即便是没能救回你弟弟的性命,你也要感谢我。”
武豆豆不说话了,长时间沉默无言。
武老二又来了,现在是家主身份,马上有很多人依附过去,再次来到这个房间已经是前呼后拥。
直接推门进入,衣服虽然没换,却神气许多,一脸和气笑容问话:“一郎怎么样了?”
武豆豆没回话。
武老二表情不变,跟一个多小时前相比,整个是天地差别。也许是认为大权在握,不值当为个小丫头生气,微笑着多看看武一郎,然后说出来意:“豆豆,我现在是新任家主,整个武家山谷,整个武家,所有人的担子都压在我身上,我必须要努力,要让武家更加辉煌。”
武豆豆冷冷看他。
武老二接着说话:“你知道的,武家以前的账本都在这里,当然,我不是赶你们走,我要先说一下,这个房子永远是你们姐弟俩的,我不会要,我会一直照顾你们,直到你们成家立业,但是……账本我得拿回来,这是整个武家的基业,马虎不得。”
武豆豆眼神越来越冷。
武老二当没看见,继续说话:“除账本外……你也知道,我可以硬拿的,现在我是家主,我可以搜整个房子,那么多账本,应该不难找,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承认有点急,可是武家大业容不得疏忽,也容不得等待,你说对吧?”
武豆豆继续不说话。
武老二苦笑一下:“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取得你的谅解,这个不急,日久见人心,咱先说重要事情。”
咳嗽一声,看眼潘五,见那家伙就是不肯走,又苦笑一下:“我想,长房应该把武家族库的钥匙也拿出来吧?”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账本么,可以慢慢查、甚至慢慢做,库房里的宝贝可是疏忽不得,武家百多年的珍藏,就算再一般也是很大很大一笔财富。
武豆豆沉默好一会儿。
武老二接着说:“你知道的,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总是抵不过大势,武家的大势是我做主,所以,你应该知道,不论是账本还是族库,我都可以轻松得到,只是不想闹的那么难看,你觉得呢?”
武豆豆沉默片刻:“好,给你。”
武老二微笑道:“你还算聪明。”
武豆豆从怀里拿出两把钥匙,丢过去说:“你知道东西在哪。”
武老二接过钥匙:“还有。”
武豆豆说没有了!
武老二说你家还有个库房。
武豆豆大喊:“那是我们家的!”
“那些东西都是你父亲做家主时得到的,按道理也应该算是武家的。”武老二轻声说话,很有一种肯定会得到那些东西的自信,他相信武豆豆不会轻易犯傻。
武豆豆面色苍白:“如果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给了你,我和弟弟还怎么生活?”
“我养你们。”武老二笑着说:“放心,钱财我不会要,总够你们生活的。”
武豆豆咬了咬牙,拿出第三把钥匙狠狠丢过去。
武老二伸手接住,多看潘五一眼:“你的金主没有钱了,不如考虑过来帮我?”
潘五沉默不说话。
武老二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武豆豆气得全身直哆嗦,看着刚刚关闭的房门,又看看跟死物一样的弟弟,满心委屈,满心无力,忽然又哭了。
潘五说:“钱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武豆豆继续哭,没有接他的话。
潘五叹口气:“刚才不是在说救你弟弟的事情?”
武豆豆抽泣一会儿,忽然狠狠擦掉眼泪:“怎么救?”
潘五想了下问:“你舍得离开武家么?”
“舍得!”武豆豆回话。
潘五说:“那这样,你看看有没有愿意跟你走的,先离开……不行。”
“什么不行?”
潘五问:“我要回海陵,在那里有个破房子,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弟弟?”武豆豆看向武一郎。
潘五说:“我的方法很冒险,不可能在你们家、在这个危险地方去治疗……你得带着你弟弟跟我出去。”
武豆豆说好,毫不犹豫说话:“我和弟弟跟你走。”
她想的很明白,二叔当家主,肯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被害死也说不定,好像弟弟这样。何况还有弟弟的仇恨,她怎么会留下来?
即便没有潘五说的这些话,她也一定要离开武家。
潘五说:“那走吧,收拾收拾东西。”
武豆豆说等下,开门出去,片刻后响起钟声。
潘五守在屋里没动,听着外面慢慢响起闹哄哄的声音。
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武豆豆回来,带着几个人屋里屋外的收拾东西。
潘五也不说话,看着他们折腾。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武豆豆进来房间轻轻抱起武一郎,跟潘五说声走,小心走出去。潘五拎着两个大锤跟上。
院子外面聚着很多人,新人家主武老二面无表情站在最前面,七爷爷也在,还有很多老头老太太大爷大妈。
见武豆豆出来,很多人围上来说不要冲动,一家人闹什么别扭……
武三叔也在劝话,奈何武豆豆根本不听,将武一郎轻轻放到一辆马车上,盖好被子,关好门窗,让丫鬟坐进马车伺候,她一个大小姐,打算亲自拉车往外走。